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越郡。
一座大山之中。
易柏徒步行走在山中，他身邊跟隨着一隻黑貓。
他走在山林之中。
山林並無道路。
可無論是樹木還是灌木叢，在他即將靠近之時，都會自動退避，彷彿生怕觸碰到他，又或者說，觸碰到他，是一種大罪。
黑貓跟在他腳下，沿着他的道路前行，亦是未有草木阻道。
“天尊，你這是何等法子？”
黑貓口吐人言，她看着那草木讓道的樣子，宛如寶石般的眼眸滿是羨慕，她也想要這麼威風。
其正是那烏雲大仙。
“這？這可不是法子。”
易柏低頭看了看黑貓，啼笑皆非。
他這哪兒是什麼法兒，是因爲他爲先天神聖，身軀無垢，又身居大功德，無論草木有沒有智慧，都會下意識的敬畏於他，給他讓道。
“那這是什麼？”
黑貓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是功德，我身居大功德，草木敬我，畏我，故而讓道。”
易柏隨口解釋一句，他往前繼續走去。
“功德？我聽我一朋友說過，說行善事就有功德，天尊你看我可有功德？”
黑貓好奇的問道。
易柏聽得這話，停下了步伐，低頭朝黑貓看去，他開了法眼。
他一眼看過去，這黑貓果真有不少功德在身，比起他，那肯定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對比尋常之妖，這功德已是難得。
“你的確有功德，但想要做到草木讓道，還不夠，當多勉勵。”
“說來，烏雲大仙你也有好友？”
易柏挺詫異的，這黑貓耿直的性子，有好友還真他想不到的。
“天尊，我爲何沒有好友？我那朋友本事也是個厲害的，只是性子不怎樣，我與之相交，但也留了個神。”
烏雲大仙說道。
“性子不怎樣？此話怎講？”
易柏挑眉問道。
若是惡妖，他可就隨手掃過去了。
“我那好友性子也不算惡，只是很仇視於鼠類，但凡是鼠類大妖，只要被其發現，無論多遠，都會過去擊殺，其誕生的貓子貓孫，也在其教導下，很仇視鼠類。”
烏雲大仙說着，語氣裡亦是充滿了不解，明顯是不明白，她那好友爲何會這般。
故而她才說了句性子古怪，不怎樣。
“仇視鼠類？這是爲何？莫不是有鼠類之妖得罪深了你那好友。”
易柏聽到這話，心中念頭散去，針對鼠類大妖，而非作惡多端，這用不着他掃過去。
而且於貓和鼠來說，乃是天敵關係，他也不能多說什麼。
“我亦是問過，此事乃與十二妖有關。”
烏雲大仙說道。
“與十二妖有關，這是怎說？”
易柏提起興趣。
十二妖即是天上十二元辰，他當初也是十二元辰之一，第五位辰龍，天罡元辰。
“我聽我那好友所說，它當年曾碰到過十二妖裡一位鼠類，想要追隨那位十二妖上天，當其隨從，由其調遣，可那十二妖的鼠妖答應了我那好友，讓其先回去，說第二日會叫其一同上天。”
“可第二日時，那鼠妖自個跑去京城了，耍了我那好友一通，我那好友自此怨恨上了鼠類，認爲若是要拒絕，當面拒絕即可，何故戲弄於它。”
烏雲大仙也是耿直，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這……”
易柏一聽，總覺得這事兒耳熟，再是一想，臉色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這事兒，他聽過，
是另一個角度。
是社君和他說的。
幾百年前，他剛剛當上辰神時，那社君就和他說過，耍了只貓兒，沒想到這事兒後續，還被他聽到了。
社君啊社君。
怎惹了這麻煩事。
因果報應，早晚有一日，這果子，會落在社君頭上的。
“天尊，怎了？”
烏雲大仙問道。
“無礙，走吧，我們改道。”
易柏本來是打算去拜訪一下顛道人的，可沒想到出了回事，就打算先離開，去見見子鼠社君，把這件事與之傾述，讓其去解決了。
他心中有所感覺。
這件事若是得不到解決，結下的惡果，早晚有一天，會報復在社君身上的。
“改道？改道去哪兒？”
烏雲大仙疑惑問道。
“算了，等我先問問。”
