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六個多小時的急行軍，晉西北縱隊終於趕到四十多公里外的殺豬口，這個時候已經是次日凌晨的一點多鐘。
段鵬率領的一個偵察小組已經在殺豬口等了一個多小時。
“隊長，司令員。”段鵬向王野和旅長分別敬了記軍禮，又說道，“和尚帶着另一個偵察小組正在監視太原北上的鬼子。”
王野發現代號不實用之後，便索性把職務也給忽略了，整個特戰大隊無論職務高低都以綽號或名字相稱。
唯一的例外就是王野。
對於王野，包括魏大勇在內，都以隊長相稱。
剛開始王野還試圖糾正，但是幾次糾正沒有效果之後也就懶得再糾正，隨便隊員們怎麼叫，反正他又不怕鬼子斬首。
但是其他隊員互相之間就一律以綽號或名字相稱。
王野點點頭，問道：“你們最後一次聯絡是什麼時候？”
“十分鐘前。”段鵬道，“根據和尚最新提供的情報，北上的日軍已經過了王家峪，離這裡還有七八公里。”
“時間來得及！”王野聞言鬆了口氣。
旅長更是直接下達命令：“傳我的命令，各步兵團立即搶佔公路兩側制高點，炮兵團加緊構築炮兵陣地，騎兵團找個地方抓緊休整。”
司令部的幾個通訊員應一聲是，分頭離去。
丁偉和李雲龍兩個人卻是眼巴巴的看着旅長。
這次主力南下，孔捷被旅長留在安化牽制鬼子。
因爲打這樣的仗最需要的就是執行力，所以孔捷最合適。
“怎麼，想過把指揮的癮？”旅長目光掃過李雲龍和丁偉的臉上，笑着問道。
“旅長，老丁就算了。”李雲龍連忙搶着說道，“他都已經在張各莊和陳莊打了兩仗，早就已經過足了癮了，殺豬口這一仗就交給我指揮吧。”
“憑什麼我就算了？”丁偉別的事情都可以讓，唯獨這事不想讓。
頓了頓，丁偉又道：“旅長，我實話實說，張各莊那一仗打得還行，但是陳莊那一仗打得就不理想，而且經過這兩次戰役我已經有了點心得，所以我相信，如果旅長仍舊把這一仗交給我指揮，那我一定可以表現得更好！”
“老丁，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啊。”李雲龍一聽頓時急了，“不能所有好事都可着你吧，也該輪到咱老李嚐嚐鮮吧？”
也就是丁偉，要換成是程世發，李雲龍早就直接罵娘了。
對於丁偉，李雲龍還是很剋制，既便是懟人也留了餘地。
丁偉寸步不讓的道：“老李，我真不是要跟你爭，真的是我心裡有些想法，想要通過這次戰鬥進行驗證，下次，等下次有機會時我一定讓你，好嗎？”
“你快拉倒吧，還下次。”李雲龍道，“這樣的好機會多少年都遇不到一回，要是錯過了今天，猴年馬月老子才能指揮一個真正的縱隊跟鬼子打大仗？”
頓了頓，李雲龍又道：“老丁，算咱老李求你了，行不行？”
“行了行了，都別爭了。”旅長悶哼一聲，沒好氣的道，“這是鬼子，又不是唐僧肉，你們怎麼還搶上了？”
目光落在丁偉身上，旅長又道：“丁偉，既然你心裡有想法，那這一仗還是你指揮。”
“謝謝旅長。”丁偉便啪的立正，又擡手敬禮道，“旅長，請你放心，今天這一仗我丁偉一定要打出水平，一定以最小的代價贏得最大的戰果！”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旅長點點頭，目光又轉向李雲龍。
只見李雲龍已經把目光轉向一側的曠野，扁着嘴正在生悶氣。
旅長便立刻樂了，笑着說道：“李雲龍，瞧你那點出息，着的哪門子急呀？”
