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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蹦跳跳着,來弟興高采烈的帶着菜和酒回來了。
散裝白酒。
王憶給張有信倒了一杯然後試探的看向葉長安,葉長安試探旳看向秋渭水。
秋渭水爲難的說道:“爺爺的老胃病很厲害的……”
“就喝一點。”葉長安作出很剋制的樣子,“我不是饞酒了,我是因爲咱今天來老鄉家裡做客,得敬人主家一杯。”
他給王憶擠眉弄眼進行求助。
王憶裝中間派:“按理說有胃病不能喝酒,不過爺爺說的有道理,人家請咱吃飯,咱是該敬人家一杯酒,這樣我也來一小杯,爺爺也來一小杯,專門用來敬謝人家。”
秋渭水退了一步:“那就半杯酒吧,一杯酒太多了。”
魯迅對人性真是拿捏的死死的,他的屋頂開窗理論太準確了。
白酒汩汩流入杯中。
王憶問老太太說:“我叔能不能下的來?”
老太太搖頭說:“不用管他,我還能挪一挪,他是偏癱了,下不來。”
葉長安嘆了口氣,情緒有些低沉:“疾病猛如虎,當年的流腦太厲害了,我大哥偏癱、嫂子你是低位截癱,這樣生活太難了。”
“小秋,你把他家的情況記下,咱回去想想辦法能不能幫幫咱們同志。”
王憶說道:“我來幫吧,我上次去滬都的時候看見有賣輪椅的,或許我可以找兩個輪子,讓我們木匠給做一個輪椅。”
“做個輪椅不錯。”葉長安點點頭,“那種手可以滾動輪胎前進的輪椅,對不對?”
王憶說道:“就是這種,其實做起來不難,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座椅兩邊各鑲嵌上輪子,只要結實耐用即可。”
葉長安問道:“那你能解決輪胎的來路嗎?”
王憶說道:“我跟滬都外貿市場的陳谷同志和他們領導相熟,我想通過他們能找到兩個輪子。”
葉長安說道:“算了,別麻煩滬都的同志了,我來想辦法解決吧。”
老太太聽着兩人的話沒搞懂他們的意思。
什麼叫輪椅?
爲什麼要找輪胎?
招弟和來弟兩個大點的姑娘開始上菜,把切好的火腿、臘肉、臘腸都給送了上來。
王憶放在門市部的臘肉和臘腸都已經熟了,是速食款,切了便可以當涼菜吃,不用非得下鍋二次加工。
黃小花洗了手上來坐下,笑道:“來,王老師、小秋、小秋爺爺還有咱們的張同志,家裡就這個條件,你們可別嫌棄呀。”
葉長安指着火腿和肉食說:“女同志你這話太謙虛了,謙虛過頭了。或者你說‘家裡就這個條件’,這是小康生活條件?”
“當年斯大林同志說‘蘇聯人民都能吃上土豆燉牛肉那就是過上社會主義生活了’,咱這裡有火腿、有臘肉又有香腸,這是發達的社會主義呀。”
黃小花不好意思的說:“叔你可別笑話我了,這都是王老師帶來的。”
葉長安詫異的看了眼王憶:“難怪你女兒說社員們都歡迎王老師呢,王老師夠大方的。”
王憶笑道:“這算是我們天涯島的傳統吧,我們島上的人對自己節儉甚至可以說摳門,但對同志、朋友們那是一定要大方,外島不是有句老話嗎?‘自己吃了攢糞,客人吃了揚名’!”
黃小花說:“對,你別看我們生產隊落後,可是社員們互幫互助、互敬互愛、大方熱情。”
“我們這裡上菜多少、質量高低都是有講究的,咱的社員不在乎人家要誇我們生產隊富裕,而是單純待客熱情,平日裡我們都這樣,來了客人就要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
“何況這來的還是小秋和她爺爺,咱們更得讓你們吃好喝好。”
老太太也高興的說話:“在莪們這裡你們放心吃,能吃你就放開肚量使勁吃,吃的系不上腰帶一個勁打嗝纔好。”
“咱外島社員實在,不像城裡人。我聽說城裡人小氣、寒酸、吝嗇,掙錢多了都攢着,來了客人得在眼裡腦子裡轉幾個圈,根據客人帶的禮物再去買點什麼招待人……”
黃小花趕緊用手戳了老太太一下:“娘你說啥呢,瞎說了。”
這次來的客人都是城裡人!
