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拉卡城慘烈的戰鬥已經結束,蘇海爾帶領的民兵以不顧一切的決絕對城外的土耳其先鋒發起了進攻。
那些民兵的手裡拿着已經磨光了膛線的AK-47和準星都已經歪歪扭扭的PKM衝向了裝備遠強於他們的敵人,用區區500人,甚至打出了5000人的氣勢。
他們首先進攻的目標就是位置基本沒有變動過的自行火炮陣地,在十多發火箭彈的抵近射擊後,兩輛自行火炮被摧毀,僥倖逃脫的也被迫轉移陣地。
而在這次襲擊之後,先鋒部隊不得不將正在城內掃蕩的其他裝甲力量抽走支援,這樣的行動正中蘇海爾的下懷。
攻城力量削弱之後,他手下的民兵利用靈活性的優勢迅速匯入了城內的建築羣中,開始依託複雜地形阻擊敵方那些對治安戰並不算熟悉的士兵。
緊接着,他也開始重新整頓老虎兵團殘留在拉卡城內的力量。
指揮官的迴歸無疑給這支已經近乎全軍覆沒的隊伍注入了新的生機,當他衝鋒在前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面前時,所帶來的鼓舞甚至不亞於一次高強度的空中支援。
在他的領導下,城內防守力量的人數神奇地回到了“500人”這個臨界點,敵我力量對比的天平也立刻偏向了守軍的一邊。
當然,這些人無論是在戰鬥素養、還是裝備水平上都遠遠比不過他們的敵人。
所以,他們打出的交換比仍舊是慘不忍睹。
哪怕是佔據了地形的優勢,守軍往往也需要付出兩倍到三倍的力量,才能消滅一個敵方戰鬥小組,甚至在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在用生命去消耗對方的彈藥。
只有擔任蘇海爾“親衛”的柴斯里傭兵,纔算是在這場混亂的戰鬥中打出了些“勢均力敵”的戰果。
戰鬥持續了半個小時,從某種意義上講,時間並不算長。
但在雙方都已經到達極限後,戰場上的傷亡,卻相當駭然。
蘇海爾帶來的民兵損失超過60%,當最後一聲槍響落下時,城內守軍的人數已經重新回落到200人以下。
勝利終歸是被蘇海爾拿到了手裡,只不過,他所付出的代價,是數百、乃至上千人的生命。
此時,拉卡城內重新恢復了平靜。
敵人撤到了城外,在距離拉卡城4公里的村莊裡重新建立了防線。
蘇海爾沒有任何兵力可以繼續發起追擊,於是也只能收縮在城內,等待着即將到來的、真正的“大舉進攻”。
臨時指揮部內,看着已經人人帶傷、人數不超過10人的東風兵團傭兵,以及自己部下手裡那些簡陋的武器,蘇海爾最終開口道:
“再守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敵方的第一輪進攻已經被粉碎,該到撤退的時候了。”
“土耳其的裝甲旅還有半個小時到達,這半個小時內,我們需要做好全部撤離準備,然後從南側幼發拉底河上撤離。”
“楊樹先生,我會安排柴斯里的人掩護你們先走。”
“你需要返回塔布卡,接替沉船先生繼續進行指揮。”
“當然,如果你們選擇退出任務,我們也不會反對,但是”
“沉船現在在哪?”
楊樹打斷了蘇海爾的話,神情嚴肅地問道。
蘇海爾沉默了幾秒,回答道:
“最後一次聯繫,他們在泰勒艾卜耶德南側,拜利赫河附近。”
“他們還沒有脫離敵方的包圍圈,但應該沒有太大危險。”
“我們暫時找不到他們,不過在安全之後,他們會主動聯繫我們”
蘇海爾的話說完,楊樹長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是不可能要求蘇海爾派兵去營救自己的團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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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脫離包圍圈,就意味着在那片區域內仍然有敵人的部隊在活動。
而現在,蘇海爾能調動的力量,已經支撐不起哪怕任何一場高烈度的戰鬥了。
或許,被切割成兩部分的東風兵團只能各自行動,只能自求多福。
可是,對這樣的結果,楊樹並不甘心。
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等待的胡狼,隨後開口問道:
“你走嗎?”
