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唐龍雖然心中已經料到，臉上卻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做媒這種事情，您應該去找媒婆纔對。”
“媒婆說不了老夫這趟媒，只有鬼醫可以。”秦瞎子咧着嘴笑了笑，“伯華，你可知道，我爲什麼有本事在太平古鎮擺算命攤？”
唐龍當然知道，但他不知道這個時間段的張伯華知不知道，所以便支吾了兩句，沒有明說。
秦瞎子也不在意，自顧自道：“老瞎子我身上駕御的這隻鬼，不敢說第一，但在整個靈異圈當中，前十總是有的，若是跟着我一起躺進棺材裡豈不可惜？”
“我知道大掌櫃的已經有方法傳承他的一身本領，也知道你父親在研究什麼，只可惜老瞎子大限將至，看不到他們計劃成功的那一天了。”
他嘆息一聲：“但不管怎麼說，我這身本事，也得找個人傳承下去纔是。”
“您這傳承，和做媒有什麼關係？”唐龍不由自主地開口詢問。
“既然要請你出手幫忙，我也就不瞞你了，人人都說我算命如神，實際上根本就不是什麼算命，老瞎子我也沒辦法直接看到未來，只是可以和未來的自己對話罷了。”
“但這種能力過於禁忌，因此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那就是壽命，每和未來的自己對話一次，就會直接削除我的部分壽命，無法彌補，無法抵抗，只要壽命耗盡，沒有任何方法可以續命，立刻就會死亡。”
唐龍算是聽懂了，這其實就是秦瞎子身上厲鬼復甦的過程，只不過其他厲鬼是逐漸侵蝕身體，這隻厲鬼是直接削減壽命。
雖然稀少，但並非沒見過，比如白水鎮當中，鬼童就用過類似的靈異襲擊七老。
“所以，想要用這招看到更久遠的未來，就必須想辦法讓這隻鬼徹底死機，達到只使用它的能力，卻不削減壽命的地步，這種事情老瞎子自己實在辦不到，也就只有請鬼醫出手了。”
唐龍沉吟片刻，毫無疑問，現實中的歷史上，秦瞎子是請張重清出手的，而後者也毫無疑問地成功了，因爲秦老可是活了一百多歲，絕對不可能是被削減過壽命的人。
而現在，秦瞎子也不知道在未來看到了什麼，居然選擇將這件事情託付給自己。
“很遺憾，我現在還沒這個本事。”唐龍搖了搖頭，“我甚至連自己身上的厲鬼還沒發完全壓制呢。”
“不需要你給出方法，方法我們已經有了，只是需要一位熟練的大夫來操刀。”秦瞎子繼續邀請着。
“今天真的有些忙，還是算了。”唐龍則是繼續搖頭，“改天吧。”
此時距離自己迴歸現實只剩下一天，他實在不想再節外生枝，現在試煉任務完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又從張重清那裡得到了相當寶貴的情報和經驗，安安穩穩地將這些東西帶回現實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的嗎？”秦瞎子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咧開嘴笑了，“那還真是可惜，原本老瞎子還打算，作爲報酬的話，將檀香館的具體位置告訴你呢。”
“檀香館？！”唐龍悚然一驚，張幼紅對應試煉任務的檀香館？
七老當中，就只有她這個地方最讓唐龍頭疼，原作裡沒有，他先後詢問過老羅，王家一代等老一輩的人也都沒有結果。
卻不料，在意識世界當中，在百年前的民國時代，從秦瞎子的口中聽到了檀香館的消息！
這一刻，唐龍甚至懷疑秦瞎子知道自己不是張伯華，而是真正的未來之人，纔會特地選擇在這時候過來。
“您請等等！”哪怕知道里面的事情不對，唐龍還是情不自禁地開口了，“讓我試試吧！”
秦瞎子停住腳步，回過頭來，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慄：“好啊，那就跟老瞎子我過來吧。”
……
唐龍萬萬沒想到，秦瞎子帶自己去的地方，居然是裁縫鋪。
一進門，他就看到月蓮趟在平日裡用來裁剪衣服的桌子上，已經失去了意識，而霞姨已經倒在另一邊，生死不知。
“這是怎麼回事？”唐龍開始察覺到情況不妙，但身後的大門已經自動閉合，如果沒有打破靈異和現實的能力，很難從商鋪當中掏出。
“我們的方案對月蓮有點小小的損傷，阿霞當然是不願意的。”秦瞎子淡然自若道，“別擔心，一切後果由老夫來揹負，動手吧。”
