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腳踹過去, 一個小姑娘而已,力氣纔能有多大,可那已經精神很不好的男人頓時滾在地上。
連女鬼都捱了這一腳風聲, 動彈不得。
看見他們這樣狼狽, 周師叔唾了一口, 上前就把桃木劍丟在他們的身上。
男人掙扎着擡起頭, 淚流滿面, 護着身後那個被桃木劍壓制,扭曲而蒼白的女鬼,尖叫着說道, “我有錢,我給你錢!你們放過我, 我願意把錢都給你們!”
他害怕得不行的樣子, 蘇沉香眯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 又看他背在身上的那女鬼。
看了那女鬼沒有感情的蒼白瞳孔兩眼,她就嗤笑了一聲, 靠在二樓的欄杆上,慢吞吞地說道,“這鬼才養了一年,沒什麼大能耐啊。”
怪不得他們沒跑。
如果有厲鬼空間的厲害厲鬼,早就卷着活人跑遠了。
可這厲鬼雖然能夠隱藏住活人的蹤跡, 卻依舊沒有辦法帶着他離開。
所以, 這傢伙一直都在別墅。
只不過是藏在厲鬼空間, 又極力收斂陰氣, 沒有被之前來搜查的人發現而已。
蘇沉香倒是對這女鬼有點好奇。
這種隱藏住身上的陰氣, 還能忍耐着知道不對來搜查的活人下手免得引出更大麻煩的厲鬼,算是很稀罕的。
狡猾。
希望能好吃。
聞了聞, 這厲鬼身上有血腥味兒,能吃!
她的眼睛就亮了。
“陶總,沒想到吧。”林總仗着兩個天師在,終於忍不住那新仇舊恨,走得離這個男人靠近了一些,冷笑說道,“沒想到我竟然還能活下來?”
想想他的一切都是這個男人乾的好事,林總就恨不能把他的皮給扒了。
他扯了扯一本正經的領帶,冷冷地說道,“現在說說吧。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還有,當初要跟我做生意,是不是你早就有陰謀。”
他盯着這個狼狽得不行的陶總。
此時此刻,連那隻恐怖的厲鬼都不能讓林總畏懼。
陶總恐懼地看着他。
顯然,當看到本以爲必死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都會覺得恐懼。
可很快,他就苦澀地笑了。
他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揹着背上的女鬼,更加恐怖,垂着頭喃喃地說道,“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可他們說,只要我幫他們做這件事,他們就能讓小優變成活人。”
他的眼睛亮得詭異,回頭,含情脈脈地看着背後那個女鬼,輕聲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和小優在一起!林總,你不明白,我是普通家庭出身,能走到現在這個階級,付出了很多。這些年我一直忙於工作交際,很少回家,忽略了小優……”
他哭着說自己的傷心故事。
蘇沉香簡直都要吐了。
總是聽活人講故事,連飯都不香了!
活人爲什麼都這麼有傾訴欲?
要聽客戶傾訴,現在連害人的都不放過她麼?
可憐的香香只想吃飯而已。
太難了。
鬼生太難了。
“他們說的要你太太變成活人,是附身,奪舍別人的身體,是不是?”
什麼美好的愛情。
蘇沉香忍無可忍,冷漠地戳穿。
正微微露出動容,顯然被回頭是岸的愛情輕微打動的林雅臉上的表情僵硬了。
就是……本來一個很夢幻的愛情故事,爲什麼揭穿得這麼直截了當。
夢都碎得稀巴爛。
蘇沉香還能不能行了?
這陶總臉上的深情也凝固了。
“我,我知道這樣不對!可小優是無辜的啊!爲了我,她一直都在忍受寂寞,陪在我的身邊。我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可她卻……”
“對不起她的人是你。你覺得這麼愧疚,這麼遺憾,怎麼想和她在一起,你怎麼不說下去陪她呢?”
蘇沉香毫不客氣地對這人面獸心,好話說盡壞事幹絕的傢伙嗤笑地說道,“怎麼着,只許你犧牲那麼多無辜的人成全你的愛情。你怎麼不說和她死在一塊兒呢?少扯沒用的,沒人兒愛聽!你被捕了!現在說說徐麗的事!”
她盯着這個看起來就很憔悴的男人,低聲問道,“你怎麼認識徐麗的?徐麗現在在哪裡?還有,徐麗怎麼會和你們這種人有接觸。”
她對美好的愛情就是這麼冷漠,就連林總都半天沒吭聲。
周師叔,老單身貴族了。
聽到師侄的話,滿意地微微頷首,覺得她的確是白雲觀中的翹楚。
這麼冷靜理智,有前途!
“徐麗……我沒有見過她,也不認識她。她的事,是有人要我和林總提一提。”
陶總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花季少女能這麼鐵石心腸……不是說十幾歲的小姑娘最好騙的麼?
難道都是在騙他!
他看着蘇沉香那雙譏諷裡,又帶着說不出的幸災樂禍,不知道在取笑他什麼,反正看他的目光彷彿是在看傻子的眼睛。
這種目光讓他莫名背上發涼,戰戰兢兢地說道,“就連,就連林總不答應復婚就讓他去影樓照相,也是有人要我這麼做的。”
“什麼人?”
