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令狐重慘烈無比的屍體,贏州太守李無涯也顯得有些兔死狐悲。
足足好一會兒,他望着申無缺道:“無缺公子,有些時候贏就是輸,輸就是贏,很難講的。”
然後,他一言不發離開了大堂。
在場的其他官員,也離開了大堂。
幾個城衛軍上前,正要收殮令狐重的屍體。
“且慢,我爲他做一幅畫。”申無缺道:“起碼,讓他的家人有一個悼念。”
說罷,無缺拿出紙筆,爲令狐重入殮。
整理完儀容,一絲不苟。
其他人驚訝,你這是什麼意思?
人家已經對你恨之入骨了,你再表現也沒有用了。
整理完儀容後,無缺拿出紙筆作畫。
一刻鐘後。
作畫完畢。
一個無比逼真的令狐重,躍然紙上。
“提取令狐重記憶。”
無缺閉上眼睛,感受着令狐重的記憶和往事。
深深一聲嘆息。
平民子弟,想要出頭太難了。
不知道要做多少髒活,纔有出頭之日。
接着,元鵠大人道:“無缺,你陪我走走。”
然後,無缺陪着元鵠大人離開了贏州府衙,朝着一條路走去。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祠堂。
這是文宗廟,是學城建造的,整個東方世界到處都是,而眼前這座文宗廟供的就是孝順無比的盧濁。
元鵠大人道:“無缺,這次策論的題目是盧濁之死,所以我們來到了這座文宗廟。也正是這篇策論讓我認識了你,也讓我下定了某種決心。”
無缺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元鵠大人講。
元鵠大人繼續道:“你知道你代表着什麼嗎?”
無缺道:“改革派。”
元鵠大人道:“對,你代表着改革派。而改革派代表着學城的希望,代表着東方文明的新希望。保守派不行了,太腐朽了,但偏偏他們的勢力太龐大了,盤根錯節。”
接着,元鵠大人問道:“你覺得改革派已經徹底死絕了嗎?”
無缺道:“應該沒有。”
元鵠大人道:“對,沒有。我就是一個原本沉寂的改革派,之前沒有表態,這一次站出來了。像我這樣的人,天空書城還有很多,只不過暫時蟄伏起來了。所以你並不是沒有盟友,只是他們看不到希望。不僅僅天空書城裡面,帝國內部也有不少改革派。只不過他們現在看不到希望,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聞道子看來,你是改革派的火苗,在我看來,你也是改革派的火苗,千萬千萬不能熄滅的。”
無缺沒有說話,只覺得元鵠大人的每一個字都無比沉重。
元鵠大人道:“還有一個半時辰,吉時已到,正式放榜。”
申無缺躬身道:“是,大宗師。”
元鵠大人沉默了片刻,道:“無缺,你可以跪下嗎?不用跪我,跪盧濁大人便可。”
無缺朝着盧濁的神像跪了下來。
元鵠大人道:“答應我一件事情。”
無缺道:“您講。”
元鵠大人道:“今天晚上,無數人爲你而戰,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是值得的。”
“等到天亮之後,羋道元會從天空書城請旨歸來。我要你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當看不見,聽不見,不要理會。”
“不論到時候犧牲是誰,高七也好,林採臣也罷,寧立人也罷,甚至是我……”
“明天不管死多少人,你都不要理會。因爲他們也已經做好準備了,我問過高七,說這件事情是會掉腦袋的,他不在乎。”
“答應我,明日如果我們有人犧牲,你就當着看不見。做大事者,臉皮厚一些,心黑一些。”
“否則,我們就白白犧牲了。”
“答應我,明日不要衝動,保住你的第一名,保住改革派,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只要你什麼都不做,第一名就是你的了,因爲天空書城不會違背幾萬人的意見,也不會違背金光閃閃的萬人血榜。”
無缺跪在盧濁神像面前,一動不動。
接着,元鵠大人朝着無缺道:“那麼,我們明日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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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氏別院內。
贏州府衙那個長相粗糙仵作站在申無缺的面前,然後摘掉了人皮面具。
頓時,一張精緻的瓜子臉出現在無缺的面前。
眼睛很大,很靈動。
這是一個貓一樣的女子。
又像是一個兔子一般的女人。
類似邱淑貞的那種。
嫵媚,聰明,狡黠。
唯一不同的是,這雙大眼睛裡面,還閃爍着強烈的不屈。
“楚楚拜見主子。”
這個貓一樣的女孩朝着申無缺行禮。
然後,她就這樣瞪大眼睛望着申無缺。
彷彿在等待他的表揚和肯定,還有驚訝。
原來剛纔的一切,都是楚楚安排的。
她竟然假扮成爲仵作的身份潛入到贏州府衙,而且還將李二藏在了棺材底下。
這樣太冒險了。
但是,效果比無缺計劃得更加驚豔。
她很大膽,因爲主動改變了無缺的計劃。
她也很有表現欲。
無缺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前天。”
前天就來了,卻不在無缺面前露面,就是想要給他的驚豔的表現。
想要讓無缺知道,女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無缺盯着她的臉蛋,讚歎道:“楚楚,你真的變得好看太多了。”
頓時間,楚楚滿意了。
接着,她側過臉蛋道:“是我好看?還是卮梵好看?還是傅采薇好看?”
