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加裝了銷聲器的三八式狙擊步槍一聲悶響，前方兩百米外，一個日本兵便應聲撲倒在了黃土原上。
打完一槍，王野又縮身藏回到那道小土溝。
銷聲器不僅掩蓋了槍聲，也消除了槍口焰。
剩下的鬼子便嘰哩呱啦的大叫起來，一邊胡亂開火，一邊用手電筒四下裡胡亂照射，但這不足以幫助他們找到目標。
手電筒的光束到了兩百米外已經極其微弱。
一拉槍栓，一顆滾燙的彈殼便從槍膛跳出，接着一推槍栓，便將又一發6.5mm口徑的有阪步槍彈推入到槍膛之中。
轉身出槍，瞬間鎖定又一個日本兵。
在鎖定日本兵的同時，王野又輕輕釦下扳機。
又是噗的一聲悶響，前方兩百米外，又一個日本兵撲倒在地。
幾乎同時，埋伏在不遠處的魏西來、王喜奎、趙二娃等狙擊手也紛紛開火，瞬間又有好幾個日本兵撲倒在地上。
這仗真的沒辦法打。
雙方的實力相差太懸殊。
轉眼之間，一個步兵分隊便已經只剩下一半。
剩下的七八個日本兵心理崩潰，跳起身就跑。
不過在逃跑的同時，倒也沒有忘關掉手電筒，不然肯定會成爲最好的靶子。
王野便將端着的狙擊步槍放下，因爲接下來就不關他們的事，再接下來就該輪到孫德勝的騎兵連上場，去追殺這些日本兵。
很快就有十幾個騎兵追了下去。
不出意外，這幾個鬼子很快就會被追上斬殺。
一聲呼哨，藏在不遠處的烈焰回以一聲長嘶，隨即飛奔而來。
王野把狙擊步槍往肩膀上一挎，再翻身上馬，再環顧四周時，只見魏西來、王喜奎還有趙二娃也已經召喚來了各自的戰馬。
輕催戰馬，四騎順着黃土原快速南下。
走沒多遠，翻過一道隆起的土樑之後，眼前的黃土原上驟然跳出大量燈光。
卻是八路軍又纏住了從安化南下的日軍主力，正從四面八方發起襲擾進攻，依然還是白天之時的套路，派出大量的小部隊多點發起進攻。
這個時候，日軍一般只有兩種選擇，或者就地防禦，或者派小股部隊斷後。
從白天到現在，日軍採取的都是後一種方式，就是不斷留下小股部隊斷後，掩護大部隊繼續南下，到現在，日軍已經犧牲掉了六個小隊。
但是看這情形，鬼子主力又被他們給纏住了。
四騎正行走間，一個黑影陡然從原上竄起來：“口令！”
“山西土財主！”王野回了一聲口令，反問道，“回令！”
“一個大子掰成兩個花！”對方回了一句又道，“王隊長，是你嗎？”
“二蛋是你嗎？”王野聽出來是葛二蛋的聲音，又問道，“團長在哪？”
“王隊長，是我，我是葛二蛋。”黑影一溜小跑迎上前來，又伸手一指前方某處，“團長在前邊溝裡呢。”
“走，帶我過去。”
當下葛二蛋帶着王野來到溝裡。
不光是李雲龍在，丁偉和孔捷居然也在。
獨立團、新一團還有新二團的主力都在。
在不斷派出小股部隊向日軍主力發起無盡襲擾的同時，三個團的主力也始終如影隨行跟在鬼子身後，隨時準備發起最後的致命一擊。
用李雲龍的話說就是，這是已經到了嘴邊的鴨子。
“小王？”李雲龍道，“剛纔那個小隊又被你們吃掉了？”
王野道：“剩下最後幾個跑了，老孫帶着騎兵連去追殺了。”
“哈哈，那基本上就沒跑了。”李雲龍笑笑，又問丁偉道，“老丁，這已經是咱幹掉的第幾個小隊了？”
孔捷搶着回答道：“六個了。”
“六個小隊？”李雲龍道，“差不多就是兩個中隊。”
丁偉便說道：“老李，這裡到太原可是沒有多遠了，充其量也就十幾公里了，要不然就別等了，總攻吧？”