這不是指着禿驢罵和尚嗎?
葉長安和秋渭水不在意,張有信更不在意,他在全心全意研究杯子裡的酒。
好像酒不錯呀!
秋渭水問道:“孩子呢?怎麼都沒過來吃飯?”
黃小花招呼道:“咱吃、咱們吃,他們在廚房吃點就行,我給他們都留出來了。再說廚房竈臺還燒着火燉着雞呢,得有人看着。”
秋渭水起身挽袖子說:“我去看着火,讓孩子過來吃飯……”
“別別別,哪能讓你去?”黃小花趕緊攔住她,“你是貴客,你去燒火這不是讓我吃不下飯?”
王憶說道:“嫂子,都坐下,把孩子叫過來,人多吃起來飯才香。”
“至於竈臺裡的火?問題不大,反正就是咕嘟着鍋裡的雞就行,咱隔着四五分鐘輪流過去添把火。”
他對秋渭水點點頭,秋渭水去廚房把孩子們叫了過來。
五個娃正圍着鍋在垂涎的吸氣,被她過去拉拽兩下全興高采烈的上了桌。
王憶說:“爺爺,你來舉杯帶個酒?”
老爺子笑逐顏開:“要的、要的……”
杯中酒一抿而幹。
秋渭水急了。
老頭趕緊說‘還不動筷子’,然後孩子們積極的搶了起來。
王憶吃香椿炒雞蛋。
用的雞蛋都是這兩天剛下的,豬油炒的金黃,味道只有一個香氣撲鼻!
漁家自己曬的魚鯗撒了蔥花、倒入菜油蒸熟,原本曬到發乾的魚肉變得油汪汪、軟乎乎,一筷子下去有鮮味有鹹味更有香味,吃的張有信還高興:“來,葉領……”
“喝就喝,別那麼多話。”葉長安笑眯眯的攔住他,“那咱來走一個?”
“必須走一個,不是我走一個,您隨意,您胃不好就抿一下吧。”張有信一仰頭就是一口一杯。
王憶攔住他:“你可慢點喝吧,下午還有工作呢,你自己開船多危險啊!”
張有信滿不在乎:“你放心行了,我越喝酒手越穩當!”
王憶可不敢信這樣的鬼話。
他給葉長安使眼色,在葉長安的幫腔之下張有信才剋制下來。
雞湯熬了半個鐘頭被端上桌來。
一盆子的雞湯、堆起來的雞塊,雞湯煮出了金黃的雞油,騰騰熱氣是香氣,饞的孩子老人一個勁吞口水。
他們家裡已經有兩年沒吃過這樣的純粹燉雞了!
王憶嚐了嚐雞肉。
火候過了,雞肉有點老,但柴火雞沒的說。
漁家沒什麼調料,黃小花只是拍了蒜末、切了薑片,放了花椒和辣椒再用醬油調味,還是王憶教她倒了點白酒除腥,統共這點料,卻燉出了純純的雞肉香氣。
木柴、鐵鍋、海養雞,合起來便是一鍋上好的燉雞。
王憶還是第一次吃海養雞。
他的想法是對的,這雞好吃,雞肉嫩滑卻筋道,熬出來的雞湯香濃馥郁,一口下去滿嘴流油而不膩人。
不用味精不用雞精,一樣能熬出鮮美滋味。
喝了酒再用雞湯泡餅子,滿桌子‘稀里呼嚕’的聲音,吃的黃小花笑個不停。
客人吃的心滿意足,那主家就興高采烈。
吃過飯葉長安跟着收拾了碗筷,這才告辭離開。
張有信開船繼續送信,王憶領着葉長安和秋渭水去樹蔭下歇息。
這會島上社員都在歇晌睡午覺,他本想把支書叫出來,但葉長安說歇一歇讓他領着在島上轉一轉。
他還說:“讓王支書休息吧,他平日裡挺辛苦,不光身上累,心裡也累,他的工作我知道,你們生產隊的情況我也瞭解,他精神壓力很大的。”
王憶說道:“行,反正咱有時間,不過咱們還要轉嗎?中午頭太熱了吧?”
葉長安笑道:“多曬曬陽光、多出點汗有好處,冬病夏治嘛。”
“你想想人的毛孔呀、穴道呀,秋天冬天時候收縮起來,把一些寒氣溼氣也鎖在身體裡,到了夏天熱乎了,毛孔穴道又膨脹打開了,正好把身體裡的寒氣溼氣給放出來,對不對?”