“旅長，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李雲龍黑着臉道，“你一身兼着太嶽、晉西北兩個縱隊司令員，有的是指揮千軍萬馬打大仗的機會，可是咱老李沒有這樣的機會，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機會，旅長你又給了老丁，唉，我傷心哪。”
“行了。”旅長笑罵道，“山西那麼多鬼子，你還怕沒有仗打？”
李雲龍便立刻打蛇隨棍上，一臉諂媚的道：“旅長，那咱們可要事先說好了，等下次再有機會時無論如何也要讓我來。”
“行。”旅長道，“下次到你。”
頓了頓，旅長又扭頭問丁偉：“丁偉，現在你可以說了，這一仗打算怎麼打？”
丁偉臉上表情立刻變得嚴肅，沉聲道：“旅長，經過張各莊還有陳莊兩次戰鬥，我發現鬼子的兵員素質雖然有一定下降，但是正面進攻還是頗具威力的，拋開鬼子航空兵的那次空襲不算，就數鬼子的正面進攻給我們造成的殺傷最大。”
“所以呢？”旅長若有所思道，“你打算避開正面？”
“對，其實我們完全沒有必要跟鬼子來硬的。”丁偉點頭道，“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鬼子急於增援安化的弱點，放過他們的前鋒部隊，專打他們的後衛部隊，然後逼迫他們的前鋒部隊回頭來救，這個時候鬼子的陣形就全亂了，思想上也會陷入混亂，這樣一來我們就能避開鬼子的鋒芒，極大的減少自身傷亡。”
“嗯。”旅長深以爲然。
丁偉已經有點意思了。
……
幾乎同時，中央軍獨九十四旅也到了野豬溝。
不得不說，從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出來的軍官還是很會帶兵的，中央軍獨九十四旅的戰鬥力先不說，至少長途行軍能力已經不輸給八路軍。
因爲從福安縣城到野豬溝的距離，跟從安化到殺豬口差不多。
“旅旅座。”朱家驊雙手膚着膝蓋，喘息着道，“這仗怎麼打？”
樑鋼的體能就要比朱家驊出色得多，雖然也是跑得滿頭大汗，但是至少沒有喘大氣。
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樑鋼說道：“我們獨九十四旅的裝備還是不能跟日軍比，如果一味硬拼，既便能夠獲勝必定也是死傷慘重。”
“我同意。”郭冠英道，“硬拼肯定會死傷慘重。”
樑鋼說道：“所以，我們必須因地制宜，因勢制宜，因敵制宜。”
“因地制宜？因勢制宜？因敵制宜？”郭冠英一頭霧水的道，“旅座，因地制宜的意思我懂，就是合理利用地形，因勢制宜我也懂，就是要合理利用形勢，但是因敵制宜又是什麼意思？卑職實在想不出來。”
朱家驊若有所思的道：“旅座，因敵制宜是不是指的利用敵人的弱點？”
“不錯，就是利用敵人的弱點。”樑鋼微微一笑，又道，“比如說從大同南下的鬼子，他們的弱點就是急於前往安化。”
說到這，樑鋼神情一沉，一臉沉痛的道：“淞滬會戰第一階段，你們還記得我們中央軍是怎麼輸掉的嗎？”
“記得，這輩子都忘不了。”朱家驊肅然說道，“我們太着急了。”
“是的，我們的部隊在巷戰中推進得太快。”郭冠英黑着臉說道，“以至於步兵和裝甲兵出現了脫節，結果給了日軍可乘之機！”
樑鋼道：“所以，你們知道該怎麼對付鬼子了嗎？”
“知道了。”郭冠英點頭道，“放過他們的前鋒步兵，打他們的後衛輜重。”
朱家驊卻有些擔心的說道：“可是旅座，鬼子的前鋒步兵會不會索性輕裝南下奔襲安化縣城？那我們豈不是就要對八路失信？”
“不會的。”樑鋼哂然說道，“鬼子前鋒不敢輕裝南下。”
停頓了下，又說道：“說到底，晉西北的八路軍已經不是兩年前的八路軍了，鬼子的前鋒步兵如果敢輕裝南下，絕對會被八路軍啃得連渣都不剩。”
