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米店後院,略顯陰暗燥熱的房間之內,嫋嫋青煙從香爐當中升騰,在屋內蔓延,讓人頭腦不禁爲之一震。
一個身材高瘦的身影背手立在打開的北窗窗前,面朝藍天,有白雲朵朵漂浮空中。
溫熱的風吹進,宛若情人的手,拂開他鬢間的長髮,略有蕭瑟的氣質。
男人的一身白衣乾淨澄澈,好像那種不染俗世紅塵的仙人,然而氣質卻極爲詭異邪魅,身邊無時無刻不再充斥着一股吸攝人心的力量,叫人如墮地獄修羅。
“南宮長老,我們的行禮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離開,不知您如何打算?”
莊世禮敲了三聲,得到允可,推開屋門,邁步而入。
英俊略顯陰沉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看起來也算是恭敬。
只是心底深處卻有一絲不甘和不滿,對着那高瘦的背影說道。
計劃本來實行的好好的,他這邊已經冒着生命危險在行事,吊着段毅,給對方創造了一個極好的條件。
但南宮适那邊卻拖了後腿,把事情鬧得那麼大,卻沒能順利將賀蘭月兒擄來,還打草驚蛇,莊世禮當然不高興。
只是南宮适出身南宮世家,還是南方魔教的長老,武功蓋世,地位舉足輕重,不是他能撼動的,故而將這種種不滿和不甘壓下,詢問對方接下來的打算。
南宮适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咳嗽一聲,說道,
“你現在走恐怕已經晚了,消息傳到段毅耳中,他必不會讓你安然離去。”
這句話不用南宮适說,莊世禮也明白,只是不現在走,拼一拼,難道坐等段毅上門,束手待斃嗎?
他的性格當中有着冒險和拼搏的一面,事情臨頭,再多的後悔也無濟於事,反而不如坦然面對。
而且,他認爲自己這一方的高手也不少,只要段毅不是率領千軍萬馬,他們自有生路。
“所以我纔來問南宮長老的打算,若是您和我們一起走,衆人力量聚集一處,段毅短時間內調集不來多少人手,咱們有很大可能安全返回。
但若是分散開來,我們有危險,南宮長老恐怕也很難擺脫賀蘭家族的高手。
再者,現在河陰縣戒嚴,內外都有大軍駐紮,稍有不慎,恐怕就會落入圍攻,希望南宮長老能認真考慮。”
說到底,莊世禮儘管對南宮适沒能完成重託而感到不滿,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北方,他最爲倚仗的還是這個大魔頭,故而纔想着和他一起離開,有個武力強悍的打手可用。
再者,萬一遇到追兵殺手,南宮适這個出挑的高手很可能成爲對方的主要打擊目標,分擔他的壓力,這可是大好事一件。
當然,想是這麼想,若南宮适真的和他一路,怕是得將對方當祖宗一樣供起來,誰讓人家武功高,地位高呢?
不過南宮适是何等人物,雖然沒有多少心機城府,更不擅長算計,但武功高強,心靈敏銳,閱歷也十分豐富,察覺到莊世禮的用意,哼了一聲。
莊世禮不滿,他還不滿呢。
若非是莊家這次動用了不少好處,更許諾未來對他的一系列支持,他怎麼可能爲區區一個莊世禮而擄掠賀蘭家族的明珠,還陷入這般上不上,下不下的境地?
現在竟然還想將他當成救命稻草,護身符,真當他是傻子?
不過莊世禮到底也是南方魔教首屈一指的大勢力繼承人,本身也頗得教中上下的讚譽和期許,他不想將雙方臉皮撕破,只是木然的回道,
“不了,眼下河陰縣雖然戒備森嚴,重重守衛,但高手也是層出不窮,正是我輩大顯身手的好時機,我準備挑戰幾個高手,磨礪一番武學再回去。
而且,來前教主交代過我,除了幫襯你之外,還要去見一見北方魔教的幾個老傢伙,他們的徒子徒孫在咱們的地界死傷不少。
兩教畢竟同出一源,總是這麼僵持也不好,希望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找個合適的法子,解決雙方的矛盾。”
莊世禮見狀,知道南宮适對他有了看法,雙方再想恢復之前那種親密的關係,怕是很難,也不再強求,招呼了聲,便離開屋子。
等到莊世禮將大門從外面合上,南宮适方纔回過頭,露出一張極爲蒼白無血的臉龐,長相不算出衆,一雙眼睛倒十分出衆,彷彿藏着什麼魔力。
他身上的氣機也有片刻的凌亂和虛弱,咳出一口血,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將血跡擦拭乾淨,暗道,
“賀蘭家的龍藏大心經果然不凡,家主武功竟然也練成絕頂之境,當真不可小覷。”
數日之前,南宮适在孟州州縣內的賀蘭家族大鬧一場,殺人數百,高手也不知多少死在他的手上,只有寥寥幾人堪爲他的對手。
那賀蘭月兒身邊的安婆婆和裘公公算是一對,儘管單個的實力並不放在南宮适的眼中,但兩老彼此心有靈犀,配合默契,又有一套合擊之術,才能讓他久攻不下。
賀蘭月兒的老子比起裘公公和安婆婆,武功更強,將鮮卑貴族嫡傳的龍藏大心經練到登峰造極的層次,一身真氣凝成一股,宛若大龍縛身,一招一式都堪比神功絕技,龍吟不絕。
要說南宮适本來也不會被賀蘭月兒的父親打傷,只是他終究只是一人,寡不敵衆,再加上之前被安婆婆與裘公公兩人消耗不少真氣,這才落了下風。
身上的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對方又加深守衛,想再次動手根本不可能,除非打算自投羅網,因此南宮适悄悄從孟州州府潛回河陰縣。
然後就有了莊世禮招呼手下,收拾細軟行囊,準備跑路的事情。
南宮适很清楚,自己這一番動作恐怕不但打草驚蛇,還惹怒了段毅。
甭管怎麼說,鎮北王世子終究有些威懾力,眼下又是這種草木皆兵的情況。
他認爲,莊世禮此次回返南方的行程,絕不會安穩,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爲過,因此,南宮适才拒絕莊世禮的“好意”。
當然,眼下這個米店也不能住了,至少南宮适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