王憶目瞪口呆。
這就是人體工程學之熱脹冷縮?
如果是邱大年或者墩子說這話他一定會哈哈大笑並毫不留情的去諷刺他們算了,墩子不笑話了,那娃可能真是殘疾人。
葉長安他也不能笑話,還得賠笑:“對對,有道理,原來冬病夏治是這麼個原理。”
“我爺爺學過中醫的。”秋渭水驕傲的說。
王憶豎起大拇指:“爺爺厲害,V587!”
葉長安興致勃勃的說:“主席同志曾經說過,‘我看中國有兩樣東西對世界是有貢獻的,一個是中醫中藥,一個是中國菜飯,飲食也是文化’,所以我這沒什麼厲害的,只是響應主席同志的號召。”
“主席同志還說過‘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秋渭水說道。
葉長安笑了起來:“你呀你,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這話哪是主席說的?是主席引用了孫思邈的話,是《千金要方》裡的話。”
王憶給他倒了一杯涼白開。
葉長安饒有興趣的問:“上次在療養院我沒來得及跟你聊醫,小秋說你也是個醫生,一直在學習醫學?”
王憶說道:“對,我一直在學習,因爲我們生產隊現在沒有大夫,我就硬充一個赤腳醫生,不過只給大夥看點頭疼腦熱、治個皮外傷,有什麼嚴重問題還得去醫院的。”
葉長安欣然道:“小秋沒有看錯人,你這個同志思想覺悟很高,你這也是響應主席同志的號召。”
“50年第一屆全國衛生會議上主席曾經說,中國百分之八十五的人口在農村,不爲農村服務,還叫什麼爲人民服務?工作中,把大量的人力、物力放在所謂尖端,高、難、深的疾病研究上,對一些多發病、常見病、普遍存在的病,如何預防,如何改進,不管,沒人注意,或放的力量很小。尖端的問題不是不要,只是應該放少量的人力物力,大量的人力物力應該放在農村,重點在農村。”
王憶聽的一愣一愣的。
這麼長的主席語錄,全背下了?
葉長安特意勉勵他:“一直以來主席同志就很掛念農村醫療問題,‘把醫療衛生的重點放到農村去’,在他生前每次召開全國衛生會議他都要說這句話,我還收藏着他親筆寫下的這句囑託呢。”
王憶再度一愣一愣的。
這什麼家庭,有主席墨寶?
傳家寶啊!
葉長安又問他:“你現在是怎麼學習醫術?”
二十一世紀醫學是專業性學科,網上查病被醫生視爲大忌,而自學醫術的民間人士更被視爲邪魔外道。
但八十年代沒有這問題,從建國開始到九十年代,國家太缺人才了,農村地區尤其缺人才。
農村的大夫往往是子承父業,就像金偉業的大哥那樣,跟着父親行醫,等父親故去就是他做醫生了。
另一個就是有文化的人自學醫術來給人民服務,幾十萬赤腳醫生接受過簡單培訓後便揹着醫療箱在田頭地裡給人看病。
所以王憶作爲大學生自學醫學在葉長安看來是有奉獻精神的一種表現。
王憶領着他去看了看聽濤居里的諸多醫書,說:“我現在是忙裡偷閒進行學習,先學基本藥理,然後中西醫我都學,這本《赤腳醫生手冊》是我的一個學習大綱。”
葉長安看到諸多醫書大爲欣慰,連連點頭:“好,好呀,中西醫一起學是好事,主席同志當年給醫療衛生工作者定下過三大工作方針,你知道是什麼哪三大嗎?”
王憶求助的看向秋渭水。
秋渭水害羞的低下頭。
葉長安笑道:“你這個大學生呀,不能光學技術,也要加強思想文化建設!三大工作方針很重要,你得記下來,是‘面向工農兵、預防爲主和中西醫結合’!”
“其中這個中西醫結合方針怎麼解讀呢?主席給出了指點要團結新老中西各部分醫藥衛生工作人員,組成鞏固的統一戰線,爲開展偉大的人民衛生工作而奮鬥!”
王憶說道:“我一定奮鬥!爲了全世界解放事業而奮鬥!”
