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宓飛雪抽出污染源時,醜虎的意識就恢復了,然後就與宓飛雪的雙眼撞個正着。
瞬時間,醜虎僵在原地,形同木偶,和失去意識時的狀態並無差別。
短短時間內,她一連二次遭受遠超自身層面的大意志碾壓。
哪怕兩者都沒有真正的針對她,哪怕醜虎身爲人形錨點,靈肉意志力的強韌超過絕大數人,此時也有瀕臨破碎的危險。
靈魂上裂紋的出現吸引了宓飛雪的一點注意力,她將透過醜虎去看某位存在的視線重新凝聚,迴歸了現實中屬於醜虎靈肉本身。
宓飛雪有些不明白醜虎快毀掉的原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無意識的行爲,對正面撞上的醜虎帶來多大的靈魂衝擊。
於宓飛雪而言,她就是去看了眼罪魁禍首,怎麼被她拔除了污染源的醜虎反而要死得更快了?
宓飛雪下意識覺得是瘋疫神又幹了什麼。
這就是跟她對着幹!
宓飛雪才冷下臉,又猛地睜圓眼睛,失措的神采把剛凝聚起來的氣勢擊碎得一點不剩。
她轉頭,目光聚焦在出現身旁的夜遊神身上,動了動嘴脣又閉上。
夜遊神溫柔微笑,擡起手隔空阻止了醜虎靈魂破裂的趨勢。
在修補方面,祂一貫擅長。
不像宓飛雪一碰到這種情形就會一頭霧水。
把醜虎的生命線拉回後,夜遊神不忘鼓勵的摸了摸‘神子’的頭以作安撫,然後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話。
宓飛雪乖乖點頭。
夜遊神不方便在這裡久待,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關於神靈親至的痕跡,只有親眼目睹和感受過神恩的人知曉。
餘虎四人恍惚間感到莫名悸動,這種悸動又和剛看到青紫線狀物的恐懼不同,而是凌駕於恐懼之上的敬畏,激起血肉靈魂熱度的熾烈。
這是無法形容,也無法去細思回想的感受,當他們試圖去回憶去探知真相時,卻發現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然後由心而發的羨慕起前一刻感受過的自己,既幸福滿足又惆悵若失。
“我……我眼睛好了?”沈猴放下雙手,發現眼睛鑽心的痛苦消失,又能看清周邊事物了。
另外三人也是如此。
餘虎注意到宓飛雪好像在沉思,又看向已經停止惡化的醜虎,準備開口時。
宓飛雪先看了過來,說道:“她的病暫時不能離開南奉,也不能靠近神廟。”
這就是夜遊神離開前在她耳邊說的話。
瘋疫神爲了佔下這個二號錨點,故意在醜虎身上留下印記,輕易可以讓她死去活來。
本來醜虎不至於惡化成剛剛那副模樣,畢竟瘋疫是想佔有兩個地穴。偏偏餘虎他們要帶醜虎去夜遊神神廟祈福,這就惹了瘋疫神的不喜,祂不像夜遊神那樣不講究,隨便下達神意不就是屈尊降貴去和螻蟻交流麼,瘋疫神不幹這事,所以直接用加重醜虎的污染以作警示。
醜虎越接近夜遊神廟就會越惡化,離開南奉也是如此。
瘋疫神就是明目張膽的和夜遊神耍賴皮。
——要麼把二號人形錨點給我留下,要麼就弄死她。
你要是說我不顧大局,非要跟我講道理呢。
那我可就有話說了。
這和大局無關,我沒有故意留人,我只是被她冒犯了,所以稍作懲戒。
她自己沒能扛過懲戒,是她太沒用的問題。
這種沒用的人形錨點死了就死了,免得以後搞出來的地穴也不穩。
別看瘋疫神高高在上,明明想要信徒、神廟、錨點、地穴,卻不屑於和人溝通交流。在面對同層次的夜遊神時,則各種心機賴皮連番用上,絲毫不覺丟了神面。
