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束震爆催淚彈的問題解決,陳沉這邊也開始安排對預定地點的抵近偵查。
按照之前魯夫提的交代,下一次的IS-K培訓將會組織在拉博塔北部的小城洛索尼,但他們會採用一套特殊的審覈機制,只有經過前期認證的人到達洛索尼,與相關接頭人員確認身份之後,接頭人員纔會提供具體的集會地點。
而他們提供集會地點的時間,是在培訓正式開始前的一個小時。
同時,負責接頭的人員只負責接頭和身份審覈這一件事情,他大概率並不屬於IS-K核心層,也不瞭解IS-K的具體計劃,哪怕抓住了他,也不可能觸及到IS-K的主體成員。
反倒是如果他沒有及時反饋,那麼整個集會都會被取消,人員也會迅速撤離,避免可能存在的風險。
可以說,這套機制已經把安全性拉到極致了。
甚至安全到哪怕東風兵團這邊已經完全突破了魯夫提的心裡防線,獲取到了最具體、最詳細的情報,在很大程度上也還奈何不了他們的程度.
也正是因爲這個情況,對於這一次集會的具體行動,陳沉也並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他只能按照預定的計劃執行,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抓到最好,但抓不到的話就試着用點別的手段。
洛索尼是一座小城,總人口只有千人左右,全部都分佈在環島公路沿線。
而現在,拉博塔的警員總人數達到接近300。
他們還在進行所謂的“拉博塔暴亂案”的調查,可實際上進度緩慢,絕大部分的警員對此並不上心,每天都是划水的狀態。
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爲肯達裡出了更大的事情,再加上總統和軍方的衝突愈演愈烈,對拉博塔暴亂案的關注已經下降了不少,在缺乏約束的情況下,他們能認真幹活兒就怪了。
說不定過不了幾天,古納萬就會把這些人調回到肯達裡去。
既然如此,那不如把他們調到洛索尼,乾點真正能出成績的事情,這樣對大家都好。
大不了,陳沉就出點錢,然後再找小魚報銷得了。
一千美金一個人,陳沉不信他們不幹。
30萬美金,對印尼警方來說是筆大錢,可對小魚他們來說,別說打掉IS-K的一部分力量了,哪怕只是拿到他們的情報,都是絕對划算的
想到這裡,陳沉也放鬆了下來。
既然有保底方案,那就放開手腳去做好了。
第二天一早,東風兵團12人全部集合完畢,裝備準備完成,平川需要的醫療車也整裝待發。
這是非常穩健的考慮——東風兵團有可能正面撞上MPRI,在衝突大概率發生的情況下,就得做好受傷減員的準備。
不過,考慮到平川的醫療車實在是有些過於顯眼,所以陳沉並沒有讓他跟着大部隊一起行動,而是安排他在距離洛索尼兩公里的另一處城鎮克魯諾等待,隨時準備接應。
一旦有衝突發生趨勢,平川可以在3分鐘之內趕到事發地點,而按照陳沉的估計,哪怕即將發生的衝突烈度再高,他們也基本可以拖住三分鐘再開火。
到那個時候,平川應該已經可以完成準備、參與戰鬥了。
一切準備就緒,早上7點,東風兵團1組首先出發,便裝不攜帶重型裝備,前往洛索尼,組織進行前期偵察。
毫不起眼的豐田轎車上坐着5個大漢,後備箱裡塞滿了槍支彈藥,車上所有伸手可及的地方都放着可以殺人的武器,但四人的裝束,確實就跟這片土地上的所有普通人一樣平平無奇。
“到達洛索尼之後我們要分開行動。”
“按照計劃,鮑啓去找可能的集會地點,石大凱盯着接頭點,李幫、林河和我跟蹤接頭人。”
“注意不要引起注意,隨意一點,別等到察覺到被發現的危險了再脫離,注意觀察周邊環境,發現環境有明顯變化時,跟隨環境變化調整策略。”
“謹慎使用無線電,尤其不要用手摸耳機,明白嗎?”
“明白!”
“明白!”
