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黑暗森林

“目標位置確認,倒計時30秒開始炮火到達。”

“明白。”

陳沉簡短回覆,隨後重新握住了手裡的槍,緊緊盯住了正前方那座真正“隱蔽”的塔樓。

事實上,哪怕是從他這個角度、從這個不足500米的距離看去,他都幾乎無法發現隱藏在密集植被之下的塔樓。

如果不是林河指出了樹林間的那條“通道”,以及通道盡頭那堵略顯突兀的“樹牆”,哪怕站在它的面前,陳沉可能都不會多看一眼。

這纔是真正的炮偵陣地該有的樣子。

——

不過現在,這個陣地馬上就要被摧毀了。

在幹掉那個巡邏人員之後,陳沉在第一時間呼叫了炮火支援,隨後在三分鐘之內,炮火密位全部調整完畢。

按照他的預計,在巡邏人員失聯之後,敵方至少需要兩分鐘來發現異常、一分鐘時間做出撤離或者轉移的決策。

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帶走龐大的設備的。

所以,炮火一定會摧毀他們的設備。

哪怕對人員的殺傷有限,作戰目的也能達到了。

倒計時10秒,陳沉已經看到了身後綿延而來的“火焰天梯”。

而在天梯到達之前,遠處的樹牆已經爆開了一朵璀璨的火花,緊接着,震耳欲聾的響聲瞬間傳來。

“轟!”

M56的炮彈準確無誤地擊中了目標,在接近7公里的距離上,它的誤差居然沒有超過兩米!

毫無疑問,這是天大的幸運。

在冷炮發射的情況下,別說兩米的誤差,就算是20米,其實都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有時候,事情就是會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讓人捉摸不透。

這一炮的威力直接撕開了塔樓的所有僞裝,真正的反炮兵雷達暴露在陳沉面前,而同時暴露的,還有幾處微弱的紅外熱信號。

沒錯,就連當初的暗影兵團都能搞到反紅外僞裝服,這些顯然來自海豹的精銳士兵怎麼可能不做好完全準備?

哪怕是在經受一輪炮火打擊之後,他們的人員仍然沒有完全暴露,在這個距離上、依賴極爲有限的信息,東風兵團根本就不足以發起對他們的圍剿進攻!——

不過好在,在第一發榴彈炮命中目標之後,第二發榴彈和數十發火箭彈也接踵而至。

密集的炮火瞬間將整個目標區域完全覆蓋,火箭彈爆炸產生的火光照亮了叢林,也籠罩了那些還在活動的紅外目標。

陳沉不爲所動地趴在原地,靜靜地看着一輪又一輪的爆炸。

他沒有一點想要上去動手的衝動,因爲他知道,在這種時候,任何急躁的動作,都可能讓己方的位置完全暴露,然後被那些在爆炸中倖存下來的海豹們逐個獵殺。

要知道,他們可不是什麼野雞傭兵團,更不是MPRI或者MPRI手下那些失去了“體系”的力量、戰鬥力大不如前的前特種部隊成員。

他們是正兒八經的海豹,是哪怕只剩下一個人,也可以完虐東風兵團這些新兵的高手!

想要戰勝他們,唯一的機會只有一個。

那就是,在他們撤退的過程中發起伏擊。

陳沉所在的這個位置是經過林河精心挑選的,如果海豹要撤,這就是最便捷、最快速、也最“安全”的一條路徑。

現在,東風兵團的所有人都已經用草木和泥土做好了僞裝,只要對方出現在面前、只要他們能靠近到足夠近的距離,陳沉有信心,能把他們全部留在這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爆炸已經完全停歇。

無線電信號已經中斷,這證明對方已經打開了信號干擾裝置,開始進入撤退流程。

東風兵團這邊使用的是跳頻通訊,如果要徹底阻塞,對方就必須施加大功率的電磁干擾。

而這也就意味着,他們自己,也沒辦法用無線電聯絡。

雙方在電磁環境上已經進入了同一水平線,可這並不能成爲任何一方的優勢。

整個叢林已經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靜,就好像剛纔的爆炸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或者只是這場戰爭中可有可無的插曲一般。

——

但,就在陳沉甚至都已經有些失望、認爲他們已經從其他路線撤離時,距離他不遠處的老兵的頭頂上,卻突兀地冒出了一聲悶響。

“梆!”