聽到楊樹的問題,胡狼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道:
“我跟你們走。”
“那就走。我們不回塔布卡,我們去泰勒艾卜耶德。”
話音落下,蘇海爾的眉頭瞬間皺起。
看着對面兩人堅定的神情,他開口問道:
“你們知道那裡是什麼情況嗎?”
“土耳其方面留在邊境上的兵力至少在千人以上,並且還不斷有部隊正在向邊境集結。”
“他們必然是要把沉船的那支小隊吞掉的,沉船給他們造成的麻煩太大了。”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相信我,我理解你們的心情。”
“但是,與其這樣莽撞地衝過去,你們還不如回塔布卡,儘快恢復我們的空中力量。”
“如果拉卡的危機能解除-——或者至少,我們能依靠空中力量牽制住敵方進攻的腳步,我就能騰出一部分兵力,前往邊境上對他們實施營救。”
“這是最好的方案,也是最安全、最理智的方案.”
“伱搞錯了。”
楊樹再一次打斷了蘇海爾,隨後說道:
“東風兵團是因爲沉船而存在的,如果他死了,我們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你所謂的理智,是站在敘利亞的利益基礎上的。”
“但對於我們來說,讓他活着,纔是真正的理智。”
“但你們未必能救得了他們,甚至有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蘇海爾的聲音明顯已經變得有些焦慮,可楊樹卻依然搖頭。
“我們不去,他們活下來的概率是50%。”
“如果我們過去,概率有可能變成70%,或者是51%。”
“但是,哪怕只是1%的概率提升,對我們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我們必須得過去。”“胡狼,準備好車,10分鐘後出發。”
“至於塔布卡交給伊凡吧。”
“打到這種程度,那些俄羅斯人,也該承擔起更大的責任了”
另一邊,拜利赫河畔。
偵察組的12人分散潛伏在河中,暗淡的星光之下,哪怕是熱成像設備也無法探知他們的行蹤。
追擊的土耳其偵察小組已經隨着大部隊離去,但危機尚未結束。
爲了解決東風兵團這個位置的風險,土耳其軍方留下了一整個摩托化步兵連在拜利赫河區域佈下了天羅地網,展開了拉網式的搜索。
東風兵團拋棄的載具早就已經被發現,陳沉佈下的詭雷也沒有觸發。
很明顯,在搜捕的隊伍中一定有專業人員存在。
他們熟悉東風兵團的打法,瞭解任務中的風險,哪怕是在這樣緊迫的情況下,他們的行動卻始終維持着最基本的規則,沒有一絲混亂的痕跡。
這樣的舉動顯然讓東風兵團的空間被壓縮到了極致,哪怕搜捕的隊伍確實沒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東風兵團的具體位置,但陳沉知道,如果不盡快做出應對的話,最終被發現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陳沉壓低頭顱,把臉埋進水裡浸溼,隨後,他小心翼翼地踩水向岸邊游去,花費了整整十分鐘,才終於踩到了鬆軟的河岸。
而緊跟在他身後,其他隊員也紛紛上岸,最外圍的隊員立刻佔領了相對較高的位置建立了觀察哨,確定搜捕隊伍的動向之後,才低聲在無線電中發出了“安全”的信號。
收到反饋的陳沉擡起手打出集結手勢,幾分鐘後,全身溼透的衆人終於聚集在了一起,找到了一處植被相對茂盛的樹叢暫時隱蔽起來。
此時,拜利赫河兩岸的搜捕仍然在進行中,大量手電燈光不斷閃爍,不時有傳遞消息、又或者是有意震懾的喊聲傳來,那些忽遠忽近的聲音模糊了陳沉的判斷,讓他根本無法確定搜捕人員的具體位置。
情況相當複雜,但好在,己方暫時算是安全了。
陳沉翻下熱融合夜視儀的鏡頭,小心觀察一圈之後,才終於開口說道:
“對方不打算放過我們,他們應該是已經完成對我們的身份識別了。”
“這支追擊組裡必然有北約的特種部隊,他們在這方面的經驗不比我們少。”
“我們必須要儘快確定後續的計劃,從哪個方向走、怎麼走,都是個問題。”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沒可能放棄武器僞裝突圍。”
“在這裡,東亞人面孔實在是太顯眼了,不管我們走到哪裡,只要被發現,就必然會被控制。”
“所以,我們只能進行戰術突圍。”
“但到底是向南返回拉卡方向,還是向西去阿勒頗,這確實是個問題。”
“怎麼樣?投票?”