……
在殺豬口。
凌晨兩點，北上增援的鬼子前鋒，終於趕到了殺豬口。
至少上千個鬼子排成了四路縱隊，沿着公路跑步前進，隔着好幾裡地都能聽到鬼子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不過鬼子還是很謹慎的。
除了有一個摩托化步兵分隊擔任尖兵，
在公路兩側的山坡以及溝壑之中，還有鬼子的遊騎兵。
不過好在，晉西北縱隊的主力部隊都埋伏在兩公里外，鬼子游騎兵發現不了。
在兩公里開外的一個山坡上，丁偉正舉着四倍軍用望遠鏡向着殺豬口的方向觀望，透過望遠鏡的視野，隱約可以看清楚日軍的隊列。
王野悄無聲息的來到丁偉身邊，報告道：“鬼子擺出的是擡轎陣，兩個步兵大隊一前一後擡着中間的輜重部隊以及指揮部，沒有第三個步兵大隊。”
“是嗎？這倒是個好消息。”丁偉略一沉吟後道，“放過前面的那個步兵大隊，炮兵團集中火力打擊後衛大隊，炮團的炮擊一結束，整個縱隊就發起總攻！”
停頓了下，又說道：“再讓騎兵團做好出擊準備，一旦鬼子的前鋒大隊掉頭殺回，就立刻從鬼子身後發起進攻，一鼓作氣打垮鬼子前鋒大隊！”
“是！”幾個通信員答應一聲，分頭離去。
……
今晚，對安化城內的日軍來說，註定是個難熬的夜晚。
爲了給日軍制造出晉西北縱隊主力仍還在安化的假象，孔捷的二支隊時不時的就會組織一波進攻，不斷的給日軍的外圍陣地施加壓力。
日軍在外圍陣地只擺了一個步兵大隊，面對二支隊四個團的猛攻，壓力非常大，尤其是東門陣地，好幾次易手。
還上演了多次白刃戰。
雖然最終守住了陣地，可是包括井上貞衛在內，第六十九師團的老鬼子、小鬼子卻反而更加緊張，更加惴惴不安。
五十嵐美道：“師團長，從昨天晚上八路軍在平安縣城展現出的戰鬥力，他們不該只有這點能力，所以他們一定是在暗中醞釀更大的攻勢。”
“我完全同意五十嵐君的判斷。”加藤貞夫說道，“因爲八路軍的炮兵羣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進攻，所以直到現在爲止，八路軍所有的攻勢都只是爲了麻痹皇軍，使皇軍做出誤判並放鬆警惕，然後發動致命一擊！”
“嗯，你們的分析很有道理。”井上貞衛深以爲然道，“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好防備，命令各個臨時編成的後備大隊做好準備，以隨時增援外圍陣地。”
除了步兵第292聯隊的一個步兵大隊以及兩個山炮兵聯隊，
井上貞衛將剩下的四千多鬼子，臨時編成了四個後備步兵大隊。
由於武器裝備不足，井上貞衛甚至將僞軍的步槍和輕重機槍都徵用。
頓了頓，井上貞衛又道：“對了，太原還有大同來的援軍到達什麼位置了？”
五十嵐美輕噢了一聲道：“我們通訊課十五分鐘前纔剛剛跟第3聯隊以及第11聯隊聯絡過，第3聯隊現在應該已經到殺豬口，第11聯隊現在則應該已經到達野豬溝。”
“殺豬口？野豬溝？”井上貞衛的眉頭便立刻蹙緊，這兩個地名有點兇啊？
思忖之間，一個通訊參謀急匆匆走進來頓首報告道：“師團長，剛剛收到了第3聯隊發來的急電，說他們在殺豬口遭到八路軍伏擊，可能無法在天亮之前準時到達安化。”
話音未落，又一個通訊參謀快步走出來，頓首說道：“師團長，剛剛又收到第11聯隊發來的緊急電報，該聯隊在野豬溝遭到支那中央軍的伏擊，目前方雙正在激戰之中，但是天亮之前肯定到不了安化縣城了。”
井上貞衛的臉色便垮下來。
這可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
