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科舉大考,考生是不能離開考場的,幾天幾夜吃喝拉撒都在裡面,就是爲了防止舞弊。
但自從三眼術師普及之後,就徹底杜絕了舞弊之事,所以考試結束後,考生都可以離開考場。
而此時,考場就徹底關閉,任何人等不得進出。
超過幾百名武士,會將整個考場包圍得水泄不通。任何人等,一旦靠近考場,警告之後,格殺勿論。
無缺返回了申公家族在瀛州的別院。
“如何,如何?”幾個導師頓時涌了上來,充滿了期待。
無缺道:“應該非常接近於滿分,甚至滿分。”
所有導師鬆了一口氣,在五個科目中,經義科是無缺最強勢的一門科目,也是趁機拉開分數的科目。
“但是,最後一道題非常奇怪,不在經義典籍裡面。”無缺道。
伏抱石道:“什麼題?”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這十六字心法,在一千年前,被刪第三句,你覺如何?”無缺道。
這話一出,聞道子,伏抱石,徐恩爭臉色一變。
“奇怪,奇怪……”伏抱石道:“不應該如此的,這道題不應該出的。”
徐恩爭道:“是啊,完全不該出這道題的。首先,它不在經義典籍之中。其次,出這道題是自打自臉啊。這是黑暗學宮領袖姬心的理論標籤,一千多年前是天空學城將惟精惟一從十六字心法刪除的,如今又在學城大考中出現,豈不是啐面自幹?”
伏抱石道:“這甚至會給人一種錯覺,有人要爲黑暗學宮翻案。”
徐恩爭道:“這道題一出,就意味着這一次經義科,所有的核心,就在這道題了。唯一的精華,也在這道題,無缺你怎麼作答的?”
無缺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先用幾百字批判黑暗學宮。
再爲這四個字,提出新的註解。
“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工夫,非惟精之外復有惟一也。
非惟精之外復有惟一也。精字從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純然潔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篩揀惟精之工,則不能純然潔白也。舂簸篩揀是惟精之功,然亦不過要此米到純然潔白而已。”
說完之後,徐恩爭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高,高,高!”
伏抱石道:“第一科經義大考,無缺第一名定也。”
徐恩爭道:“學城的考官,無一不是飽學之士,在這種關鍵性問題上,絕對擁有很高的鑑賞力。傅鐵衣就算再聰明,也絕不可能有這等見解。”
無缺道:“諸位老師,天空書城在經義科最後一道題出現惟精惟一,絕對不是偶然,這代表着天空書城最高層的動向有了變化。”
衆人點頭。
無缺道:“學城大考中最重要的是策論科,策論題纔是反應天空學城的最高思想方向。”
衆人點頭。
學城大考,可不僅僅是考試,更是政治方向標。
每當學城到了關鍵時刻,思想綱領都會在學城大考的題目中表現出來。
尤其是策論。
無缺道:“所以,抓住了天空學城最高層的思想動向,也就可能猜到策論的題目。經義科大考最後的一道題,可以爲我們提供朦朧的方向。”
聞道子,伏抱石,徐恩爭等人紛紛點頭。
因爲,這次經義科的最後一道題,太怪了。
徐恩爭道:“這次學城大考,對於無缺來說,最難的就是策論。他的水準,充其量只有六十分而已,這樣一來,總分別說和傅鐵衣一較高下,連進前十都難。”
之前徐恩爭出題,無缺寫出來的策論,全部都在六十分左右。
無功無過,平平無奇,匠氣十足。
沒有辦法,他沒有真正學習過這東西,完全是背了一千多篇策論,根據那些格式寫出來的,毫無靈魂。
但如果能提前預測到策論題,那徐恩爭這個策論大牛趕製出來幾篇,讓無缺提前背下來,肯定能拿高分的。
無缺道:“我在考場思考了幾個時辰,有了三個方向。”
“第一個方向,如今黑暗學宮的信徒太多,而且隱藏起來的更多,所以天空學城利用經義科的最後一道題,進行釣魚執法,把黑暗學宮的信徒勾出來。”
“第二個方向,天空學城的最高層,想要爲黑暗學宮的領袖翻案。”
“第三個方向,這個世界發生了某個隱秘劇變,會給天空學城帶來巨大的衝擊。所以天空學城爲了防備這種衝擊,提前進行思想部署。想要提出新思想,新綱領,要解禁黑暗學宮的部分理論,解禁部分強大力量,所以先在學城大考中進行吹風。”
聽完無缺的話後,在場所有人眼睛大睜。
剎那間,所有人覺得無缺之前表現出來的才華不出奇,但擁有這個眼光,纔是最了不起的。
對於一個領袖來說,擁有多麼聰明的才華,並不重要。不管是過目不忘也好,驚人的武道天賦也罷,都不重要。
最最重要的是擁有超凡的眼光,高瞻遠矚的戰略思考。
聞道子思考了一會兒道:“第三個,一定是第三個可能。”
伏抱石道:“我也覺得是第三個,天空學城高傲無比,不屑對黑暗學宮的信徒進行釣魚執法。至於爲黑暗學宮翻案,更加不可能,只能是第三個。”
徐恩爭道:“天空學城或許受到了一場挫敗,不得已撿起了黑暗學宮的某些遺產。因爲在天下人眼中,黑暗學宮意味着無比的強大。”
聞道子道:“我感覺,我們一步步逼近真相了。”
伏抱石道:“關鍵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山長,您在天空學城最高層還有人脈的,無人告知你嗎?”
聞道子搖頭道:“沒有,並無聽到任何風聲。”
而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無比急促的馬蹄聲。
一個黑影武士飛快衝進來,跪下道:“三公子,聞山長,侯爵大人讓我連夜趕來,告知一件事。”
聞道子道:“何事?”
