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竹杆，綠色的竹葉，就連掛在竹葉尖上的水滴，彷彿都是綠色的。
層層疊疊的葉子透着青翠的光，密密麻麻的擁擠在竹竿上，恍若一塊綠湖。等微風吹來，不足手腕粗的細竹竿微微搖動，蕩起一片綠色的碧波。
於是，想起了竹的清新淡雅。不是有古人說麼，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
於是，想起了杜甫的《竹》：‘綠竹半含籜，新梢纔出牆。色侵書帙晚，隱過酒罅（xia）涼。雨洗娟娟淨，風吹細細香’，何等的清幽。
於是，更想起鄭板橋的‘秋風昨夜渡瀟湘，觸石穿林慣作狂；惟有竹枝渾不怕，挺然相鬥一千場’，竹的傲立，竹的高風亮節，可見一斑。
程虎原本是想來看看有沒有竹筍的，但是這會兒融入竹林當中，已然忘記低頭尋找竹筍。
他深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瀰漫着竹葉和泥土相伴的清新味道。
陽光透過竹葉，細碎的撒在地上，點點滴滴，斑駁流離，好看得不得了。
等微風吹過，細碎的陽光在地上跳躍，變幻着不同的形狀，更是讓人有種恍如墜入迷夢當中的感覺。
程虎呆呆看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大概是待在到處一片枯黃之色的白木村裡太久了，以至於現在看到這樣比翡翠還綠的色彩，便免不了入迷，免不了心神盪漾。
這種感覺絕不亞於在一羣雞羣當中發現一隻白鶴。那種驚訝與震撼，必須要用驚呆來響應，不然難以凸顯奇景的‘奇’字。
看了看時間，程虎這才驚覺，現在居然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握草，時間這是在以百米賽跑的速度前進啊。感覺進山也就不過一會兒工夫，怎麼幾個小時就過去了？
來不及多想，他趕忙放眼往四周瞧去。
地上有竹筍，而且數量不少，只是這些被程虎救治過來的竹子長出來的竹筍，個子還不是很高。
它們纔剛剛破土冒尖，如果沒有鋤頭的話，根本沒法將陷在泥裡的竹筍挖出來。
唉，看來是天意。今天程虎只帶了一個蛇皮袋來，也沒有鋤頭，乾脆等兩天吧。
過兩天，等竹筍長出來了，就無需用到鋤頭了，可以直接掰下來。
揉了揉飢腸轆轆的肚子，程虎吞嚥一口，重新扛起蛇皮袋，往回走去。
回到家裡，程虎先吃飯。
吃了飯，又開始摘選蕨菜，燙蕨菜。
這工作之前已經幹過一次，所以這次再做，就顯得得心應手許多。
他一邊幹活，一邊想着明天白木區的老人看到這些蕨菜之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哈哈，估計他們那些長滿皺紋的臉，得笑出更多皺紋吧。
有些時候，程虎雖然很無厘頭很自戀的樣子，但是，他的內心其實還是很柔軟的。
在幫助老人換燈泡，調衛星的時候，他去了老人家裡，親並眼看到了老人居住的環境以及老人的‘小心翼翼’。
當時，他就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儘自己的一點力量去幫助白木區的孤寡老人。
或許這在某些人眼裡顯得很虛僞。
但是，他程虎從來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他要像黃興旺那樣，做一個順從自己內心的人。總之，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把所有蕨菜摘選好，洗乾淨，用開水燙了一遍後，還得放入涼水裡泡着。天氣炎熱，如果不泡着，估計到了明天早上，蕨菜會變味。
入了夜裡，程虎給劉月英奶奶發去一條語音信息。
“劉奶奶，明天早上可以去你家蹭早飯嗎？”
劉月英這會兒正在家裡縫補老人送來的衣服，聽到手機有提示音，就放下針線衣服，拿起手機看了一下。
她戴着老花鏡，把手機舉到比腦袋略高的位置。手機的光線過強，讓她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是不是點一下這裡？”她沒看到字，就回頭問還在看文件的老伴。
黃興旺把視線從文件裡移開，擡頭看向老婆子，見她舉着手機，就起身走到旁邊，看了一下手機屏幕。
他道：“對，如果發來的信息沒有字的話，而是有一個這樣的小圖案，小圖案後面還有數字的，那就是語音信息，點一下。”
“點這裡？”劉月英指着信息問道。
“對對對，點呀。”
劉月英點了一下，但是，沒有聲音。
“你這是聽筒模式，得把擴音器打開。”
“怎麼這麼麻煩？”劉月英忍不住說道，“還是以前住在村裡好，有什麼事，出門走幾步就能喊人了。哪像現在這樣，發信息真麻煩。”
“你就知足吧。”黃興旺從老婆子手裡接過手機，一邊鼓弄，一邊說道，
“別人想住到鎮上都沒機會，你倒好，還懷念大山裡的日子。你看看，自從搬到新農村之後，咱們村裡人的見識是不是越來越廣闊？賺的錢是不是越來越多？現在基本上全都賺了大錢，搬到縣城去了。這在整個安明鎮，就沒有一個村子比得上咱們村。”
“得了吧，你就吹牛吧。誰不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會搬到縣城去，還不是因爲拿了不少的補償款。當初山地要回收的時候，多少人虛報地裡的莊稼植物？”
“呵呵呵，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管怎樣，咱們村裡的人基本上都搬離了大山，這就是好事一樁。行了，我聽聽小虎這孩子說什麼。”
“劉奶奶，明天早上可以去你家蹭早飯嗎？”手機裡傳出程虎慵懶的聲音。
昏暗的燈光下，老兩口爽朗笑起來。
劉月英趕緊拿回手機，又聽了一遍，才笑道：“這下慘了，這孩子天天惦記着咱們家的糧食，哈哈哈。”
“告訴他，要是想來吃早餐，就必須空手來。不然的話，不給進門。”
“是不是按這裡？”
“對，按住就開始說話。”
劉月英左手拿着手機，右手伸出食指，點在手機屏幕上，對着手機說道：“小虎啊，來吃早餐沒問題，但是，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還大包小包的帶東西來，我可就不給你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