人離鄉賤,這句話一點也不錯。
更何況,還是在皇莊附近。
陸家一行人被安排到小院後,那名僕人又送來了些靈米,隨後,整整三日都沒人搭理。
陸乘風不敢多問,更不敢隨意走動,一家人心中惶惶不安,他帶的那些盤纏,竟無用武之地。
好在,他們也並非五體不勤之人。
看着坍塌的院牆、老舊的房子、破敗的屋頂,陸乘風帶着家丁們一番忙碌,修整了一番,勉強能夠居住。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越發不安。
按照劉督軍所說,朝廷會派人來詢問,只有五皇子點了頭,他們一家纔算是安全。
而如今,過了三日都人沒來。
那位劉督軍,更是不知所蹤。
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陸家夫婦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此地,他們寄人籬下,若是真被拋棄,只能任人魚肉。
幸運的是,三日後劉督軍終於帶人前來。
同行的,不僅有一名紫袍白髮官員,還有一位身着華麗金袍的年輕男子,五官英俊,面如冠玉,額頭之上還鑲嵌着一顆紅珠,火光閃爍,不知是什麼法器。
“陸乘風,這位是宗廟柳大人。”
劉督軍面色嚴肅,甚至帶着一些嚴厲,“將事情講述一番,不得有任何隱瞞,更不得添油加醋。”
“無妨。”
那宗廟柳大人長着鷹鉤鼻,白眉之下雙目凌厲,宛如夜梟,他淡淡道:“皇城神域之內,還沒人能撒得了謊。”
說着,伸手一揮,一輪金色的法境便騰空而起,好似烈陽照耀,射出一道光柱,籠罩了陸乘風夫婦。
“神火照心,若有欺瞞,便會被太陽真火燒成飛灰,說吧。”
陸家夫婦只覺渾身燥熱,周圍一片金光,什麼人都看不到,頭頂一輪太陽,如天神降臨,熾熱而又威嚴。
二人心中膽寒,不敢有絲毫隱瞞,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番。
唰!
那老者聽完,便直接收起了法器,眼神冷漠道:“此事我已知曉,自會由宗廟處理。”
旁邊的金袍年輕人微微拱手,眼中帶着一絲悲憤,“拓跋家阻撓,以至於壞了軍機大事,父親憂鬱成疾,不能出來迎接,還請柳大人見諒。”
老者微微點頭,“一切都由神皇定奪,五皇子在家安心養病即可。”
說罷,便帶着手下轉身離開。
劉督軍這才鬆了口氣,眼神也變得緩和,對着陸家夫婦開口道:“陸乘風,這位是隆世子,還不拜謝救命之恩。”
陸乘風心中一喜,連忙深深彎腰,拱手道:“多謝世子,陸家上下感激不盡。”
他知道,事情終於有了結果。
這位世子微微點頭,看了看周圍,忽然眉頭微皺道:“是何人做的安排?”
他後方一名管事連忙上前,額頭冒出冷汗,“回稟世子,皇莊內禁止外人進入,這些人畢竟來路不明…”
“愚蠢!”
隆世子頓時訓斥道:“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麼,若是有人偷偷潛入,害了這家人性命,今日宗廟的人前來,豈不是讓我們成了笑話?”
“世子恕罪。”
那管事臉色慘白,連忙跪下求饒。
劉督軍見狀,微微一笑勸說道:“世子且息怒,翠微島上,怕是沒人敢上來搗亂。”
隆世子臉色稍微緩和,“總要小心點纔是,以拓跋家的囂張,什麼事不敢幹。”
“不過此事已經落定,記錄在案,便把這些人送走吧。”
劉督軍連忙道:“卑職認爲不妥,以拓跋家的性子,這些人離開後,必然遭到報復。護住他們性命,也能讓外人看到殿下仁慈。”
隆皇子沉思了一下,“說的也對,郭通,給他們安排個差事吧。”
那管事鬆了口氣,看着周圍開口道:“回稟世子,此地本是養鹿人居所,正好神皇賞賜了一批靈鹿,便由他們負責照料。”
“也好。”
世子微微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我那七弟整日遊手好閒,上次叫了一幫狐朋狗友,把靈鹿全都禍害完,差點毀了父皇酒宴,讓他們看緊點。”
管事連忙點頭,“世子放心,我會交代。”
隆世子點了點頭,便帶着人急匆匆離去,似乎有什麼急事要辦。
劉督軍則留在原地,待他們走後,臉上才露出一絲微笑,“陸乘風,此事已經落地,本官的承諾也已做到,你便放心留在翠微島。”
“多謝劉大人。”
陸乘風恭敬感謝。
說着,有些猶豫道:“大人,這飼養靈鹿,我們實在不會啊,萬一犯錯…”
“怕什麼?”