易柏左思右想，還是打算問問附近的土地山神一類，看看今年是十二元辰裡的誰在值守。
“問？怎問？”
烏雲大仙再問。
易柏不答，伸手掐了個訣，唸了聲咒。
下一刻，只見得一老兒從遠處而來，縮地成寸，三兩步的功夫來到了易柏跟前，跪伏在地，行得大禮。
“壽山山神拜見玄壇海會威靈天尊，願天尊永安！”
老兒唸誦尊號，誠懇不已。
“山神且起。”
易柏輕聲道了一句，他的法眼看過去，一眼就看得出來，這老兒乃是頑石成精。
“天尊，可有何事需老兒相助，老兒定竭盡全力，爲天尊所用，爲天尊排憂解難！”
山神高聲呼喊。
“此間無事，只是問你，今年是何年，十二元辰裡，是誰值守。”
易柏問道。
“迴天尊話，今年乃是天運丙午年，吳朝永昌十四年，十二元辰裡，是那神後元辰值守人間。”
山神忙是說道。
聽到此話。
易柏眼前一亮，竟然是神後元辰當值。
那社君神號不就是神後元辰，這可真是太巧了。
那他可就不必迴天庭去尋了，在人間裡尋找即可。
“如此，你可退下。”
易柏將他想要知道的都問了個清楚，擺手就讓山神退下。
山神聽令而退，三兩步的功夫，消失不見。
一切恢復如初。
烏雲大仙頓時跳了上來，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山神離去，又看了看易柏。
“天尊，此總該是法門了吧？”
“我想學。”
烏雲大仙直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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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的確是法門，名爲驅神術，可驅使土地山神一類，但需你有神仙的身份才行，否則驅使來土地神仙，恐怕會先對伱動手。”
易柏搖了搖頭，如此說道。
他沒有哄烏雲大仙。
這就和禱雨之術是一樣的，若是禱雨之術，是請雷公電母等天衆而來，真把神仙請來的，先布雨還是先劈你這個妖怪，那是兩說的。
“這樣啊。”烏雲大仙嘆了口氣，只能接受。
“此術，你學之無益，但有些術，你卻是可以學。”
易柏思慮再三，取了一些小術的記載給了烏雲大仙。
頓時就讓這烏雲大仙喜笑顏開，化作人身，開始看起了這些皮毛之術。
哪怕是走路，也要看這些皮毛之術。
易柏看着烏雲大仙這般做派，不由得感慨。
這烏雲大仙天資或許不是很好，但這份求學之心，着實是難得。
看着求學心切的烏雲大仙，他好似看到了他的曾經，也是這般。
易柏也終於是明白，他師父東嶽大帝爲何會默認他當初在東嶽廟裡求學了。
當年他還是一條大蛇時，在東嶽廟裡學術法，東嶽大帝沒有驅逐，在考驗後，就默認了他的求學。
或許，東嶽大帝當初就是如他這般的心思。
一妖怪能有如此求學之心，很是難得，值得欣賞。
易柏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他起身打算繼續行走，去看看顛道人。
既然社君在人間值守，那就沒必要着急了，等會兒請顛道人算一算，指不定直接就找到社君了。
他可沒忘記，當初顛道人遣陰神把社君給抓來了的事情。
他往顛道人所在徒步而去，悠哉悠哉。
身後黑雲大仙沉迷於書中，跟在他身後。
……
在行走半月後。
易柏終是來到了那四面皆牆的廟中。
這廟裡依舊是如此，二三百年過去，沒有任何改變。
在走到此處時。
烏雲大仙停下腳步，將手上的書籍給放了下來。
“天尊，我能不能在外面等你，這廟……給我一種很可怕的感覺，我不想進去。”
烏雲大仙沉默許久，如此說道。
她擡頭望着這座四面皆牆的廟宇，眼底透着畏懼。
易柏聞言，倒是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這廟所祭拜的主神是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那位雷祖。
烏雲大仙沒有任何神仙權柄在身，懼怕也是正常。