黑衣武士道:“我們申公家族商隊和東夷帝國有貿易,最近那邊不太平,所以我們有戰艦護航。而最近的一場衝突中,我們吃虧了,東夷帝國的鳥居家族出現了一種新型戰艦,擁有大型鐵炮。”
“好吧,更準確說是我們申公家族的戰艦僞裝成海盜,在東夷帝國海域進行劫掠,無意中闖入了一處海域,遭遇了鳥居家族的秘密艦隊,結果被擊沉了。”
“之前的海面衝突中,我們申公家族大多獲勝,而這一次大敗而歸,被擊沉了一艘戰艦。”
無缺猛地站起道:“父親讓你連夜趕來,就是彙報這個消息?”
黑衣武士道:“不,是二公子聽說您要趕考,所以從魔石城回家送您,結果中途遭遇刺殺,耽誤了行程。等到他趕到家中,您已經出發趕考了。他和侯爵大人一起聽到了海戰這個消息後,臉色劇變,然後跟侯爵大人說,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將這個消息送到瀛州,告訴您和聞山長大人。”
頓時間,無缺靜寂無聲。
聞道子,伏抱石,徐恩爭也靜寂無聲。
聞道子道:“知曉了,這段時間你呆在地下密室,不得出來半步,也不得和任何人交談。三天後,放你出來。”
黑衣武士道:“是,二公子也是這麼命令我的。”
然後,他直接去了地下密室,帶上足夠的乾糧和飲水,關上鐵門,徹底和外面隔絕。
足足好一會兒,聞道子道:“無缺,這就是要和你競爭的二哥,申無玉。如此驚豔之才,如此度量胸懷,你遇到最強敵了,你也非常幸運,擁有這樣的兄長。”
何止如此,無缺直接被震得頭皮發麻。
老二申無玉這個智慧,太逆天了啊!
伏抱石道:“現在我們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門傑夫一臉疑惑道:“何事啊?申公家族在東夷帝國的海面上吃了一場小敗仗,根本無所謂吧,不是什麼大事。”
不僅是門傑夫,鳩摩岡,莫重等大師也一臉不解。
就這麼一個消息,何至於讓申公敖專門派人來告訴無缺嗎?
無缺道:“三位恩師,關鍵之處不在於申公家族輸了一場小海戰,也在於被擊沉了一艘戰艦。關鍵在於東夷帝國的鳥居家族,出現了炮艦。”
鳩摩岡道:“什麼意思?”
無缺道:“東夷帝國正在內戰,一方是大將軍府,一方是東皇派。而鳥居家族支持的是東皇派,正落於下風。此時我申公家族扮演海盜無意撞到了鳥居家族的艦隊,發現有大量的鐵炮艦,這……這是天大的事情。”
何止是天大之事?!因爲大型炮艦,只有西方教廷纔有,是他們的絕密武器。
無缺繼續道:“這代表着東夷帝國的東皇派很可能已經暗中皈依了西方教廷,甚至即將開始全面的西化。西方教廷已經開始插手東夷帝國的內戰,而且很可能會大獲全勝。天空學城在東夷帝國可能出現戰略大潰敗,徹底失去這個文明領地。”
聞道子道:“鳥居家族的炮艦,只能是西方教廷勢力暗中支援的。而現在鳥居家族堂而皇之地使用炮艦,就意味着整個東皇派和天空學城的決裂。而且天空書城預測,東夷帝國這場內戰,東皇派可能會獲勝。”
伏抱石道:“天空學城擁有半個世界的文明籠罩,東夷帝國也是天空學城勢力的嫡系,天下信仰天空學城諸國中,東夷帝國排名前三。一旦東夷帝國內戰東方派系失利,徹底被西方教廷佔據,那對於天空學城來說無異於戰略大潰敗,會給整個東方世界都帶來巨大的衝擊。”
一旦天空書城失去了東夷帝國的信仰?!那……後果不敢想象。天空書城在這個世界的幾根撐天之柱就斷了一根。
無缺道:“儘管這一場大潰敗可能需要兩三年後纔出現,但天空學城最高層必須提前部署防護堤,免得屆時潰敗真正到來的時候,沒有防護堤緩衝。”
聞道子道:“這就是經義科最後一題,爲何會出現的原因。”
無缺道:“爲了迎接西方教廷的挑戰,爲了阻止東夷帝國的局勢進一步惡化。天空學城決定解禁黑暗學宮部分力量,以來是給東夷帝國各方增加信心,二是震懾西方教廷派系。”
“這千年一來,天空學城很多文明,不是在前進,反而是在後退。黑暗學宮神秘,強大,邪惡整個世界無不畏懼。當年天空書城和黑暗學宮的內戰,西方教廷都秘密派遣力量前來支援天空書城,就是畏懼黑暗學宮。”
“但是想要解禁黑暗學宮的部分力量,就必須提出新觀點,新思想,要名正言順。”
“天空學城最高層,想要利用黑暗學宮的東西震懾天下,又想告訴天下他們不是要改變路線,而是要對自我路線進行創新。所以這個新思想,會解放部分黑暗學宮的內容,然後對這個內容進行包裝。”
徐恩爭興奮得雙眼發亮,顫抖道:“繼續說下去。”
無缺道:“所以,接下來策論的題目,就一定是這個方向。是部分的創新,而不是改旗易幟,更不是爲黑暗學宮翻案。在這中間就會出現一個尺度。”
“往左就是新保守主義,往右就是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太保守的話,不足於震懾世人。”
“但是又不能創新太過,因爲現在黑暗學宮的狂信徒遍地都是,隱藏於世間,時刻想着復辟。”
“所以,這次策論的題目,只能是中間尺度,中庸路線。”
“我將它理解命名爲新王道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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