陳沉下意識扭頭,而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這個動作的危險性。

一片黑暗的森林中,任何活動的目標,都會成爲被打擊的對象!

“咔!”

典型地裝備消音器之後的清脆機械聲響起,陳沉的汗毛瞬間豎立,緊接着,沒有來得及做任何考慮,他猛地翻身滾向左側,而與此同時,頭盔被子彈從側面擦過的老兵也滾向了他的右側。

絕對算不上密集的連續四聲槍響從遠處傳來,子彈以差之毫釐的角度擦過了陳沉的身體,鑽進了叢林的泥土之中。

粗壯的樹幹擋住了子彈的路徑,但也擋住了陳沉觀察的角度。

他沒辦法舉槍還擊,可他身後的另外兩名隊員卻已經開火。

“砰砰砰砰-——”

暴烈的槍聲響起,前方的樹叢被打得支離破碎,可就在這一個呼吸的時間之內,隱藏在林間的槍手已然消失無蹤,等他們停火重新伏低身子想要觀察時,一切卻已經來不及了。

兩發亞音速子彈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他們的脖頸,鮮血瞬間涌出,他們甚至沒有來得及多說一句話,就已經倒在了這片溼熱的叢林之中。

但,他們的生命爲陳沉爭取到了機會。

在敵方露頭的一秒鐘之內,他的準星已經鎖定了敵方的位置。

扳機無意識地扣下,清脆的槍響之後,那名敵人當場倒地。

陳沉的動作還沒有停下,他的槍口拉向了側面另一個活動目標,可在他開槍之前,對方已經迅速撲入了樹叢之中,陳沉再一次失去了他的視野!

子彈落空,陳沉猛地向後仰倒,不知從何處射向他的子彈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掠過。

身後的林河猛地托住了他已經失穩的身體,隨後一個用力,迅速將他甩向了掩體豐富的側面。

而他自己,在是藉着對方開槍的微弱火光,打出了極爲短促的一個點射。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擊中目標,但在他重新撲倒之後,周圍確實再一次陷入了寂靜。

陳沉的心已經墜落到谷底,他原本以爲己方佔據了主動,是這片叢林中的“獵手”,而敵方是他的獵物。

哪怕打獵失敗,至少己方也可以全身而退,不用去冒沒有意義的風險。

可事實上,在己方發現獵物的同時,獵物也已經發現了他們!

之所以那些海豹沒有直接衝上來把東風兵團全部咬死,原因只有一個:

他們還不能定位到東風兵團所有隊員的位置,所以第一次射擊,只是試探!

陳沉無比慶幸於自己將隊形排列鬆散的決定,眼看局勢不斷惡化,他生怕自己的隊員貿然行動,於是只能冒險大喊道:

“所有人保持隱蔽!”“不要亂動,他們找不到我們!”

話音落下,兩發子彈立刻飛向了陳沉的方向。

不過好在,叢林之中想要“聽聲辨位”並沒有那麼簡單,而對方又不想使用暴露風險最大的持續開火策略,所以,這兩發子彈最終只是落在陳沉發出聲音的位置上而已。

但哪怕僅僅只是這樣,陳沉也已經足夠心驚膽戰了。

他們怎麼可能那麼快、那麼準?

這顯然已經超越了人體所能達到的極限了,哪怕你的耳朵是雷達,定位至少也是有個誤差的,他們怎麼可能做到,射擊的準確度幾乎達到發發命中的程度?

海豹的訓練,已經進化到如此玄幻的程度了嗎?

還是說,他們的隊員,一個個都打了變異蜘蛛毒素,進化到有蜘蛛感應的程度了??

來不及多想,陳沉迅速找好位置重新隱蔽自己。

他知道,己方和對方目前的處境是基本相同的。

他們有反紅外僞裝服,己方也用了土辦法;東風兵團的無線電不能用,他們大概率也是靜默的。

雙方是真正處於一個“黑暗森林”之中,而先被發現的那個,就必然會遭受來自黑暗之中的打擊。

在這種情況下,連投擲物的使用也變成了奢侈。

因爲你不知道敵人距離你到底是50米、20米、還是10米!

在你掏出手雷的瞬間,他們真的不會捕捉到你的大動作嗎?

只有熬下去。

誰先沉不住氣,誰就是輸的那一方。

可問題是,東風兵團未必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在這裡跟他們耗。

先不說身上那些土製的反紅外僞裝能堅持多久,光是從大局來看,清水河上的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自己不在那裡,不能現場指揮的情況下,李幫能承擔起他應該承擔的責任嗎?