在夜遊神妥協下,自認贏了對方一局,然後被不滅神趕出宮殿。
陰神一怒,最先遭殃的反而是它領地中的詭物。
瘋疫神滑溜的跑了,反觀不滅神宮殿周圍被它自己糟蹋了一通。
不滅神怒火未消反而激長,祂轉頭主動聯絡起夜遊神,“你我合作,將祂吞了如何?或者按你往日說的,將瘋疫的本體喚醒。”
從這句話可以發現不滅神已經對夜遊神產生的信任度,否則憑祂的個性絕對說不出合作,主動計劃去吞噬其他陰神,還是陰界中陰神皆知的瘋寂組合。
夜遊神情緒穩定的安撫不滅,“第三個人形錨點已經找到,比第二個聽話穩定,到時送於你的地界。” 不滅神現在並不像以前那麼在意地穴,或者說祂並不在意地穴開在哪裡,反正只要開了祂就能上。
只是看不慣瘋疫神的那種態度。
祂神念向夜遊神表達自己的意志和不滿。
——天天逼事兒多,要求一堆卻不幹活,任由瘋疫神這樣下去,祂只會越來越得寸進尺。
這種神念交流遠比言語更直觀,可以翻譯成任何自身最熟悉的言語。
夜遊神感知完後心裡感概:看來這段祂沒有暗中觀察的日子,不滅在陽世依舊耳濡目染得很好,越來越具有情感了。
當然,這段感慨祂沒有對不滅神開放,依舊是以言語述說:“你說的對。”
得到認可的不滅神氣順了。
夜遊神順勢接着說:“不過我之前也說了,我們本爲同源不必爲此廝殺,反而壞了大事。不如這樣,你去瘋疫領地邊緣鬧出些動靜,既能嚇一嚇祂出氣,順便引起別的陰神注意。”
不滅神問道:“具體什麼章法。”
夜遊神仔細與祂述說流程。
陰界混亂,陰神大多脾性暴虐,神念不請自來都算挑釁能引發大戰。
因此大多都是不動則已,一動就是抱着真要對方命的架勢。
不滅神確實還沒玩過‘嚇一嚇’這種虛招。
聽夜遊神說完一通,祂明瞭點頭答應下來。
夜遊神便告別對方回到陽世,救場自家孩子不小心弄出來意外。
宓飛雪對餘虎他們說完醜虎的狀況後,就沒有繼續在這裡停留。
餘虎再度傳信上報此間情況,沒多久得到回覆稱妖獸安置一事辦妥,正好突至的獸城需要人手,便讓他們留在那裡和當地官員一起處理。
趁着停留的這段日子觀察醜虎病情,如果能在任務完成前恢復就歸隊,如果病情依舊不好就再做安排。
餘虎收到回覆後領命照辦。
他們直接返回獸城找了個落腳點。
醜虎在快入夜時醒來。
這會兒負責看護她的是沈妙。
聽到動靜就睜開了雙眼,見醜虎好像在牀上發呆,頓了頓還是開口問候了一聲,“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醜虎應道:“嗯。”
沈妙覺得哪裡不太對,又具體說不上來。
她端詳着醜虎。
醜虎接着說:“還好。”
沈妙後知後覺,醜虎是在完整回答自己剛的問話。
這似乎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但……
“麻煩你了。”
聽到這句的沈妙頓住,然後死死盯着醜虎。
她感覺沒錯,醜虎就是很不對勁,竟然會主動跟她說:麻煩你了?
被她狐疑盯着的醜虎露出不尷不尬的笑容,和沈妙對視了半天,也沒得到任何迴應。
她抹了把臉,斂去笑容,說道:“我這樣說話很古怪是吧。”
沈妙這才收回目光,沒有回答堪比回答。
兩人就此無話。
沈妙以爲醜虎怎麼都會主動趕自己走,結果醜虎一直躺在牀上發呆,哪怕被她這樣肆無忌憚,稱得上無禮冒犯的盯着,也沒有開口諷刺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