他這樣說着，後堂中又走出一男一女，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女人肚子已經非常大了，看起來隨時可能分娩，男的則是和秦瞎子有幾分相似。
從堂弟的年齡來看，秦瞎子自己的年齡也應該不過四十歲，然而他卻已經行將就木，看起來比大掌櫃的還要年邁，這壽命的消耗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小小的損傷是什麼？”唐龍的眼睛眯了起來。
“月蓮的壽數會削減一半。”秦瞎子也不瞞他，“利用鬼醫的能力，將還在腹中的孩子和月蓮血脈連接起來。”
“這樣一來，只要兩件喜服穿在他們身上，這孩子所承受的所有靈異反噬，都將作用在月蓮身上，最開始並非是讓厲鬼不會削減壽命，而是去削減月蓮的壽命，而作爲回報，月蓮所承受的靈異反噬，也將會作用在這孩子體內的厲鬼身上。”
秦瞎子咧開嘴道：“這樣月蓮駕馭的厲鬼越強大，孩子所駕馭的厲鬼受到的反噬就越大，就越接近徹底死機，而死機的反噬則由月蓮來承受。”
“就算是中途月蓮承受不住死亡也沒關係，她死亡後厲鬼復甦，反而能承受更多的反噬，帶來的反噬也更強大，這樣早晚會讓這隻厲鬼徹底死機的。”
“所以，這孩子從出生就是異類，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靈異的力量，壽命也會比普通馭鬼者和普通人長上許多，終究可以看到希望到來的那一天。”
他言談話語當中，完全沒有對月蓮這個可愛小女孩的在意，老一輩的馭鬼者們，都深知時代的殘酷，因此都和王小明一樣，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任何人，包括自己。
“原來是這樣。”唐龍的心中一陣抽搐，難怪月蓮可以駕馭身爲鬼畫源頭鬼的張雅，也難怪她這麼強的一個馭鬼者，在現實中卻英年早逝很少有人記得。
因爲她駕馭的厲鬼也不會復甦，並且壽命被削減了一半多，作爲一個強大的異類英年早逝。
現實中的歷史上，霞姨被奸商劉所殺，月蓮被張重清養大並且成爲鬼新娘，在秦老出世後，她就開始削減壽命，最後在陳歌失控駕馭了張雅後，應該已經不剩幾年壽命，就這樣作爲工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唐龍不知道她是不是自願的，但在這意識世界中，他不想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我拒絕。”
“嗯，畢竟你沒見過靈異圈的殘酷，下不去手也正常。”秦瞎子搖搖頭，“既然如此，我就去請重清過來吧。”
然而，一隻手攔住了試圖開門的他，唐龍的眼中突然閃爍起難以言喻的光芒：“讓我來試試，我應該可以在不傷害月蓮的情況下，讓這肚子裡的孩子成爲異類。”
秦瞎子行走靈異圈多年，此時卻被唐龍臉上的表情給吸引住了，他不是用眼睛去看人，而是用心去看，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眼前男人的信念。
那不是初出茅廬不知靈異圈兇險的天真，而是親身經歷過無數生死，明知時代有多麼殘酷，卻仍舊一往無前的決意！
曾經在異度公寓當中時，唐龍就是這般表情；進入大昌市之前，他也是這般表情；在大澳市抵擋幽靈船時，他還是這般表情。 “有意思，未來的我只告訴我他可以做到，卻沒有說是如何做到，莫非……”
秦瞎子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那你來試試吧。”
唐龍輕輕抱起月蓮，將她放到霞姨的懷中，順手拿過小丫頭手裡已經要空了的袋子，將裡面最後一顆蜜餞果子丟進嘴裡。
隨後，他給秦瞎子弟妹使了個顏色，後者雖然不情願，卻還是乖乖地躺了上去。
“師父……您最後的遺憾，就由我在這裡做個瞭解。”
唐龍帶着無比嚴肅的神情，緩緩伸出手去，這個過程中本來飽滿有力的大手迅速削瘦乾枯下去，最後變得皮包骨頭。
這是大掌櫃的傳承，孤掌！
而孤掌，同樣是鬼醫望聞問切必備的天賦能力之一！
“現在還是普通的孩子，但母親卻是馭鬼者，隨時可以讓孩子受到靈異影響。”
雖然鬼瞳、異聞和靈嗅等天賦能力還沒解鎖，但唐龍行醫了這麼久，卻可以憑藉經驗做出準確判斷。
“原來如此，母親駕馭的厲鬼是通過血脈進行詛咒，難怪要靠鬼醫將血脈連接在一起。”