陳沉只能無條件地相信李幫,因爲他知道,自己現在所面臨的這場戰鬥,其重要性,未必會比清水河上的“大戰”要低多少!

如果能在這裡對海豹的現役隊員造成重大損失,這場戰爭的走向,是有可能發生改變的。

哪怕不是逼迫CIASAD退出克欽、哪怕起到的是相反的作用,進一步推動事態升級,己方也算是贏了。

所以,自己必須活下去,也必須讓敵人死。

陳沉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現在能依賴的唯一優勢,就只有林河。

只有他,能在現在這樣最複雜的叢林環境中,找到敵人存在的蛛絲馬跡。

所以,陳沉直接放棄了對敵人的觀察,而是向林河打了一個手勢,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意圖。

“我,誘餌,你,掩護。”

林河猶豫兩秒,最終比出了“同意”的手勢。

於是,陳沉緩慢挪動身體,在儘可能不晃動任何地面植被的情況下,一步一步地遠離林河的方向爬去。

這個過程極度漫長,一個小時的時間,他移動的距離甚至不超過10米。

但,就是這10米的距離,讓他終於獲得了出手的機會。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了一枚破片手雷,拔下插銷,將其卡進了地面上兩根榕樹氣根的縫隙之中。

隨後,他如法炮製,將身上的三枚手雷按照一米的間隔全部部署到位。

這一系列的動作再次消耗了他30分鐘的時間,而在這30分鐘裡,距離他數十米之外的伏擊點,已經爆發了一輪新的衝突。

仍然是亞音速彈開場,被擊中防彈板的東風兵團“新兵”下意識地反擊,而他開槍的動作正中敵人的下懷,在槍火亮起的瞬間,兩發子彈無比精準地命中了他的胸口!

快速,兇狠。

如果不是四級防彈插板立了功,東風兵團就要迎來這一個夜晚的第三名減員。

仰面倒地之後,那個新兵終於想起了陳沉的命令,他壓制下萌發的本能撲倒在另一處樹叢中,任憑子彈從自己頭頂上方穿過。

而僅僅在幾發子彈之後,槍聲再次停歇下來。

這一輪,東風兵團沒有打出任何回擊,因爲他們沒能在茂密的叢林中找到被消音器掩蓋的微弱槍火。

回合制遊戲。

陳沉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閃過了這個略顯荒誕的概念,可實際上,用這個詞來形容當前的處境,確實是再合適不過了

敵方已經佔據了優勢,並且他們還在緩步搜索推進,每一次他們抓到東風兵團的蛛絲馬跡,都會在他們的優勢上再迭上一層。

他們的經驗更豐富、戰鬥素質更強,東風兵團沒有任何手段可以把他們從暗處逼出來,把他們拖進東風兵團擅長的混戰之中去,只能用跟他們一模一樣的策略去戰鬥.

所有裝置已經準備就緒,陳沉再次緩慢擡手,向林河比出一個“就緒”的手勢。

林河伸出大拇指回應,陳沉輕輕將槍口塞進灌木的樹葉之下,猛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

槍聲連續響起,在扣動扳機的瞬間,陳沉已經向左撲出,但這一次,敵人的子彈居然不是來自他的前方,而是右後方位!

在子彈擦肩而過的瞬間,陳沉扭轉身體完成了據槍動作,隨後,在不到300毫秒的反應時間之內,他對準那轉瞬即逝的火光扣下了扳機。

緊接着,連續兩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那是敵方的子彈擊中了身後的樹木,震動之下手雷脫落,握片彈開的聲音。

“轟!”

“轟!”

“轟!”

連續兩聲爆炸後緊隨其後的是第三聲爆炸,劇烈的聲響擾亂了敵人的判斷,而藉着這個機會,林河已經猛地站起身,拔高視線,找到了敵人所在的位置!

“左前三樹!右前巨石!”

這是最簡單、實際上也最有效的目標指示方法。

沒有絲毫猶豫,陳沉的槍口指向了林河指示的方向。

轉瞬之間,槍聲炸響,敵人倒地。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再試圖隱蔽。

密集的子彈朝着陳沉所在的方向鋪天蓋地地壓來,他迅速壓低身位隱蔽,而這時,東方兵團的其他成員,已經開火!

M249的槍聲響起,真正的大戰,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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