劉督軍笑道:“你怕是不知道,留在此地,對外人來說是多大的機緣,讓你飼養靈鹿,自然會有御獸法門送上。”
“若做得好了,將來被外放,照顧大陸上的皇莊,就是當地官員,也會對伱恭敬有加。”
“下界不知有多少富貴人家,哀求着將子弟送來,爲奴爲婢,皇族漏出的渣,都能讓你的家族飛黃騰達。”
“原來如此。”陸乘風心中一喜,但想起方纔世子的話,又低聲問道:“那位七郡王…”
劉督軍一聽,眉頭頓時微皺,但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七郡王的身世,有些不一般,其母乃是妖修,註定不能繼承世子之位,爲人放蕩不羈,惹出過不少亂子。”
“但五皇子對其寵愛有加,你儘量遠離,也莫要招惹,若他來搗亂,忍着便是。”
“這…好吧。”
陸乘風面色一苦,知道這翠微島上,恐怕也沒有那麼太平。
交待一番後,劉督軍便闊步離開。
陸乘風知道,這位劉督軍雖說以他陸家爲棋子,避過死劫,還得了好處。但能幫他們安頓下來,已是仁至義盡。
今後再有事,恐怕對方也不會搭理。
好在,有了世子吩咐,那位郭管家總算是上了點心,先是派人送了點東西,隨後又讓他們登記造冊。
今後,這一小片草場和附近的樹林,就會建起鹿場,由他們陸家負責,算是給皇莊放牧。
陸乘風也得了一塊通行令牌,除了這片區域,陸家人要想離開,必須手持令牌進行上報。
雖說有諸多限制,但至少徹底安頓下來。
半個月後,靈鹿羣終於送來。
這些個靈鹿,皆身形矯健,毛色光滑,頭頂鹿角皆散發淡淡靈光,雄鹿高約一丈,就連小鹿體型也大若奔馬,個個活力十足。
剛放入草場,這些個靈鹿便匯聚在一起,猶如奔騰洪流,上躥下跳,蹄聲如雷,地面隆隆震動,嚇得陸家僕人們臉色慘白。
如此靈獸,顯然沒那麼好馴服。
即便它們脖子間都掛着鹿鈴法器,陸乘風只需催動鹿牌,就能進行鎮壓,但各個傲氣十足,不肯屈服,甚至用兇狠的目光盯着陸家人。
陸乘風之前便已打聽過。
這些個靈鹿,全是金烏神朝從其他世界購買而來,鹿茸最爲貴重,乃是天生的寶藥,鹿血鹿肉是上好的滋養靈物。
就連鹿骨,也能用來泡酒。
可謂全身是寶。
每年,神朝都會從外購買大量靈物,按照官位品級和功勞,分配給皇族和朝中官員。
上一批靈鹿,被那位七郡王全部禍害,用於招待狐朋狗友,讓五皇子顏面大失。
七郡王備受寵愛,自然不會受到責罰,所以上一任養鹿人,全家都被處死。
辦不好這差事,陸家也要倒黴。
送鹿來的,還有皇莊中不少僕人,他們聚在鹿場外,或嬉笑怒罵,或冷眼旁觀,顯然都等着看熱鬧。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養鹿人的差事雖然苦,但也有不少油水,皇莊內有的是僕人上下打點,爲自己族裔親屬,謀得這份職位。
他們不敢招惹郭管事,自然要使些手段,給這新來的陸家一個下馬威。
陸乘風知道,今日若馴服不了鹿羣,恐怕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心一橫,拎着鹿牌法器,就向那一丈高的頭鹿走去。
呼哧!呼哧!
頭鹿喘着粗氣,樹杈般的鹿角光芒越來越盛,竟燃起熊熊火焰,兩眼也變得充血。
這種生靈頗有智慧,知道自己族羣的悲慘命運,雖無力反抗,但也不會輕易屈服。
“臥!”
陸乘風高舉鹿牌,全力灌注真氣。
然而,頭鹿渾身肌肉緊繃,竟硬扛着不肯臥下,並且壓低着身子,將燃着火焰,如同刀尖一般的鹿角對準了陸乘風。
就在這時,頭鹿眼中閃過一絲驚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再有半點反抗。
其他靈鹿也老老實實,紛紛臥下。
陸乘風鬆了口氣,端着草料框子開始餵養靈鹿,同時還摸了摸頭鹿的角,笑道:“誰說難了,這不挺聽話麼。”
他沒發現的是,頭鹿一邊吃草,一邊偷偷望向宅子,眼中滿是畏懼。
而那些僕人看不成笑話,也悻悻離去。
如此,陸家終於安定下來,每日餵養靈鹿,甚至開闢了一塊靈田,在樹林中種植靈菇,漸漸走上正軌。
他們,終於體會到了劉督軍所說的好處。
這翠微島下方,竟然有着五六條靈脈,雖說主要供給皇莊靈田,但他們也能沾光。
而張彪,則極力隱藏氣息,表現的如平常兒童沒什麼兩樣,儘量不惹人注意。
他能感覺到,皇莊之中隱藏着不少恐怖氣息,不僅有元嬰,甚至還有化神期高手。
那日出現的妖氣,便是其中之一。
即便想要探查,恐怕也得找到機會。
好在,這個機會終於來到。
幾個月後,郭管事派人前來通知,五皇子因督辦軍備後勤有功,被正式冊封神朝親王。
屆時,翠微島上將大擺宴席,陸家要準備好十頭靈鹿,提前一月餵養靈草,爲宴席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