孔捷也說道：“同意，忍了這麼久也該發起總攻了。”
李雲龍目光轉向王野，問道：“小王，你的意見呢？”
“我沒意見。”王野點點頭道，“現在總攻雖然傷亡會稍大一些，但是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我們還可以趕去太原幫個場子。”
說是幫場子，其實還是爲了搶好處。
太原攻堅戰打到現在，不出意外的話，晉綏軍獨一旅、中央軍獨九十四旅和太原城內的鬼子肯定已經兩敗俱傷了，他們三個團收拾完鬼子趕過去，正好摘一顆落地桃子，而且楚雲飛和樑鋼他們還無話可說。
不僅無話可說，還得感謝他們。
李雲龍、丁偉還有孔捷也是這個心思。
“那好。”李雲龍點點頭，正要下令時，張大彪忽然叫了起來。
“團長，鬼子停下不走了。”張大彪道，“看這樣子是要死守了！”
李雲龍、丁偉和孔捷急忙站起身探頭看，果然看到原本正在行軍的日軍已經停下，並且開始在黃土原上就地構築工事。
而且整個隊形也已經展開。
依然是步兵在外，炮兵還有輜重兵在內。
整個防禦陣形呈現正方形，長度和寬度大約有兩公里。
在這片區域內有幾個土崗，從忽明忽滅的手電光判斷，日軍是打算利用這幾個土崗構築重機槍火力點，作爲防禦支撐。
李雲龍道：“這是怎麼回事？”
丁偉也道：“是啊，怎麼不走了？”
就在李雲龍幾人面面相覷之時，程月急匆匆的走過來。
“團長！”程月道，“旅部急電！”
“二蛋，手電筒！”李雲龍喝道。
葛二蛋趕緊從挎包裡取出手電筒。
打着手電筒，再照亮電報抄寫紙，李雲龍、丁偉和孔捷三顆腦袋便同時湊過來，然後三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大同的鬼子出動了！”
“正定的鬼子也出動了！”
“岡村寧次夠狠的，一來就是兩個師團。”
“是啊，不動則已，一動就是泰山壓頂！”
聽李雲龍他們說話，王野就猜到鬼子已經大舉增援。
而且還是大同、正定兩個方向的鬼子大舉增援太原。
不過王野嚴重懷疑，晉綏軍區和冀中軍區的情報有誤，從大同、正定馳援的鬼子絕對不可能有兩個師團那麼多。
估計也就是各一個步兵聯隊。
頂天了再加上一個炮兵大隊。
反倒是中條山方向，更可能有重兵回援。
但這還要時間證實，因爲中條山方向沒有根據地預警。
不像大同還有正定，鬼子只要一出城門，晉綏軍區和冀中軍區就能及時發現。
當下王野說道：“難怪鬼子突然停下不走，一定是收到了大同方向鬼子的電報，等着他們前來匯合，然後一起南下太原！”
丁偉道：“大同方向的鬼子到這需要多久？”
王野道：“從大同到安化可以乘坐火車，最多三個小時。”
丁偉道：“從安化到這裡大概四十公里，急行軍五個小時可以趕到。”
孔捷道：“也就是說，最快到天亮時分，大同方向的鬼子就能趕到，扣除打掃戰場的時間，留給我們的攻擊時間也就不到六個小時。”
丁偉道：“老李，老孔，動手吧，遲則生變。”
“同意。”李雲龍點點頭，又吩咐程月道，“小程，你給晉綏軍獨一旅發個電報，就說大同方向還有正定方向的鬼子已經派出兩個師團來增援。”
王野接着說道：“中條山方向也可能會有重兵回援。”
說到這裡一頓，又說道：“最快到明天中午，這三個師團就極有可能到達太原，請楚旅長慎重考慮是否要繼續進攻。”
程月記好電文，趕回去給晉綏軍獨一旅發報。