所有人依次回答,而此時,車子也已經開到了洛索尼城內。
按照預定的策略,鮑啓首先對城內幾個重點的潛在目標進行摸底,包括清真寺、學校、和規模較大的民宅,他都要去看一看,判斷是否具備組織集會的條件,或者是否已經爲集會做了準備。
除他之外的其他四人則徒步前往接頭點-——那地方位於洛索尼東北角的一個廢棄的公共排球場,周圍住戶稀少,理論上來說,根本就不會有人到這片區域活動。
只要陳沉一行四人出現在那裡,就已經是明顯的警報信號了。
不過好在,對方的安排也不是一點破綻都沒有。
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排球場沒有人,可去往排球場的路上也沒有人啊。
這裡只有一條必經之路,而在路邊恰好就有一個景點,藍波諾·馬塔水洞。
這地方是當地人消暑常去的地方,陳沉帶着3人提前趕到,就像其他所有“遊客”一樣脫了衣服泡在水中,靜靜等待。
他們甚至還在岸邊放上了啤酒和野餐的食品,一眼看去,已經完全融入了在這裡休息的人羣中。
此時時間剛到9點,雖然還早,但水溫已經漸漸升起來了。
四人一邊聊天一邊觀察着路過的人,兩個多小時之後,終於鎖定了第一個可疑目標。
那是一個行色匆匆的本地人,無論是從動作還是神態上看他都有點緊張,而在經過河邊之後,僅僅過了不到10分鐘,他就又匆匆忙忙地返回。
“這個人有問題。”
陳沉立刻做出了判斷,隨後繼續說道:
“林河,跟上他,隨時報告情況。”
“注意跟蹤原則,別暴露。”
“明白。”
林河立刻起身穿好衣服,隨後快速穿過樹林,從林子裡繞到了目標的前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從遠處過來的目標。
“我咬上了,目標向北邊前進,目的不明,暫時不能確定是否IS-K成員,繼續觀察。”
“明白,繼續觀察。”
“報告位置,我五分鐘後到位。”
陳沉站起身,假裝疲憊地伸了個懶腰,隨後擦乾了身體,穿上了衣服。跟蹤和盯梢是一項複雜的系統性工作,不可能像大多數人想的那樣,靠一個人就能完成。
僞裝、反跟蹤、信息傳遞、銜接和接力
每一個技巧和步驟單獨拎出來都足夠寫一本書那麼厚,而在執行的過程中只要少有不慎,就會暴露自己的跟蹤企圖,導致整個任務全盤崩潰。
用一個生動的例子來表述的話,一次跟蹤盯梢就像是一件無法復原的珍貴瓷器上用刻刀雕刻,只要有一筆錯了,整件瓷器就直接報廢。
難度很高,困難很大,所以陳沉也拋棄了傳統的訓練方式,直接按照一貫的思路,上短平快的專項策略。
按照計劃,林河在完成第一階段的“身份確認”之後,陳沉就會跟上補位,接替林河的位置之後,讓他有時間可以重新僞裝,利用僞裝的多變性降低暴露風險。
這樣一來,原本複雜的、主要依賴經驗去進行的判斷所能發揮的作用就會被弱化,整個跟蹤任務的難度也會降低。
按照林河的指引,陳沉快速走向了環島公路的方向-——這是整個洛索尼唯一的一條“街道”,實際上除了這裡之外,目標也完全沒有地方可去。
幾分鐘後,陳沉看到了正在街邊蹲着吃烤餅的林河。
林河目不斜視,專注地看着遠處正在吵架的兩個本地人,似乎興致勃勃,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他的眼神時不時就會往左瞟一眼,去確認目標的位置。
陳沉從他的身前走過,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陳沉自己準備脫稍,而陳沉在收到他的指令之後則並沒有做口頭回應,只是擡起左手做了一個“抓頭髮”的動作。
這是在跟蹤過程中必備的用於傳遞情報的暗語,林河收到迴應,立刻起身離開目標區域,在無人的角落向已經準備就緒的李幫發出了信號,由李幫接替下一步的跟蹤備份工作。
按照這個套路進行下去,三人就能完成人員的順暢輪換,保證不出現完全脫稍的情況。
與此同時,陳沉已經咬住了目標。
目標找了一個街邊的烤餅攤子做了下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
這並不能說明他的專業素養,反而暴露了他的業餘。
因爲“表現得自然”,是所有情報工作者所需要學會的第一件事情,而防止自己產生“大家都知道我在幹嘛”這種錯覺,則是必須經過的考驗。
很顯然,眼前這個目標就沒有這樣的專業性。