“一個年紀大概四十歲上下的天師。當初小優過世,我很悲痛,他找上門,說,說可以幫我把小優挽留下來。”
陶總覺得背上的厲鬼越來越沉,大概是因爲桃木劍的原因吧。
他趴在地上,虛弱地說道,“我本來以爲他是個騙子,可誰知道,他真的把小優找回來了!這些日子以來,小優的情況越來越好,理智越來越多,還能陪我聊天了。只要,只要他再幫我找一個可靠的身體,小優就能回到我的身邊!其他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這句話,他說得真心實意。
甚至忍不住想到當年,當看到陰冷的陰氣裡,死去的妻子渾渾噩噩走到他的面前,他是怎樣的恐懼,又是怎樣的欣喜若狂。
他又仰起頭,掙扎着叫道,“我給你錢,所有的錢都給你!你們放過我們吧!”
他只是想要夫妻團聚,又有什麼錯!
看上去多麼可憐。
蘇沉香最喜歡看的就是別人的悲劇了。
難道還要求厲鬼看人家大團圓呀?
“所謂她的情況越來越好,就是說這麼久以來,你用活人‘喂’過她了。”這女鬼身上血腥味兒那麼重,明顯害過人。
而且,看陶總支支吾吾,欲蓋彌彰,蘇沉香本能地就想到,他隱藏着的,必然是人命。
看到陶總驚恐地看着自己,蘇沉香嗤笑了一聲。
“這麼看,這貨不僅害人,還是個二傻子。怪不得什麼都不知道,是因爲人家知道你傻,所以什麼都沒跟你說啊。”
這陶總問起那天師的容貌,形容不出來,明顯是被動過手腳,可見那個作祟的天師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並不在意他把這些話交待給別人。
畢竟,沒有真正有用處的信息。
周師叔也微微皺眉。
“鬼門倒是一貫習慣幹這種勾當。”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又是鬼門?”蘇沉香歪了歪小腦袋好奇地問道,“那老太太怎麼樣了?”
“她倒真是鬼門門人。現在還叫嚷着要見你一面,說不見到你,最重要的鬼門的信息死都不說。觀主沒答應。這種鬼門的人,心狠手辣,手段也詭異,誰知道會不會傷到你。只是最近鬼門出現這麼多狀況,大長老突然生魂歸位……我怎麼覺得這麼微妙呢。”
周師叔皺眉說道。
蘇沉香不覺得微妙。
她反而沒覺得那個抽出來的厲鬼都臭臭的老婦有什麼好防備的。
厲鬼從不畏懼活人。
“既然她想見我,我就去看看她唄。老人家麼,尊老愛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心願,我願意滿足她。”
周師叔搖了搖頭,沒有立刻答應。
倒是他看着這個滿地哭泣的陶總,看他的目光彷彿在看噁心的垃圾。
“這傢伙送去白雲觀審問的價值都沒有。不過他之前害了人,別管是他乾的還是他背上的厲鬼乾的,都算在他頭上沒毛病。殺人犯法,他這也算證據確鑿。”
陶總這廢物一樣,發現跑不了就什麼都交待的性格,送去給警察叔叔審一審,肯定什麼都說了。
就算他不說,等蘇沉香吃了他背上的厲鬼,也什麼都能知道。
不過比起送他去法辦,還有讓蘇沉香覺得更可樂的。
什麼是比愛情更讓人念念不忘的?
就是自以爲是的愛情。
她不把這混蛋的愛情打得稀巴爛纔怪。
“你說,你忙忙碌碌,害了人,身上揹着人命,罪大惡極,都是爲了你的愛情,爲了你的愛人。”
見陶總趴在地上急切地看着自己,彷彿希望自己被感動,蘇沉香笑了,笑出一口森森的小門牙,感動地說道,“真是挺感天動地的愛情。可你知道麼?”
她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蹲在地上湊到陶總的耳邊,一手推了他背上礙事的厲鬼一把。
“知道什麼?”陶總突然不安地問道。
黑髮小姑娘的眼裡,閃過的全都是惡意還有冰冷的厭惡。
她看他的目光,居高臨下,又像是在欣賞他此刻的狼狽還有痛苦。
“你背上背了這麼久的這老婆啊,根本就不是你的小優。傻瓜蛋子,回頭看看你太太的照片,你再回頭看看你背上的那隻……是一人兒麼?辛辛苦苦忙忙碌碌養着的這隻鬼,你不覺得她越來越沉?知道爲什麼那天師讓你去害林家麼?因爲時候到了。”
在陶總驚恐的目光裡,蘇沉香眼底生出幾分冷酷。
“她已經快成熟了,只需要再吃一個活人,就能離開你,化作解開束縛的厲鬼。最後一個活人,最後一個祭品……不就是你。”
真以爲把他藏在厲鬼空間,是爲了救他?
並不是這樣。
只不過是……他是她最後的祭品,她在藏自己的食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