他沒想到葉長安還研究醫學。
研究醫學不要緊,偏偏葉長安是老派作風,關於醫學工作的研究是以主席同志的指示爲核心。
更偏偏他沒有研究過主席指示。
爲了避免聊出岔子,他趕緊冒着滾熱的太陽領兩人在島上轉了起來。
一圈轉完島上的社員們也醒過來了,過了一會大隊委的下午上工廣播響了起來:
“爲滿足逐步富裕起來的農民建房需求,浦北的張黃公社成立了農房建設承包公司,給建房農民設計、施工並提供建材,受到廣大社員的歡迎。”
“現在已經建成6套農房,社員搬進新居後普遍反映,承包公司承建的農房省工省料,價錢便宜,質量可靠,美觀實用……”
聽到廣播聲響起,王憶就知道王向紅已經上班了,於是他領着兩人去了大隊委。
王向紅果然在辦公室裡,他正叼着菸袋杆仔細的聽廣播。
看見王憶進來他點點頭:“王老師你來的正好,廣播裡在說建房的事,咱隊裡也要給你呀,葉領導!”
葉長安和秋渭水走進來,王向紅吃驚的站起身,嘴裡的菸袋杆都掉了。
王憶說道:“領導中午頭過來的,在四組的黃小花家裡吃了個飯。”
“是要做計生工作調研?”王向紅尷尬的問。
現在社會上之所以說天涯島是大落後,並非是說他們經濟落後,而是說他們在計生工作上很落後。
像黃小花家裡五個孩子這種情況在外隊已經絕無僅有了,像大膽家裡三個孩子的也很少見了。
葉長安笑着跟他握手,說道:“王支書,幾個月沒見了,今天咱又見面了。我今天是來調研的,不過不是給政府調研。”
他對王憶和秋渭水甩了甩頭,示意兩人出去:“我跟王支書聊幾句工作上的事,你們年輕人出去忙你們的特別是王老師,我看學生來上課,你趕緊去忙吧。”
王憶領着秋渭水外出。
他低聲問:“爺爺今天是不是來生產隊打聽我這個人怎麼樣的?”
秋渭水也低聲說:“不管你怎麼樣,我都、那啥。”
“哪啥?”王憶疑惑的問。
秋渭水有些羞赧的揮推了他一把:“你不是個好東西!”
姑娘很少撒嬌。
她這一撒嬌王憶真是骨頭軟了肉硬了。
這一刻他相信了西方哲學家夏基爾碩的一句名言,世上最強大的武器有兩樣,一是勇士手裡的劍,二是淑女口中的撒嬌。
來上勞動課的學生看見秋渭水後高興不已,圍着她歡呼雀躍:“小秋阿姨你來了。”
“小秋阿姨兒童節怎麼不來呀?我們吃好吃的了,你來就能一起吃了。”
“我還有爆米花,小秋老師我請你吃爆米花。”豬蹄從書包裡仔細的掏出個塑料袋。
秋渭水一手拿了幾顆一手摸他的頭,笑道:“今天下午你不要上勞動課了,王老師說過你一直沒有上學,課程落下比較多,小秋老師下去給你補課。”
豬蹄高興點頭:“好,我去借書本。”
秋渭水拉住他:“我給你拿了一套課本,數學和語文都有,走,跟老師去拿課本。”
這樣秋渭水去給豬蹄輔佐功課,王憶就無聊了。
下午他送銷售隊出發去縣裡做生意,然後劉紅梅拉住了他問道:“王老師你沒事幹是不是?”
王憶說道:“誰跟你說的?”
劉紅梅笑道:“你忙活的時候纔不會來送咱銷售員去縣裡呢,今天小秋和她爺爺不是來了嗎?你怎麼會沒事幹?”
王憶說:“小秋的爺爺去找咱支書了,小秋要給豬蹄輔佐功課,學生的勞動課是孫老師帶着,所以我確實沒什麼事,準備回去看醫書。”
劉紅梅給他出主意:“別回去用功了,我領你去撈淡菜吧。”
淡菜不是菜,是貝類,學名貽貝,也叫海虹。
王憶說道:“人爺倆都在咱島上呢,我自己出海去上工?”
劉紅梅說道:“養淡菜的礁石隔着咱島上很近,出去個把小時就能拖好些淡菜回來。”
“剛出海的淡菜鮮美甘甜,晚上小秋和她爺爺不能走吧?到時候給他們煮個剛出水的淡菜,還是你去撈的,好歹能露個臉。”
六月七月天氣炎熱,確實是貽貝的捕撈季。
王憶問:“你剛纔說養淡菜的礁石隔着咱島上很近,我不是聽說咱生產隊沒有海上養殖場嗎?這怎麼還養了淡菜?”
