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才心裡琢磨:這個老漁夫一副老實巴交,又蠢又呆的模樣,加上膽小如鼠,不像是個敢撒謊騙他的人,莫非他說的是真的?
馬才扭頭打量張昭,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這人雖然穿着一般,但的確氣度儼然,頗有幾分高人雅士的風範……
不妙,我剛開始怎麼沒發現呢?他不會真的是張帆剛剛徵召來的幕僚吧?
那可就不妙了,整個江東誰不知道張帆不是善茬,祖郎、嚴白虎都是響噹噹的厲害角色,都被他輕鬆收拾了。據說死在他手下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是真正的殺人不眨眼的狠人。
要是自己真的抓了他的幕僚還誤殺了,那他就死定了。別說是他,就算是朱氏族長的親兒子,他估計說殺也就殺了……
“喂,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張帆……將軍的幕僚?我從一數到三,不說話那就表示不是,那我就先把這個騙我的老頭宰了……”
馬才雖然故作強硬,卻總有幾分色厲內荏的感覺,聲音很大但是底氣不足:
“我開始數了,一……二……”
張昭別過頭看了一臉懇求看着自己的老漁夫,畢竟他也是個心善的好人。剛纔也毫不猶豫的跳出來維護自己的安危,這讓他不由心生憐憫。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如果放任他就這麼慘死在自己面前,於心何忍?
反正張帆現在遠在涇縣,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就算自己冒認,這馬才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找張帆確認。
只要活下來就有機會,只要再想辦法將消息傳出去,沒準兒就能找人救自己出去……
眼看馬才“三”字就要脫口而出,情急之下張昭咬咬牙搶先一步說:
“沒錯,我就是張帆……將軍的幕僚……”
話一出口突然豁然開朗,語氣越來越流暢自然,心裡還有點隱隱的快意,接着說:
“我收到張將軍的徵召之後,馬上從廣陵出發一路南下,哪想到剛到山陰縣,就被你們不分青紅皁白抓了起來……你等着吧,將軍一定會爲我主持公道的……”
馬才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眼神一直在張昭身上掃來掃去,沉吟良久始終拿不定主意,一名手下附耳說了幾句話,馬才陰沉着臉吩咐道:
“騰出個空的牢房讓他們先住下,等我向張帆將軍確認身份再作計較。”說完這句話開始往外面走……
不過馬才臨出門之前,回頭看着兩個人冷冷的說:
“不過你們也別高興的太早,我聽說這張帆將軍,也就在這幾天就該回來了。我現在就派人去黃龍寨等着,要是張將軍說他不認識你這個人……哼哼,那可就有樂子了!到時候一定會很好玩的……”
張昭心頭一悸,如遭雷擊,勉強維持着面色不變,故作鎮定,淡淡的說:
“是真是假?到時候自見分曉……不過前方戰事尚未結束,將軍怎麼會突然回來呢?”
馬纔看他這個時候還是很鎮定自若,反而心裡有點虛了,決定先賣個好給他,緩和一下關係。
“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也是剛剛聽說,五天前吳郡陸氏派人上門說媒,願意把陸氏族長的五小姐陸婧嫁給張將軍爲妻,據說老夫人連派好幾波信使,請張將軍回來議親呢!”
壞了,張昭一琢磨,這事兒還是有可能的……畢竟黑衣江一役祖郎輸的那麼慘,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元氣,肯定也不敢主動進攻漢軍,所以暫時前線沒什麼壓力,即使張帆回來一次也無傷大雅。
而且聽說張帆是個大孝子,萬一老夫人堅持要他回來,那他也是很有可能妥協的……
其次這次議親的對象是陸氏千金小姐,這段聯姻政治意義顯著,將會給張帆帶來數不盡的好處,爲表重視,提前回來也無可厚非……
張昭暗地裡叫苦不迭,自己該不會這麼倒黴吧?
他原本料想張帆一時半會回不來,反正冒充一下暫時也不會被拆穿,還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找人救自己。
可是萬一張帆明天或者後天就突然提前回來,馬才一問,這冒充的事準得露餡,到時候不難猜出馬纔會用什麼樣殘忍至極的手段炮製自己……
馬纔可不知道張昭的小九九,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說:
“據說陸氏非常重視這次聯姻,願意拿出陸氏總資產的十分之一作爲陪嫁。嘖嘖,你們知道陸氏有多少良田、房產、商鋪、貨船嗎?你們想都不敢想這是多麼大的一筆鉅款?拿到這筆嫁妝,張將軍便可以拔地而起,成爲整個江東最富裕的人之一。”
這下張昭心裡不安的想法更加強烈了。一方面驚異於陸氏族長陸稠眼光毒辣,慧眼識珠,和自己一樣看出張帆前途無量,願意下重本投資。難怪陸氏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江東第一大族果然名不虛傳!
另一方面覺得這次張帆好像、貌似、可能、十有八九真的要提前回來了,也就是說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從現在開始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想想到時候自己該怎麼辦?
馬才笑着說:“在下多有得罪,還請張先生見諒,眼下也沒辦法確定你的身份,只能暫時委屈你在這待幾天……好在張將軍不日就要回來了,我相信您不會在這裡呆太久的……”
撂下一句一語雙關的話,馬才頭也不回匆匆離開……
馬才走後,其餘衙役客客氣氣給兩人帶到了一間帶有窗戶的大牢房,收拾的乾淨整潔,屋裡有兩張牀,所有傢俱一應俱全,被褥都是換新的,筆墨紙硯都有,甚至還破費的點了檀香……
這個和之前的班房相比之下,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待遇差太多了。看來這間就是湯望所說的“頂級牢房”,因爲就這麼短短一會兒功夫就讓他們搬了進來,肯定不是臨時準備的……
一個衙役討好道:“先生,你看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儘管說,只要能滿足我們儘量滿足……”
衙役對他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調笑打罵到有求必應……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他真的是張帆的幕僚,秋後算賬他們要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誰不害怕呢?
張昭勉強笑道:“嗯,一切都挺滿意的……沒事了,你們出去吧!”
張昭不得不感慨張帆威懾力真的不是吹出來的……他只不過虛報了張帆的名頭,即使還不能確定他的身份,這些衙役也對他前倨後恭,極盡諂媚之能事。
如果他是真的當然很好,不然將來事蹟敗露,這些勢力小人肯定會十倍百倍的把今天失去的東西找補回來的,那他可就慘了……若是今天作威作福,就是等於給自己挖坑,張昭自然敬謝不敏了。
轟走了聒噪的衙役,張昭揉了揉太陽穴,開始躺在牀上閉目養神,思考後面該怎麼辦……
張昭沒有發現,當他閉上眼睛後,剛纔一臉苦大仇深的老漁夫眼裡精光一閃,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種漁夫看到魚兒上鉤的幸福表情——
然後在下一秒瞬間隱去,臉上又恢復原來的死氣沉沉,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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