他不僅沒有發現就站在街對面買菸、“專注地”數着錢的陳沉,還因爲自己的動作和表情完全暴露了可疑的意圖。
到現在,陳沉基本可以確定這個人是與IS-K有關了。
他大概率就是像魯夫提那樣的外圍成員,也許是在之前通過某種渠道接受過IS-K的“教育”,但還是第一次參與集體活動,所以纔會表現得那麼緊張、甚至是興奮。
陳沉放鬆地拆開剛剛買到手的香菸,點燃夾在手裡抽了兩口,隨後假裝疑惑地看了手裡的菸頭一眼,轉身走向了賣煙的老闆。
——
他當然不是爲了去跟老闆爭吵,不做引人注目的事情,是跟蹤者必須恪守的底線。
很多剛入門的初學者會試圖用各種奇怪的行爲去爲自己創造一個“可信”的身份,但實際上這樣做的結果是適得其反的。
儘可能地隱沒在人羣中,纔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陳沉的動作只是爲了儘可能爲自己創造“長時間停留”的機會,他從口袋裡掏出錢遞給老闆,重新又選了一包不一樣的香菸。
而此時,目標終於等到了他的烤餅,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樣站在路邊吃了起來。
他仍然是目光警惕地在四周逡巡,陳沉徑直走向了他的方向,眼神看向他的腰部。
這也是一個小小的技巧,只要跟蹤者不與被跟蹤者對視,那麼基本就不可能被記住。
陳沉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隨後繼續前進,走過街角之後,在洛索尼唯一的一家咖啡店門口坐了下來。
他給自己要了一杯咖啡,又詢問了老闆衛生間的位置。
隨後,在咖啡上桌之前,他走進衛生間,與已經趕來的李幫完成了交接。
後者行色匆匆地走向賣烤餅的攤位,當着目標的面要了一個烤餅,急匆匆地吃完後,又順着原路返回。
此時,陳沉已經坐到了咖啡店門口的桌前,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悠閒地打量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洛索尼的大部分居民都是寄生在“運輸”這一個支柱產業上的,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以運輸爲業。
貧民討生活的方式很多時候就只有兩種:
給路過的貨車加水洗車,爲貨車司機提供各種服務。
街上偶爾會有“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衣着暴露的女人走過,每當他們走過時,大家的目光都會被吸引,陳沉則會藉助這個時間窗口,快速對目標做一次觀察。
很快,目標也吃完了烤餅。
但他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迷茫地站在了原地。
很明顯,距離集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而他則不能在某個時間到來之前前往集會現場。
看來,今天的跟蹤任務的全過程,註定要被拉得很長了
這個想法在陳沉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也就在這時,目標突然動了起來。
陳沉沒有去管他,而是雙手合攏輕輕搓了搓臉。
已經完成換裝的林河立刻收到了他的指令,接替了他的位置,繼續跟上了向前的男人。
陳沉慢慢喝完了杯子裡的咖啡,李幫輪換到2號位置,與林河交替跟蹤。
他們已經移動到洛索尼最北側的納姆博村,李幫和林河都失去了周旋的餘地,只能繼續向前,越過了跟蹤目標。
跟上來的陳沉補上了他們的位置,轉向了環島公路東側的小超市。
他走進超市,透過超市貨架之間的空隙,觀察着站在清真寺前的目標。
目標在這裡停留了兩分鐘,但他沒有走進清真寺,而是掉頭向南方離開。
陳沉長舒了一口氣,對着無線電說道:
“基本能確定位置了。”
“納姆博村光明信仰清真寺附近。”
“有點麻煩,這次的好像不是‘技術指導’,否則不應該安排在清真寺。”
“3號,繼續觀察,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