不過說來，過了這麼多年，這廟宇的氣勢還真是夠兇的。
他隔着這麼遠都能感受到這廟裡透出來的氣勢。
大氣磅礴，鬼神退避。
“可以，那烏雲大仙就在外等我，我用不着多久就會出來。”
易柏點頭說道。
烏雲大仙自顧自跑到了遠邊一棵樹下，繼續研究起那些皮毛小術。
易柏見狀，這才往裡走去。
他走到廟牆下，足下皁靴一踏，身如鴻毛，一躍跨過了廟牆，來到了廟裡。
他一如廟裡，擡頭往裡一看，一邋遢道人躺在地上，打着瞌睡。
這人不就是顛道人。
和以前比起來，顛道人更顯老態，鬚髮皆白。
但易柏知道，顛道人只是肉軀老了許多，其元神仍是巔峰狀態。
只要顛道人想，隨時可以蛻殼而出，恢復巔峰狀態。
易柏本想把顛道人喚醒，可他擡頭往祭祀殿裡看去時，一眼就看見，那殿裡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尊神像。
瞧這神像身穿黃金甲，頭頂金玉龍頭冠，腰繫金絲玉帶，腳踏雲紋虎皮靴，身後掛着大紅袍，面容肅穆，左手一柄法劍，右手一枚令牌，威風凜凜。
這神像……
怎麼這麼像他？
易柏越看越眼熟，忽然臉色就黑了下來，這個顛道人什麼個情況。
這神像不就是他麼。
顛道人把他立成神像，供奉在廟裡做什麼，還和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的神像排在一塊。
“真人。”
易柏走到顛道人身旁，輕輕拍了拍。
“嗯？”
顛道人被驚醒，雙目睜開，渙散的瞳孔瞬間聚焦。
他擡頭看向易柏，一聲驚呼。
“竟是天尊！”
顛道人忙是從地上站了起來。
“真人，多年不見，修行精進不少。”
易柏看着顛道人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用開法眼，他就能斷定，顛道人的修行精進許多。
雙目是精氣神的一種體現。
精氣神充足，雙目便有神。
“天尊，你怎來了？多謝天尊誇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若是修行沒有精進，那還得了。”
顛道人笑着拱手，順勢把身形擋在入殿門口那兒，想要擋住，讓易柏看不見。
“不是，真人，你擋着做什麼，我早就看到了。”
易柏哭笑不得。
這顛道人，哪怕時隔這麼多年，還是這麼不着調。
“哈哈，天尊，這不是怕你怪罪麼。”
顛道人被這麼一說，也不尷尬，打了個哈哈，就側開身子，不再遮掩。
易柏擡頭仔細再往裡打量一二，確定裡邊的神像就是他的。
只是他這神像下的香爐，怎一炷香都沒有？
易柏又氣又笑，這顛道人莫名其妙立他的神像也就算了，怎連個香都不上。
“真人，你立我神像做什麼？”
易柏問道。
“這不是辟邪麼，天尊，你有所不知，近些年來，人間亂了套，有些魑魅魍魎會想鳩佔鵲巢，佔我這廟，我又懶得管，可我懶得管，這些魑魅魍魎就會打擾我存神。”
“我索性找門路，要了你的法身樣，立了你的神像，震懾魑魅魍魎。”
顛道人咧嘴一笑，開口說道。
“立我的神像，爲何能震懾魑魅魍魎？”
易柏不解。
他的名頭有什麼用，對於魑魅魍魎來說，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這位雷祖，震懾力不應該比他厲害多了麼。
“天尊，你南征北戰這麼多年，又開闢妖魔之道，於魑魅魍魎來說，你的名頭，可比普化天尊老人家要兇得多。”
顛道人這般說道。
“你這……”
易柏一聽，感到無奈。
但顛道人說的也沒錯，他打了北州，又打了西州，然後又去了南州打，打完南州消停了一陣，然後西州又亂，他就又打西州了。
一人之力，壓了三州妖魔。
更是爲妖魔開了新的道兒。
對於妖魔來說，他的名頭，可謂又敬又畏。
立他的神像來辟邪。
真有這顛道人的。
“你這般做，雷祖可知？”
易柏無奈的說道。
“雷祖知道，雷祖託夢，同意了這件事。”
顛道人答道。
易柏相對無言，既然雷祖都答應了，他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