劉紅梅說:“咱沒有海上養殖場,不過是有淡菜的。”
“養淡菜簡單,漁閒時候把小淡菜苗放網袋裡頭,然後放進能避風浪的礁石坑裡頭給固定住,這樣淡菜苗慢慢會緊緊咬住了網袋,到秋汛了淡菜苗就生長成熟成一溜一溜的淡菜了。”
“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個把小時的事。”
個把小時的時間還挺合適的。
王憶估計秋渭水給豬蹄輔導功課不止一個小時,於是他答應下來,回去穿了游泳褲又換了短袖短褲跟着劉紅梅上船。
滿船婦女姑娘,這樣搖櫓的活又得輪到他了。
不過他現在搖櫓已經很嫺熟了,輕鬆的驅動着漁船乘風順浪往北行進。
此時是三四點鐘,一天裡最熱的時候過去了,不過溫度還是比較高,王憶搖櫓的時候雖然有海風吹,可還是很快流了汗。
浩瀚的海洋總是能讓人心胸開闊、心情明亮。
夏日的大洋上海水暈染了光,這樣天空上有陽光而水面亦有光澤,擡頭看去,入目所及都是光。
海浪並海鷗齊飛、天光與水光共色!
晴天的午後,天上海上色彩單調都是個藍色,可這藍色單調不乏味,它是璀璨而旺盛的藍,讓人心情舒暢的藍。
漁船驚起水面的小魚,頓時有海鳥鑽入水裡又飛起,帶起水花片片。
跟打水仗了一樣。
王憶喊道:“嫂子、嬸子,有沒有誰唱個漁歌?”
婦女們都害羞,你推我搡的不肯答應。
劉紅梅豪邁的站起來說:“沒人唱我來唱,讓王老師聽聽咱自家的漁歌,來一首《船上人馬歌》吧,你們說好不好?”
婦女們鼓譟起來:“行,這是紅梅主任你拿手的。”
“來,咱們給紅梅主任打起拍子……”
婦女們鼓掌或者用手掌拍腿,顯然這是她們很熟悉的漁歌,所以拍子打的嫺熟而整齊:
劉紅梅扯開嗓子唱了起來:“一字寫來拋頭錨,頭錨拋落船靠牢,錨緝起來心裡安,乾隆皇帝遊江南。”
“二字寫來扳二槳,廚頓一到做魚羹,魚羹會做一籃多,西周文王來卜課。”
“三字寫來扳三槳,三個大砫船外亢,八十託魚繩放得長,仁宗皇帝勿認娘……”
聲音高亢悠長,有點破產版玲花的味道。
劉紅梅唱歌有個厲害的地方,咬字很清楚,王憶聽清了漁歌的每一句每個詞,但沒理解這漁歌唱了什麼。
等到劉紅梅一曲唱完他問了起來,婦女們才七嘴八舌的給他解釋了個清楚。
這些漁歌都是傳承自古代,裡面內容講的也是古代行船的事,所以王憶纔沒有聽說過。
其中每句歌詞開頭的拋頭錨、扳二槳、扳三槳等等,這是以前大帆船上的人員職務。
顧名思義,拋頭錨在船上的主要職責是拋錨起錨的安全,只要這個任務完成了,他就做好了本職工作,可以象乾隆皇帝那樣逍遙自在地“遊江南”了。
往下唱的扳二槳、扳三槳等等唱了十四句,說了十四個職責分明的人。
“這漁歌就像是現在工廠裡的崗位責任制圖表,誰的職位叫什麼、責任是什麼、有什麼規定,一清二楚,會唱這首漁歌那上了遠海的大船就不會什麼也不懂。”劉紅梅最後給他說道。
王憶感嘆道:“這都是咱先輩們的智慧,用唱歌的方式來教人明白船員們的崗位責任,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劉紅梅說道:“我唱完了,秀紅你來唱一首,你唱的比我好。”
秀紅落落大方的站起來說:“好,不過王老師你別笑話人,我可沒有你家小秋那麼好的嗓音。”
王憶說道:“你放心的唱,我肯定笑話你。”
秀紅愣是沒聽出他這句話的問題,點點頭說:“那我唱《張網十字調》吧,王老師恐怕還不知道咱漁家張網生產的內容和操作的程序咦,你們笑什麼?”
