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第六藏書室的大門，一股排泄物的味道撲面而來。
這讓李閱不禁有些懷疑……不是有廁所麼？滿了？
再看藏書室內部，硬肉塊與水桶凌亂地擺在盥洗室的對角線最遠距離，旁邊還有打鬥過後的痕跡；奴隸學者的數量好像比昨天少了幾個，或者的那些此刻都聚集在門口張望，似是在觀察今天需不需要“開工”。
見到開門的是骷髏，奴隸學者們往後退了兩步，最終推出來了金髮的湯姆與骷髏交涉。
“放我們出去，我們要見書魔大人……”湯姆說歸說，不敢看李閱的眼睛。
對於奴隸學者們來說，書魔通常都會站在他們這一邊，所以硬要挑選一個守護者的話，他們選擇書魔。
李閱卻壓根沒有聽湯姆在說什麼，而是挨個用惡魔圖鑑掃過奴隸學者們，像聆聽腦靈一樣，聆聽着他們的心聲——人類的行動預判成功率有兩個數據，但李閱猜想他們中的絕大部分更多的是想“活下去”，偏差應該不大。
當然了，奴隸學者們中的絕大部分都還處於一種茫然狀態——書魔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出現，腦靈與米尼米妮們似乎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去處，甚至沒再來看管了？
藏書庫變天了？
奴隸學者們心中隱約有一絲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書魔不會管你們了，這裡也不需要你們了。”李閱說的是實話——從得知封閉戰訓每隔12年一個週期後，李閱就沒再考慮過奴隸學者們的歸宿。
“不需要……？”湯姆一呆，“可我們不是要翻譯藏書，爲下一次封閉戰訓做儲備嗎？”
全部的奴隸學者都極度害怕自己失去利用價值——畢竟在魔王城這個地方，對於一羣沒什麼自保能力的人類來講……失去了利用價值，就與“菜地”裡的菜無異了。
“對，不需要。”李閱也沒有在意過12年後的洪水滔天。
未來絕不會在一個藏書庫畫地爲牢，即便連布迪博格和歐基布基都懼怕“未能儲存到足夠知識”的後果，可李閱卻覺得無視也無所謂——城主都換了幾任，目前封閉戰訓的話事人似乎是門託？
和門託說明一下就可以了。
更何況上過兩堂課的李閱，早就發現惡魔之子們……並不怎麼在乎這些年藏書庫的積累。
也就是說，這數十乃至百多年來的光陰，死在這裡的奴隸學者、米尼米妮、腦靈，根本死得都毫無價值。
或者說他們唯一的價值，就是幫助李閱收集了足夠多的知識。
一切都像是個扭曲的笑話——一羣沒人在意的魔物，在一個沒有活路的地方，翻譯着沒人期待的知識。
“所以……恭喜你們，你們自由了。”李閱張開骨手，向奴隸學者們宣讀這扭曲笑話的結局。
【自由……什麼是自由？他要我們自生自滅？還是說……學院來贖回我們了嗎？】
“什麼意思？”“要把我們送走嗎！”“送去哪裡？”“不會是菜地吧！我知道那裡！沒有人可以從菜地活着出來……”
“我們要食物！”“我們要武器！”“放我們出去……我們會死的！”
奴隸學者們霎時間亂做一團，一半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一半想要改變既定的現實。
李閱毫不猶豫地伸出熔岩右手，將距離自己最近的、叫得最歡的一位奴隸學者拍成了烤肉：“你們要食物？這裡有。”
“還要更多嗎？”李閱右手岩漿流動，骨劍的劍尖也像是一個死亡指針，顫抖着尋找目標。
李閱知道需要在最短時間內解決藏書庫的遺留問題，爲此也不惜雙手染血——就像處理洛克菲兒一樣，李閱讓奴隸學者們自己選擇。