無缺道:“至少在這一刻,你最好看。”
“好違心,但是我喜歡。”楚楚嬌聲道:“你等等我,我去換衣衫。”
然後,她如同小鳥一般飛走了。
片刻後,他回來了。
身上穿着紅色的裙子,顯得窈窕動人。
很苗條,但是很胸狠。
裙子有點低,能夠看到雪白的溝壑。
“主子,這裙子眼熟嗎?”楚楚嬌聲道。
“眼熟。”無缺道。
然後,她坐在無缺的腿上。
頓時,感受到驚人的滑膩和柔軟。
無缺本能要鑽入她的裙子之內,卻被她抓住了手,然後又如同小鳥一般飛走了。
“主子,你覺得你贏了嗎?”楚楚問道。
無缺道:“暫時還沒有。”
楚楚道:“我在老師那邊學習,也接觸了一些天空書城的高層。你知道今日之事,天空書城會如何看嗎?”
無缺道:“大逆不道。”
楚楚道:“對,大逆不道。羋道元肯定去天空書城請旨了,您知道天空書城的旨意是怎麼樣的嗎?”
無缺道:“要不要叫老師們一起過來分析?”
楚楚道:“老師們來了之後,你的手可就不能亂摸了哦。”
無缺道:“但是老師來了之後,你的聰明才智能夠更加充分展示。”
楚楚眼睛大亮,道:“好呀。”
然後,無缺帶着楚楚去了大廳。
聞道子等老師都在這裡。
“幾位老師,這位就是楚楚姑娘,精巧大師的關門弟子。”無缺道。
說是關門弟子,一點錯沒有。楚楚聰明機靈,非常受精巧大師的喜歡,甚至在卮梵之上。
他沒有介紹楚楚是家奴楚良的女兒,也沒有介紹楚楚是他的侍女。
楚楚一絲不苟,向幾位導師行禮:“學生拜見諸位老師。”
她自稱是學生,而不是奴婢。
因爲精巧大師也是天空書城的人。
聞道子親切道:“楚楚姑娘好啊,問你老師好。”
幾個導師紛紛和楚楚打招呼。
片刻後步入正題。
楚楚道:“諸位老師,羋道元已經去天空書城請旨了。按照諸位老師對天空書城高層的理解,天空書城會請來什麼樣的旨意?”
