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頭，查得嚴，但凡不小心，就有可能引火燒身。
所以，每次都是家裡彈盡糧絕之後，爺爺纔會鋌而走險，重新撿回老本行。
說也奇怪，那些找他看相算命的人，他們爺兒倆的口糧，也都是從那些人手中賺來的。
聽着戴晴的語氣，姜黎沉默片刻，點點頭。
“師兄的選擇是對的，那種情況下確實不易冒尖，想來他帶着你，日子也不好過，選擇隱姓埋名纔是明智的。”
都是從動盪年代過來的，自然什麼都明白。
姜黎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塊玉牌，是個圓形的白玉，上面刻着竹葉，正反面都留有小字，一個姜，一個戴。
“這是師兄的隨身玉牌，改姜姓是爲了更好的帶領姜氏一派，主要目的就是服衆。但你師祖也不想讓他忘卻本姓，纔給他刻了這塊玉牌。”
“等以後師兄成親了，只需選一個孩子跟隨姜姓就行，就是沒想到，一眨眼，物是人非。”
戴晴接過來，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確實是塊質地上乘的白玉。
但跟爺爺留給她的那塊，還是有差距的。
兩人相對而坐，相互聊着同一個人，把前後的事情串聯起來，戴晴也算是瞭解了爺爺的一生。
只能說造化弄人。
建國前，正是混亂時期，一個利字當頭，足以毀掉一個人。即便現在，利益面前，同樣防不勝防。
爺爺就是太出色了，纔會遭人算計。
怪不得，她前世沒走相師的路，爺爺一點也不勉強，只讓她好好學，不靠這個吃飯，更好。
如今想來，爺爺一直在保護她，早就知道她的天賦，還爲她準備工作，應該知道相師的這條路不好走。
但有些事註定逃避不了，兜兜轉轉，她還是回來了。
姜黎看着戴晴，眼神慈愛，怪不得他看這丫頭，越看越親切，冥冥之中，早就訂好了。
“沒想到你就是師兄的孫女，怪不得天賦如此突出。按照輩分，你應該喊我一聲二師爺。”
遇見戴晴時，他還感嘆，人才輩出。現在他很慶幸這個天賦絕佳的姑娘是師兄的孫女，是他們姜派未來的希望。
“雖然早已物是人非，但好在師兄還有後人留下來。你能繼承師兄的衣鉢，二師爺很欣慰，姜派有你們這些少年，未來可期。”
聽着姜黎的感嘆，戴晴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她可沒有回姜派的想法。
姜黎心情激動，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悅裡，根本沒發現戴晴的神色，
“過幾天我就回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然後找個時間，讓你認祖歸宗。”
聽着這話，戴晴直接坐直了身體，趕緊擺手。
“姜爺爺，我爺爺是你師兄這件事我雖然意外，但也很高興。但我並不準備認祖歸宗，這些年，我跟爺爺相依爲命，早就習慣了。爺爺去世後，我也是一個人居住，人多了我反而不自在。”
總之，她這人怕麻煩，不想給自己招來一羣親戚。
聽着戴晴拒絕，看着她毫不掩飾的抗拒，姜黎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一個人在這裡，無親無故的。回到姜派，大家可以照顧你，真有事相互之間也有個幫助，難道不好嗎？”
他明白，現在的年輕人都想獨立。但身邊有人幫助，不是更好嗎？
“這些年我一直這麼過，感覺挺好的，不想再出現變動。”
戴晴看着他，輕笑一聲，
“不怕姜爺爺笑話，一個人獨居習慣了，可能養出一些怪癖。朋友之間，平時最多打聲招呼，但親戚卻不一樣。若是我身邊突然多出一些親戚，會感覺很不自在。”
聽到這話，姜黎直接笑了，連連擺手。
“原來你擔心這個，大可放心，你那些師叔和那些師兄弟都很好相處，你不用有任何負擔。不信的話，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喜歡再留下如何？”
他不是那種不開明的家長，孩子是走是留，他肯定不干涉的。
但這孩子是師兄的香火，怎麼着也得帶回去跟父親上柱香，告慰他在天之靈。
對於這點，戴晴尷尬一笑，沒答應。
她一個人過的好好的，突然半路來了一羣親戚，要是好相處還行，萬一遇見幾個難纏的，動不動用親情綁架你，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所以，在一切未知的情況下，她不會貿然給自己招惹麻煩的。
姜黎看着她抗拒的神色，有些詫異，這丫頭平時挺隨和的一個人，有了這層親戚，怎麼反而生疏了呢？
想着自己的要求，他也沒覺得有過分的地方啊？
“你有顧慮？”
他年齡大了，不瞭解年輕人的心思也正常。但有顧慮可以提出來，只要合情合理，他肯定不拒絕。
“咳~，既然姜爺爺問了，那我也不瞞你。我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不喜歡招惹太多麻煩。你可以說我是自私，但這就是我最真實的想法。”
看着姜黎詫異的眼神，戴晴尷尬一笑。
“一個人養成的習慣，幾乎很難改掉。與其後期跟人鬧矛盾，還不如保持距離的好。”
“當然，你和我爺爺之間的親情，我不會否認，也替你們高興。但畢竟時間有些久遠，經歷了兩代人，姜派的叔伯師兄弟對我和爺爺都是陌生的，幾十年不見的人，何談親情？”
老話怎麼說的，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就拉倒。
她這都第三代了，哪裡還有親情？
聽着這話，姜黎端着茶杯，靜靜地看了戴晴片刻，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是我高興過頭了，沒想太多。”
不愧是師兄的孫女，比他理智。
這些年，他行走在外，門派內確實有些不贊同的聲音，只不過礙於他的輩分，沒人敢當面置喙罷了。
若是不打招呼，就把晴丫頭帶回去，確實容易引起麻煩。
唉，畢竟時代不同了，他也得與時俱進。
“罷了，此事暫且延後，你爺爺的墓地在何處？明日帶我去看看，我要去給師兄上個香，燒點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