唐龍知道，秦老駕馭的厲鬼不止有一隻，現在看來母親身上的厲鬼也十分關鍵。
“血脈……血……”他面沉似水，腦海中念頭連轉，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醫書在大腦中一頁頁翻過，一樣樣奇特而詭異的醫術手段被指定又捨棄。
“可惡，都還差一點。”唐龍咬緊牙關，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秦老現在還不嬰兒，並不是獨立的個體馭鬼者，很多對馭鬼者的手段對他無效。
“等等，不是馭鬼者，而是嬰兒？”他突然一個激靈，“那麼誕生的這個過程，也可以算在醫術過程當中啊！”
“我有辦法了！”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唐龍低聲開口。
“這麼快？”秦家三人都有些驚訝。
唐龍沒有回答，緩緩從草藥袋當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黃金盒子，開啓之後，裡面赫然是一條看起來和蠶類似，然而身體上卻呈現出紅橙黃綠青藍紫的七彩顏色。
其中，紅色各位豔麗，宛若即將滴落的鮮血一般，不斷地凝聚波動着。
“七彩鬼蠱？”秦瞎子的表情有些變了。
“哦？連這個都知道，不愧是能和未來自己對話的人。”唐龍輕笑道，“那你不妨問問未來的自己，我能不能成功。”
“我看不到。”秦瞎子搖了搖頭，“我的生命就到今天爲止，後面的事情，我一點都看不到。”
“原來如此。”唐龍伸手將這七彩鬼蠱捧了出來，輕笑道，“那向來都遵循未來指示，做出正確判斷的你，敢把寶壓在我身上嗎？”
“你這小鬼頭，接任了藥鋪之後倒是學會激將法了。”秦瞎子大笑三聲，“若你真有這本事，那麼希望就在我眼前，老瞎子我有什麼不敢賭的？”
他的堂弟和弟妹顯然也以秦瞎子馬首是瞻，紛紛點頭。
“那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看着未來吧。”唐龍身上涌動着自信的氣勢，驟然一擡手。
“咻！”
七彩鬼蠱雖然看起來胖嘟嘟，懶洋洋的，然而發動襲擊的瞬間，卻是快若閃電，那孕婦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察覺到一股劇痛傳來！
“啊——！”
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你，你做了什麼？”
“厲鬼是不死的，但大多數厲鬼在中了七彩鬼蠱後，都再也無法作孽了。”唐龍淡淡道，“因爲七彩鬼蠱可以讓厲鬼無法維持身體，厲鬼尚且如此，人又怎麼會例外。”
看到孕婦驚恐的表情，他補充了一句：“放心，我襲擊的不是你，是你兒子。”
“你，你溶化了我兒子？！”秦瞎子的堂弟和弟妹頓時無法維持冷靜了。
“這只是第一步，放心，他還活着，哪怕沒有身體也還活着。”唐龍沉聲道，“因爲這是改良過的七彩鬼蠱，用鬼血培養出來的七彩鬼蠱。”
“你孩子的血，會被一點一點地替換爲鬼血，那麼他出生的同時，就會成爲駕馭鬼血的馭鬼者。”
“而你的詛咒襲擊，則是通過血脈來進行的，也就是說接下來按照你們的方法繼續，秦瞎子體內的厲鬼所造成的反噬，將全部作用在鬼血身上。”
“而鬼血復甦所帶來的反噬，則是作用在那隻鬼身上，這兩種靈異都同樣強大，最後的贏家是誰？”
唐龍冷靜道：“沒有贏家，因爲那隻鬼和鬼血都會死機，真正的贏家，是那個孩子。”
秦瞎子承認，自己被對方的計劃給鎮住了：“但那孩子沒有身體，僅僅是一團血液的話，根本談不上是人類了吧。”
“不會，七彩鬼蠱雖是入了身體後就會發動不死不休的襲擊，但卻是有辦法將其拜託的。”
唐龍冷靜道：“那就是轉生，擺脫眼下的身體。”
這擺脫身體可不是楊間被戲子鬼入侵後，直接放棄身體用騙人鬼重塑肉身那麼簡單，這種級別的手段，是無法擺脫七彩鬼蠱的。
真正的七彩鬼蠱，必須要連身份都一起擺脫，成爲另一個人。
能達到這個目標的，就是分娩。
現實中的楊戩，就是通過被馬小玲重新孕育出來，而擺脫了七彩鬼蠱。
而現在，還在肚子裡只是胚胎的秦老，通過分娩擺脫了過去的身份，成爲一個真正的“人”，同樣可以重塑肉身。
這樣，誕生下來的，就是一個有着人形身體，可以無限制使用靈異力量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