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香現在是有組織的人了。
當然遇到了事, 一言不合就電話搖人。
等着工作對口的張師兄過來的功夫，蘇沉香還在對紅裙厲鬼叮囑說道，“你可得小心着點兒, 千萬別被抓了。那羣鬼門的人聽說沒底線, 喪心病狂, 特別壞, 你要是落在他們的手上, 就糟糕了。”
蘇沉香，善良！
陳天北就看着蘇沉香很有經驗地叮囑着那紅裙厲鬼。
似乎被她這份關心感動，厲鬼緩緩地靠近了些。
小姑娘轉頭, 偷偷地對陳天北小聲說道，“我都沒吃到的, 可不能便宜了別人！”她吃不到的飯, 就算讓飯飛了, 也絕不給別人吃。
她哼哼了兩聲。
陳天北：……
他眼睜睜地看着紅裙厲鬼僵硬地飄遠了。
“不過她竟然在醫院外面攔住咱們，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泰康醫院前一陣子厲鬼入侵, 紅裙厲鬼是不是在那些厲鬼來去的痕跡上發現了什麼也說不好。
他就沒有吭聲，陪着蘇沉香安靜地等着。
順便，不耐煩地把毛茸茸的一頂小帽子丟到蘇沉香的腦袋上。
天冷了，蘇沉香出門又不戴帽子。
要是凍着耳朵，還得哭唧唧地在他的耳邊喊難受, 要求吃厲鬼。
陳天北心累。
他一邊給只知道吃飯的破孩子把帽子拉下來, 蓋住她的耳朵, 一邊眯起眼睛看着紅裙厲鬼來時的路, 還聽蘇沉香在小聲嘀咕說道, “這帽子還挺暖和。”
這樣的等待沒過多久，張師兄就匆匆地過來了。
因爲涉及到了非正常情況, 張師兄也沒帶警局的同事，只請了蔣師兄還有一個之前一直都在外地工作的費師兄一起過來。
蘇沉香也和費師兄之前見過，雖然沒有和其他兩位師兄那麼熟，不過也和費師兄算是親近了起來。
費師兄在白雲觀隔壁城市辦事處當負責人，年紀大概三十多了，看起來很穩重的樣子，而且更難得的是，已經結婚，身材有點圓潤，笑眯眯的，看起來就是家庭幸福的人。
他們一過來，蘇沉香頓時有底氣了。
她就看向紅裙厲鬼。
這麼多的天師都在，味兒太沖。女鬼退後了一些，轉身，向着一個方向而去。
蘇沉香和他們幾個師兄就跟着過去。
似乎已經瞭解蘇沉香是個體育小廢材，這一次女鬼的速度不快，慢悠悠地領路。
“這就是之前在陰婚事件裡立了功的那位小姐吧？”
費師兄是個笑眯眯，很和氣的人，就算是面對厲鬼，也非常溫和體貼。
也不管人家叫女鬼，顯然是顧忌到厲鬼的心情。
蘇沉香用力點頭。
別看費師兄笑得親切，圓滾滾的像是個老好人，可據蔣師兄說，費師兄之前回了白雲觀準備參加即將到來的白雲觀的年終儀式，正好來大長老的病房保護大長老，入侵醫院的厲鬼，八成都是費師兄給鎮壓的。
這位費師兄手裡有一把當年大長老送給他的專門對付厲鬼的拂塵，一拂塵掃下去，厲鬼半個身體都沒了，兇猛得厲害。
不過雖然費師兄工作很兇殘，待師弟師妹們卻很親切，因爲蘇沉香年紀最小，費師兄對她也格外愛護，從不對蘇沉香大聲說話。
他人不錯，而且因爲喜歡照顧師弟師妹，一回了白雲觀，知道蘇沉香需要幫忙，就主動過來。
這讓蘇沉香急忙感激地道謝，順便聽蔣師兄對費師兄說道，“大長老已經被觀主安頓好了，只是觀主說，最近都不許咱們去打攪大長老。”
大長老還沒醒，白雲觀觀主不讓弟子們去打攪他也無可厚非，費師兄笑呵呵地點了點頭說道，“這樣挺好，大家都放心。”
放心？
蔣師兄遲疑了一下，覺得不怎麼明白。
不過他沒有多問，反而跟着蘇沉香一起追着那女鬼。
“師兄的意思是？”
陳天北微微皺眉。
因爲擔心大長老，也擔心蘇沉香，他難免更在意幾分。
“厲鬼入侵泰康醫院這件事，有點問題。”費師兄一邊笑眯眯地跟着大家一起走，一邊低聲對陳天北說道，“雖然大長老醒來這事從沒有瞞過人，不過大長老的病房在醫院頂層，一直受到嚴密保護。這一次竟然也被厲鬼入侵，差點入侵到大長老的病牀前。我和幾位師伯師叔懷疑，白雲觀或許有內鬼。”
內鬼。
陳天北眼睛微微一縮。
“當然，地位不那麼核心，不然，也不可能這時候纔剛剛知道大長老生魂歸位的事。”費師兄悠然地說道。
大長老生魂歸位是在夏天，那時候鬼門可沒有動靜。
是直到大長老醒來，驚動了整個白雲觀上下，這才引來鬼門的窺視。
而直接厲鬼入侵到大長老的面前，就說明，有人暗中破壞了在大長老病房外的一些陣法符籙。
這倒是不難，只需要動動手腳而已，用不着很高深的能力，所以費師兄就猜測，應該是一個地位不高的白雲觀的人下的手。
正是因爲發現這件事有問題，所以，白雲觀觀主纔會急着將大長老轉移回白雲觀免得讓普通人受到波及。
也是爲了保護大長老的安全。