徐恩爭道:“無缺和傅鐵衣並列第一,進行加考,而且是武道加考。”
鳩摩岡道:“一定是這樣,讓無缺和傅鐵衣決鬥定輸贏。因爲保守派的力量太強大了,這次無缺和傅鐵衣誰得第一,關係到的利益太大了。所以他們竭盡全力,也會讓傅鐵衣得第一。”
楚楚搖頭道:“兩位老師,如果沒有考場鬥爭大獲全勝,沒有公子在贏州府衙上大獲全勝,那麼這種旨意可能會出現。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如果我沒有意料錯誤的話,天空書城會派來一名長老前來坐鎮,羋道元會帶兩份旨意。”
“第一份旨意,公子和傅鐵衣並列第一,所以需要進行加考,角逐真正的第一名。而加考的科目,通常是兩個人同時報考的最後一個科目。也就是武道科,那樣的話公子必輸無疑。”
“但是以目前的局面下,第一份旨意一定不會拿出來了。所以會拿出第二份旨意。”
聞道子道:“願聞其詳。”
楚楚道:“元鵠大人讓兩萬人共同在大榜上按下血手印,這一招太光明偉正了,太權威了,金光閃閃的大榜,加上公子的策論無敵,完全符合天空書城的利益。公子奪得第一名,固然會損害很多人的利益。但是這個利益和天空書城的權威比起來,那就什麼都不是了。”
“所以,這第二份旨意一定是這樣的,承認公子奪得這次學城大考的第一名,傅鐵衣第二名。並且規定,以後再出現並列第一的情形,便以三門主科的分數爲標準。”
“天空書城爲了自己的公正和權威,不會違背幾萬人的意志。但是它會秋後算賬,先把蘿蔔給你吃了,然後再狠狠一個大棒砸下來。因爲衝擊考場,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某種意義上元鵠大人是裹挾民意,綁架天空書城。”
“所以這第二份旨意,還有另外一半內容,那就是將元鵠大人逐出學城委員會,天空書城長老會,並且囚禁終身。剝奪帶頭圍攻考場幾名考生的功名,永久不得參加學城大考。甚至有可能直接在旨意中,將聞道子山長逐出學城委員會。”
“也就是說,天亮之後的木棉,就是犧牲元鵠大人,犧牲帶頭鬧事的考生和學子,換取公子這個第一名。”
“如此一來,既彰顯了天空書城的公正,但是也強調了他的威嚴不可侵犯。”
鳩摩岡道:“可是在契約裡面,無缺和傅鐵衣的這次學城大考,是我們兩個派系九戰之約的最終決戰,難道簽過的契約也不作數嗎?”
楚楚道:“這份契約,只是羋道元和聞道子山長之間的契約,天空書城沒有必要爲這個契約背書。”
楚楚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申公家族的那三十艘戰船,肯定是不必交出來了。
聞道子沉默了良久道:“楚楚姑娘,聰明絕頂。”
楚楚一笑,美不勝收。
足足好一會兒,聞道子道:“只要無缺能夠獲得第一,名揚天下。只要申公家族不用付出三十艘戰艦,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只是可惜元鵠大宗師了,可惜寧立人等人了。”
伏抱石哈哈道:“沒錯,只要無缺能夠奪得第一,名揚天下,我們就算被軟禁一輩子,也是值得的。”
鳩摩岡朗聲道:“我們能走到今天,已經託了無缺的大福,再不知足的話,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此時,天邊已經微微亮起來了。
聞道子道:“無缺,你該去沐浴更衣了,然後去考場迎接真正的大榜,迎接無數人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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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之後更衣,楚楚爲無缺整理衣冠。
換上了雪白的錦袍,在鏡子面前顯得俊美無匹。
楚楚美眸迷離,忍不住投入無缺的懷中。
“公子,我好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無缺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小嘴,要親吻上去。
結果……
楚楚飛快地躲開了。
這反應和無缺想象的一模一樣。
“成親纔可以親熱,我可不是什麼隨便的姑娘。”楚楚嬌聲道。
無缺一笑。
楚楚又湊上小嘴,在無缺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
“好了,公子我們該出發了,去迎接你最榮耀的時刻。”
無缺望着她精緻嫵媚的小臉,道:“楚楚,你很聰明,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姑娘。”
楚楚皺起眉頭,道:“公子,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過嗎?但是前面的話毫無價值,那麼你的但是呢?”
無缺道:“但是,你剛纔和聞道子山長說那些話,其實是對他們進行道德壓迫,逼着他們犧牲自己成全我。”
楚楚咬緊嘴脣道:“公子,我爲你做這個惡人,錯了嗎?”
“沒有。”無缺摸了摸他的頭道:“又但是,你只說對了一半。”
頓時間,楚楚的美眸閃過一絲不服。
她覺得自己的聰明才智,不亞於任何人。
無缺忍不住捏了捏她嬌豔的小嘴,道:“好啦,去考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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