目送程月離開，王野道：“團長，太原估計沒有指望了。”
“我知道。”李雲龍說道，“所以，咱們唯一的發財指望也就是眼前這夥鬼子了，老丁還有老孔，這次咱們也不搞主攻佯攻了。”
“從三個方向同時主攻，至於繳獲，”
說此一頓又道：“誰搶到算誰的怎麼樣？”
“那不行。”孔捷反對道，“你小子想得美。”
丁偉也道：“老李，你這樣可就沒意思了啊。”
“就是，把我和老丁當傻子還是怎麼着啊？”孔捷道，“這之前的襲擾戰可都是你們獨立團在負責，你小子已經繳獲了六個小隊的武器裝備彈藥，要是按你說的這個搞法，豈不是說一半武器裝備和彈藥都歸你小子，你可真聰明。”
“平分。”丁偉說道，“必須平分，這沒得商量。”
“哈哈，好好，平分。”李雲龍笑道，“那就平分。”
說到這裡一頓，又道：“二蛋，命令各營做好攻擊準備。”
丁偉和孔捷也分頭離去召集各自部隊，然後藉着夜幕的掩護，快速運動到了鬼子防禦陣地的南側以及北側。
……
“可惡！”
楚雲飛重重的捶了下拱極門城頭垛堞。
因爲剛纔的一波進攻，又被頂了回來，不僅如此，這次進攻至少又損失了超過一百名的晉綏軍勇士。
代價太慘重了！
方立功已心疼得肝顫。
“旅座，不能再攻了。”
方立功顫聲道：“再攻下去，我們獨一旅就廢了。”
楚雲飛卻是目光如炬，越過上千米虛空死死的盯着太原內城的後宰門。
沉默了幾秒鐘，楚雲飛突然轉身回頭，目光落在孫銘身上，孫銘便立刻上前一步，挺身站到楚雲飛的跟前。
“旅座！”方立功頓時大急。
旅座這是要投入猛虎中隊了嗎？
猛虎中隊可是獨一旅精銳之中的精銳。
“旅座，不能再攻了！”方立功快要出聲來。
楚雲飛似乎也沒有下定決心，臉上神情陰晴不定。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通訊兵快步爬上拱極門城垣：“旅座，獨立團急電！”
方立功一伸手將電報接過來，匆匆看完，頓時臉色一變道：“旅座，情況有變化，大同和正定的鬼子已經大舉趕來增援。”
“什麼？”楚雲飛聞言臉色大變。
“大同、正定方向的鬼子大舉來援？”
“不只。”方立功道，“李雲龍和王野估計，中條山方向也會有鬼子重兵集團回援，還讓我們慎重考慮是否繼續進攻太原。”
說是慎重考慮，其實就是放棄。
聽到這，楚雲飛臉上露出複雜之色。
這一刻，楚雲飛內心真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中條山的鬼子終於被調動。
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有多少鬼子被調回太原，而且這也只是八路軍方面的猜測之詞，但是楚雲飛相信八路軍方面的情報分析能力，他們說中條山的鬼子可能會調重兵集團回援，那麼大概率就會調重兵回援。
中條山的日軍終究還是被他們調動，
也就意味着他們的作戰意圖已經圓滿達成，至於到底調動了多少兵力，這就不是他們所能夠決定的，但是他們真的已經盡力了。
兩個旅，爲了完成這一任務都已經打殘了。
然而太原之戰打到現在，楚雲飛也已經打出火來了。
更重要的是，只差一口氣就能夠拿下太原，只要再給一個晝夜的時間，楚雲飛自信就一定能夠拿下太原。
很遺憾的是，已經沒有時間了，連半個晝夜都沒了。
按照八路軍方面的估計，最快天亮之前大同、正定方向的鬼子就能趕到太原。