其他婦女聽出了王憶話裡的彎,紛紛笑出聲來。
王憶說道:“你別管她們,你唱你的。”
秀紅唱了起來。
大姑娘的嗓音要清脆甜美一些,等到她這一曲唱完船就到地頭了。
隔着天涯島不遠,這時候還能看到鬱鬱蔥蔥的海島。
貽貝是福海區域的土海貨,因爲這裡潮急水清,自古以來便長了貽貝,現在在外海野島的礁石縫隙裡還能找到好些野生貽貝。
以前漁家人把撈貽貝叫做攻淡菜。
那時野生淡菜都是在礁石下生長,所以攻淡菜比較辛苦。
劉紅梅給王憶介紹,說攻淡菜跟扎海蔘很像,需要憋足一口氣一猛子下到10多米深的海底去找淡菜。
淡菜成羣,找到後用腳背勾住礁壁抵抗浮力,然後趕緊一手鏟淡菜一手往腰間的網兜裝。
這樣一來撈淡菜可是辛苦活也是玩命活,導致淡菜數量少、價格高,以前那是達官貴人才吃得到的海鮮。
不過現在淡菜養殖技術已經很發達了,好些海域都有養殖場。
養殖淡菜用繩子和浮子即可,浮子是白色的、繩子是黑色的,順着白浮撈起黑繩下面便是沉甸甸的肥腴淡菜。
她們這裡的淡菜也是養殖的,不過與野生沒有區別,只是人工放苗而已,然後便不管了,等到這個月開始到七月時不時過來撈取即可。
這片海域下有礁石,成片的礁石,這就是暗礁海域。
大船行駛在這種地方極其危險!
小船無所謂,而且島上人對這片海域如臂使指,找了個合適的礁石跳上去,把船繩綁在一塊豎起的纖細礁石上即可。
除了偶爾露出水面的一點礁石,絕大多數礁石都在水面下,婦女們大大咧咧的走在上面,不靠近了看好像一個個在凌波虛度。
這種情況下可惜不能錄像,要不然放短視頻裡能塑造一個網紅景點的。
這想法讓王憶心頭一動。
他要承包22年的天涯島,那麼還真可以找到這地方去網上宣傳宣傳。
蹲在船頭看了一會,王憶又有些擔心,問道:“紅梅主任,我感覺這個有點危險啊,要是不小心從礁石上滑下去怎麼辦?”
滑下去可就是深海!
劉紅梅大大咧咧的說:“怎麼辦,游泳再爬回來,要不然還能怎麼辦?”
小翠嫂子笑道:“王老師你別怕,這邊暗礁面積很大的,得四五十畝地呢,你別亂走掉不下去的。”
王憶暗道我不怕是不可能的,要說吃苦我可以不怕,可這是人在水面上走啊。
指不定哪一步沒站穩就是海洋深處,或者說指不定什麼時候一個大浪頭拍過來就把人從礁石上推下去了。
現在他知道爲什麼天涯島祖祖輩輩容易出事了。
海里吃飯真是危險,都是農民,這打漁的比種田的危險多了。
他試探着踩上礁石,這些礁石因爲總是在水下長了一些海菜海草,踩在上面滑溜溜的。
還好礁石本身參差不平,畢竟它們在水下,很少被浪花打磨。
淡菜便是一溜溜或者一堆堆的散落在這裡,婦女們把腰上的快刀抽出來,彎腰開始挑選長肥的淡菜進行收割。
劉紅梅帶王憶,說:“咱漁家養淡菜跟果農種果子、菜農種蔬菜一樣,甚至比他們簡單,起碼不用除草澆水啥的。”
“咱收淡菜跟他們收蔬菜收果子也一樣,挑選大個的、長好了的,然後一刀子割下這一條繩子把它們給拖船上去。”
“個頭小的,喏,就這樣的太小了,別管他們,這樣的等過幾天再過來收,咱要一直收到下個月呢。”
王憶擡頭看去,暗礁水面下都是淡菜,黑洞洞的成線也成面!
他感嘆道:“這麼多淡菜呀?這東西現在市場上多少錢一斤?我看咱今年豐收了。”
“兩分錢一斤、三分錢一斤。”小翠嫂子隨意的說。
王憶吃驚的問:“這麼便宜?這也太便宜了吧?”
小翠嫂子說:“淡菜養殖太多了,咱這是自己養了吃、曬淡菜乾分親戚的,有些廠子養殖區域有一兩萬畝呢,那才叫豐收,一收就是幾十萬公斤,所以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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