陳沉的話音落下,李幫立刻搖頭,隨後說道:
“拉卡不能去——那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老虎兵團吞掉了對方的先鋒部隊,但隨後又被裝甲營打得撤到了幼發拉底河西岸。”
“那裡現在已經完全是土耳其的地盤,我們過去純粹就是送。”
“阿勒頗的話,別說我們要跨過712號公路這條主幹道,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大,就光說180公里的距離,在沒辦法使用載具的情況下,我們根本就走不到。”
“那片區域的補給點太少了,政府軍的控制裡也太弱,我們根本得不到支援,很可能死在路上。”
“我認爲,我們不如直接向東,先去哈塞克。”
“那裡是ISIS的地盤,在他們面前,我們至少還有靈活作戰的能力.”
聽到李幫的話,陳沉的眉頭皺了起來。
是的,自己提出的兩個方向實際上都不那麼完美。
撤回到拉卡,看似是一個相對穩妥的策略,但問題是,那裡的戰鬥基本上已經結束,現在過去時機不合適,風險也太高。
而到阿勒頗,或許的確可以繞過戰鬥核心區,可因爲己方已經沒有了載具,原本簡單的事情也變得無比複雜,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成功率也低得可憐。
相比之下,倒真的是向東去哈塞克方向比較合適。
可問題是,到了哈塞克之後,己方又要如何生存?
那裡可不是阿勒頗,也不是塔布卡。
那裡是一片敘利亞政府軍的力量都投射不到的土地,一旦到了那邊,東風兵團就相當於與自己最大的倚仗徹底切斷了聯繫。
到時候,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潛伏下來等待,等到蘇海爾處理完了拉卡省的戰鬥,再騰出手來派兵救援。
那需要多久?
一天,兩天,還是一週兩週?
作爲一個悲觀主義者,陳沉從來都不敢高估敘利亞政府軍的執行力,哪怕對蘇海爾也同樣如此。
在最極端的情況下,他們甚至有可能要在拉卡耽擱一個月以上。
而這一個月之後,自己的這支小隊,恐怕早就已經死透了。
如果想要活下去,毫無疑問,就得在那片土地上不斷戰鬥,用武力讓自己活下去.
恍惚之間,陳沉甚至覺得自己當前的處境與剛剛穿越時有些相似。
兵少糧少,走投無路,唯一一條可行的路線,還是以冒險付出生命爲代價的。
可是,他也絕對沒有別的選擇。
想到這裡,陳沉長舒了一口氣。
隨後,他開口說道:
“只能往東走了,沒有別的選擇。”
“拉卡的戰鬥我們已經沒辦法插手,好消息是,楊樹應該撤出去了。”
“只要他還在,我們在拉卡的存在就沒有丟失。”
“堅持一段時間,他一定會想辦法來支援我們。”
“整理裝備,準備分批次渡河。”
“李幫,你帶一組三組先走,我留下掩護。”
“明白。”
沒有任何猶豫,李幫快速整隊,隨後帶着兩組隊員重新下水。
此時正是敘利亞境內水系的豐水期,所有河流的水位都已經達到最高,拜利赫河也同樣不例外。
旱季不到15米寬的一條小河,河面足足暴漲到了50米,但好在東風兵團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河灣之後的緩流區,負重泅渡並不困難。
5分鐘後,李幫已經到達了河對岸。
兩組隊員迅速散開,依託河岸邊的茂密植被建立了觀察哨,確定周圍環境安全之後,陳沉也開始渡河。
沒有任何意外,3組隊員在拜利赫河西側完成了匯合。
此時,敵方的搜捕力量也正在向西岸匯聚。
東風兵團的逃脫之路,實際上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