區別是，遇見洛克菲兒時，李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而現在，實實在在是藏書庫中的王者。
有菜不吃，扔掉？影影跟在李閱身邊，折服於他的鋪張浪費。
骷髏的殺意是真實的，手段也是震撼的——奴隸學者們很快意識到，這位亂來的骷髏不會在意自己的感受，也不會在意書魔大人，更不會在意藏書庫不成文的規定。
對這骷髏來說，奴隸學者不是珍貴的資產，而是難以擺脫的麻煩。
奴隸學者們當即安靜，各自盤算起了出路，進而發現……沒有出路。
【我們該去哪裡……混沌之門嗎……直接走出去肯定會被庭院裡的狼吃掉吧……蝙蝠也會把我們吸乾……該死的……怎麼辦……】
【還是留在這裡吧……肉塊還會繼續供應的吧……我好像讀到過……骷髏喜歡跳舞……】
而在奴隸學者們可悲的迴應中，李閱卻被湯姆的心聲嚇了一跳。
【逃……廁坑爬下……下個滿月之夜……從惡魔市集……逃走……】
這段意念極爲熟悉，李閱搜索記憶，方纔在想起在哪裡聽過“惡魔市集”——初到藏書庫，廁所殺老學者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想的！
當時老學者即將窒息而亡，李閱努力榨取有用的情報，就聽到了這段。
只不過後來僞造現場，又遭遇了奴隸主追尋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李閱都忘記了這回事，這次被湯姆重新提及，李閱結合現在對魔王城的理解，忽然有了些許猜測。
難道第六藏書室的盥洗室直通城外？廁坑？
爬下去就是惡魔市集？
可是爲什麼要等滿月？
李閱望向湯姆，發現這位金髮學者依舊在暗自盤算着什麼。
【該死的……惡魔市集現在並未開放……廁坑會直通城底的異界……我必須要在這裡……等到下一個滿月……等到惡魔市集開放的時候……】
湯姆的心聲，也解釋了爲什麼第六藏書室屎味這麼重——看來這小夥子已經下去檢查過一次了，無功而返。
有“汲取”賜福的李閱儲存過下層藏書，當即開始在腦海中檢索“惡魔市集”相關的內容，很快找到了相應的介紹，然後隱約把思緒串聯成了一條線。
第六藏書庫的盥洗室廁坑本來是通向異界，但在惡魔市集開放的時候，不知是什麼原因，廁坑會通往惡魔市集？
而惡魔市集的存在，本就是魔王城和惡魔遠征軍協力造就的扭曲產物——惡魔遠征軍征伐的村落、城鎮，都會拉扯到魔王城附近，在固定的時間裡就會開放與人類的交易，成爲“惡魔市集”。
每當惡魔市集開放時，都會有來自大陸各處的人類來與惡魔交換材料、進行祭祀……只要用對方法，就可以迴歸人類社會……
惡魔市集，是魔王城通往外界的出路之一！
顯然那死去的老學者早就發現了這條出路，原本就是在等待下個滿月惡魔市集開放的時候逃離魔王城——帶着從魔王城學會的邪術，帶着抄錄了數年的惡魔知識……
可惜壯志未酬，被李閱殺死在了廁坑之旁。
如今這條路也被打掃廁所的湯姆探索了出來，並準備在下一個滿月付諸實踐。
“下一個滿月……會很熱鬧呢。”李閱默默在心裡想着——下一個滿月有殺戮杯決賽，布迪博格必將缺席的殺戮杯；同時下一個滿月也是惡魔市集開放的時機，一個逃離魔王城的時機？
李閱完全沒想到逛一次第六藏書室還會有這種收穫，忽然有些犯難——好不容易肅清了藏書庫，卻突然有一個逃離的機會擺在面前？
帶着米尼米妮們一起走？甚至把他們送回故鄉？
李閱無法現在就做出這個決定，忽向影影傳念：“我能問你個問題麼？”
“請說。”影影沒想到李閱突然這麼客氣。
“你介不介意……鑽一趟廁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