不過想想最危險的那一次，費師兄圓圓胖胖的笑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的表情。
“怎麼了？”陳天北聽到白雲觀內部有問題，臉色有些難看。
不過他能夠理解。
哪個地方沒有一點有私心的人呢？
他更疑惑的是，費師兄的臉色有點奇怪。
“……大長老似乎在鬼城有奇遇的樣子。”
“奇遇？”陳天北嘴角微微一抽。
那個什麼……在厲鬼堆兒裡，什麼奇遇也都是遇難級別的節奏來着。
“你不知道。當初有一隻厲鬼都已經入侵到大長老的病牀前。”費師兄就低聲對陳天北緩緩地說道，“本來是要去對大長老下手的。可誰知道這厲鬼剛到大長老的病牀邊兒上，碰了大長老一下，竟然就定住了。”
想想那時候的情況，費師兄無法解釋，只能對陳天北說道，“我是第一次從厲鬼的臉上看到恐懼。大長老在鬼城，應該沒有懈怠，一直勤奮修煉，和厲鬼對抗。”
恐怖扭曲的厲鬼觸碰到昏睡在病牀上的老人的一瞬間，竟然恐懼到動都不敢動一下，那種畏懼的姿態，甚至自覺收斂了身上的靈異的陰氣。
費師兄當時二話不說，上去就一拂塵。
那厲鬼被一拂塵下去就被扣押不說了。
發生的一切到此刻都還算正常。
可當後來費師兄離大長老更近，察覺到了讓他不寒而慄的感覺。
大長老的身上，彷彿在厲鬼觸碰的那一瞬間，身上出現了陰冷的，讓人恐懼到無法言語的氣息。
那種讓他這見多識廣的天師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氣息很快消失，融入到大長老的身體裡，像是從來不曾存在。
可費師兄卻知道，那令人無法理解的，恐懼到無法言說的氣息，是真實存在的。
可這些話，他不能對除了觀主之外的任何人提起。
白雲觀的大長老的身上，竟然出現了厲鬼的氣息。
而且那氣息陰冷無比，一瞬間幾乎扭曲了空間，遏制了厲鬼。
這怎麼可以讓人知道。
讓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被非議出什麼事來。
他瞞着，沒說，只說那厲鬼似乎是被大長老的威嚴氣息給震懾住了。
陳天北沒想到大長老老當益壯，生魂離體這麼多年，竟然還能睡着覺就震懾厲鬼。
厲害了。
蘇沉香……是藥丸的節奏。
這要是大長老醒過來，那蘇沉香還不就是一巴掌的事啊！
他心裡有事，憂心忡忡。
費師兄臉上笑得和氣，心裡也憂心忡忡。
兩個人就默契地不再提大長老的話題，跟着沒心沒肺的那幾個一起來到了紅裙厲鬼停留下來的一個地方。
很遠處有一條不太長的巷子。
兩旁都是拆遷到一半的建築，亂七八糟的建築七七八八被拆開，還有一些沒有完全拆除的舊樓面對街道的方向有着兩三家開着的小店。
不過因爲這裡都是工地，亂七八糟的，天氣冷下來，工人也沒有，所以就算是大白天的，也沒有人願意走近路從這裡走過，那幾家小店完全沒有生意的樣子。
看到這一條小巷，紅裙女鬼遠遠地站住，退後到一個彎角里，靜靜地看着蘇沉香。
蘇沉香也熟練躲到路拐角，謹慎探頭看了那條小小的狹窄街道一會兒，又去看她。
“到啦？”她歪着小腦袋問。
紅裙女鬼微微頷首。
“那你先走吧。”蘇沉香擺手說道，“白雲觀的人是自己追到這兒的，跟你沒關係。”她顯然是照顧這厲鬼，免得她被鬼門給記一筆。
費師兄已經笑眯眯地說道，“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可以來白雲觀尋求庇護。”
他對厲鬼倒是沒有一味地要打殺的意思，紅裙女鬼沒有表示什麼，轉身離開。
她離開了，蘇沉香就放心了。
“那我過去看看。”費師兄拿出一把小小的拂塵，甩了一下，笑眯眯地說道。
“還是我去！”怎麼能跟厲鬼搶飯呢？
蘇沉香急忙抓住這把摸起來涼絲絲的拂塵。
喝！
還是白玉柄。
拂塵吹到手上的觸感，很舒服來着。
她感興趣地看了看這把傳說中蠻犀利的拂塵。
這麼積極，費師兄也不拒絕，笑眯眯地繼續說道，“也好。那我陪小香一起過去看看。”
他是做師兄的麼，當然要保護師妹，成爲師妹前方的盾牌。
這就是師兄們存在的意義啊……
“還是我和她一起去。”陳天北站在蘇沉香的身邊，側頭看了看她，抿緊了嘴角冷淡地說道，“我們看起來年紀小，沒有威脅，就算有問題，對我們防備也不多。……我們一直都是一起的。”
所以，這是師兄們連個當肉盾的機會都沒有麼？
費師兄沉默了。
他看了陳天北一眼，摸着圓潤的下巴開始思考。
當初，他放言要保護他家親愛的的年紀，跟在心上人身後亦步亦趨是什麼歲數來着？
都得二十多了吧。
如今……
師弟們可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