這個時候，在殺豬口以北兩公里外的一處無名山谷。
“全都有，慢跑！”孫德勝一聲令下，胯下戰馬開始進入慢跑節奏，身後隨行的三百餘騎便也紛紛跟着加速。
蹄聲得得，前方的谷口方向一片靜謐。
片刻之後，孫德勝又揚起右手大喝道：“全都有，快跑！”
伴隨着這一聲大喝，孫德勝一夾馬腹，胯下戰馬瞬間四蹄騰空加快速度。
身後隨行的騎兵也紛紛跟着加快速度，原本雜亂無章的得得聲很快匯聚成鼓點般的馬蹄聲，一下一下敲打在騎兵還有戰馬的心臟。
戰馬還有馬背上的騎兵瞬間興奮起來。
“全都有……”孫德勝拔出馬刀向着前方壓平。
下一霎那，孫德勝略帶沙啞的聲音便響徹山谷：“衝鋒！”
然而，孫德勝的怒吼聲再嘹亮，也被潮水般的馬蹄聲完全遮掩住，根本沒有一個戰士能聽到他的聲音。
但是，並沒有關係。
因爲前排的戰士看到了孫德孫的軍刀，當即便跟着衝刺。
後排旳騎兵戰士看到前排的戰士開始進入衝刺，便也紛紛擎出雪亮的軍刀，然後催動戰馬開始了衝刺。
不到片刻，騎兵團便完成加速，也從無名山谷中殺出來。
出了谷口，就是筆直寬闊的同蒲公路，山谷走向與公路大約呈三十度夾角，孫德勝只是稍稍一勒馬繮，胯下戰馬便已經拐上公路，順着公路往南衝。
在孫德勝身後，整個騎兵團三百多騎，猶如潮水般涌出。
只見前方五十米外，黑壓壓的鬼子步兵正在倉皇向南行軍。
突如其來的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很快就引起了這些鬼子的注意。
越來越多的鬼子回過頭，一臉驚恐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八路軍騎兵。
“騎兵！”
“支那騎兵！”
“支那騎兵殺過來了！”
“野村君，就地組織防禦！”
“機槍組，趕緊把機槍架起來！”
“笠原君，立即搶佔公路右側制高點！”
“回來，你們這羣蠢貨，快把重機槍擡回來，快啊！”
霎那間，正沿着公路南下的上千個鬼子便陷入混亂，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有部隊還能做到鎮定自若。
指揮更不可能如臂使指。
但是鬼子的戰術素養確實不錯。
儘管變起倉促，可是絕大部分鬼子還是憑藉平時的訓練做出了反應，至少有一半的鬼子原地蹲下或者臥倒，舉起步槍射擊。
甚至還有兩挺歪把子機槍也架了起來。
但是九二式重機槍就沒那麼快，這需要更多的時間。
然而，八路軍的騎兵已經不可能給鬼子更多的時間。
“哈！”孫德勝大吼一聲，人已經從馬背上直立起來。
五十米的距離，對於完成加速的騎兵來說也就幾秒鐘。
幾秒鐘的時間，反應快的鬼子還有機會開上一槍，反應慢的鬼子纔剛剛舉起步槍，八路軍騎兵就已經殺到。
稀稀落落的槍聲中，有幾個八路軍騎兵翻身落馬。
但是更多的騎兵已經潮水般撞進鬼子步兵的陣中。
“殺！”寒光閃爍間，雪亮的馬刀已經閃電般抹過。
但只見騎兵所過之處，半蹲在地準備射擊的鬼子步兵便一片片翻倒在地，這些鬼子無一全外都被馬刀切開了脖子。
脖子可以說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
也是騎兵最喜歡攻擊的人體部位。
因爲攻擊脖子，可以用最少的體力完成斬殺的動作。
八路軍騎兵潮水一般涌過，鬼子步兵一片片的倒地，轉眼間，騎兵浪潮便已經鑿穿了鬼子步兵的行軍隊列，齊裝滿員的一個步兵大隊已經變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