方立功就擔心楚雲飛心有不甘，還要鐵了心打太原，便趕緊勸說道：“旅座，如果八路軍方向的情報是可靠的，大同、正定還有中條山都有鬼子重兵集團回援，那麼太原城內的鬼子必定士氣大振，我們已經徹底沒機會了，所以，撤吧。”
“好吧，那就撤兵。”楚雲飛嘆息一聲，旋即又說道，“但也絕不能白來一趟，傳我的命令，把太原外城的所有的日僞資產全部收繳，運回雲起鎮！”
日軍倉促之間撤兵，外城的商鋪都未及轉移，甚至於還有日本人開設的飯館。
頓了頓，又轉身吩咐孫銘：“孫銘，你去通知一下中央軍獨九十四旅，讓他們也不要打了，抓緊時間收繳西華門外的日僞資產。”
“是！”孫銘轉身飛奔而去。
……
天亮了，黃土原上的戰鬥已經結束。
在付出傷亡超過五百人的代價之後，獨立團、新一團還有新二團終於在最後一次進攻中突入到鬼子的防禦陣地。
一場慘烈的白刃戰之後，日軍遭到全殲。
這會李雲龍他們仨正帶着兵在打掃戰場。
“團長，這裡有一部電臺。”葛二蛋獻寶似的捧過來一部電臺，只有發報器，收報器卻是不知所蹤，而且這臺發報器也損毀了。
“團長，又找着了一門九二步兵炮！”
不遠處響起王承柱的嚎叫，有着壓抑不住的興奮。
李雲龍、丁偉和孔捷急匆匆趕過去，便看見王承柱正帶着幾個兵在瘋狂刨地，從已經刨開的黃土中，露出一截刷有綠油的炮管。
從炮管的口徑可以看出來，這是一門九二步兵炮。
“小鬼子夠狡猾的。”丁偉笑着說道，“居然還想把炮埋起來。”
“再找找，都散開，再給我仔細的找。”李雲龍道，“沒準還有埋起來的武器。”
“團長，不必找了。”王野上前勸說道，“已經找着四門九二步兵炮，這夥鬼子總共也只攜帶了四門九二步兵炮。”
孔捷已經非常滿足：“一仗就繳獲了四門九二步兵炮，已經不錯了。”
李雲龍便拉着丁偉和孔捷說道：“老丁，老孔，有四門九二步兵炮，咱們三個人分，這也不好分哪，要不這樣，這次就先可着我們獨立團，等下次再有繳獲時，再給你們兩個，怎麼樣？無論繳獲了多少，我保證沒有二話。”
“你狗日的想得美。”孔捷急道，“憑什麼？”
丁偉更是直接說道：“按老規矩，一人一門，剩下那一門炮抓鬮決定。”
“不行，不能抓鬮。”孔捷的抓鬮應急障礙症瞬間發作，連連搖頭道，“還是輪流好，這次先可着三個中的一個，下次再有分不盡的零頭，再輪到另外兩個的一個，再下次還有分不盡的零頭時，就給最後剩下的那一個。”
“也行。”丁偉說道，“我沒意見。”
“孃的，那這零頭先可着咱老李，你們總沒有意見吧？”李雲龍罵道，“老丁老孔，我說你們倆怎麼也變得山西土財主似的？”
“不就是一門炮，還能下崽怎麼着？”
“你狗日的還有臉說我們？”孔捷反嗆。
……
遼縣，八路軍總部。
副總參謀長興沖沖走進作戰室，報告道：“老總，李雲龍他們也已經把活給幹完了，從安化方向南下增援的鬼子已被全殲。”
“好，幹得漂亮！”老總欣然道。
副總參謀長又道：“從潞安、安化以及陽泉三個方向回援的鬼子，只有陽泉方向有一千多鬼子逃回陽泉縣城，其餘兩個方向的鬼子均被全殲，這次的阻擊戰，我們的打援部隊都是斬獲頗豐，光是九二步兵炮就繳獲了六七門。”
“唉。”老總卻忽然嘆了口氣，有些遺憾的說道，“唯一可惜的是，到了也沒能拿下太原城，還是讓山西的鬼子逃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