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二桃殺三士
航貿大廈，金糧油脂公司內。
身爲公司老總的金禮志腳下生風，一臉微笑地進了那間會客廳。
在見到那位傳聞中的紅星貿易老商後，金禮志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被對方那雙眼睛給看穿了。
那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就跟小學生下課後被喊去辦公室見班主任一樣，渾身都透着彆扭！
“商總，歡迎歡迎！剛纔路上堵了會兒車，真是有失遠迎。”金禮志擠出了個僵硬的笑容。
“金老弟你太客氣了！咱們就正常聊聊業務，和微信上一樣，不用那麼拘謹。”老商點了點頭邀請對方入座，儼然一副在自己主場的架勢。
順便揮了揮手，讓跟班的兩個鐵傀儡司機、保鏢去門外候着。
那副從容淡定的氣質，看得金禮志心下感嘆：“這纔是真的大佬啊！”
因爲這種氣質，金禮志只在日照糧油協會開年會時，從那些坐在臺上特邀嘉賓、協會主席位置的巨佬們身上見過。
當然了，他之所以有這種先入爲主的錯覺。
也是因爲老商這個【奸商村民】，在吸收了一大堆人類書籍知識後，例如《演員的自我修養》這類書，再通過一段時間的實踐摸索，已經從人類身上學到了最巔峰的演技和表情控制。
要知道，MC遊戲裡的村民，那都是雷打不動保持一個表情玩到Game Over的。
對於出現在現實世界的老商而言，模仿那些商業片、首富採訪視頻裡的大佬風度自然是手到擒來。
於是有了這些前提條件，這狗頭軍師一旦對外拿捏起人性，比陳絕這個小年輕可強出太多了。
……
兩人聊了幾句後，會客廳內就開始其樂融融了起來。
特別是金禮志更是親自上手泡茶，招待起了這位侃侃而談的前輩大佬。
等到客套的場面話說完，陳商就對候在門外的保鏢招了招手，讓對方從公文包裡取了一個塑料袋封裝的大豆樣品放在了桌上，開門見山道：“金老弟，這是我們紅星貿易最新一期即將到港的大豆。你看看樣品成色，具體能吃下多少儘管報個數來。”
金禮志一聽肉戲來了，立馬收斂起了之前一副聆聽大佬教誨的架勢，拿起那些大豆樣品仔細看了看。
不過越看，金禮志的臉色就越發古怪起來：“商老哥，這確定是毛子那邊種的大豆？怎麼看着和黑農48的品種那麼像！”
身爲金糧油脂的負責人，金禮志在這行業裡摸爬滾打了20多年。
什麼樣的豆種到他手裡，那基本都是一摸一看拿捏得清清楚楚。
特別是從北方大俄進口的大豆，日照港這邊也不是沒有進過。大部分都是毛子那邊自有的品種，像什麼利普斯卡、馬加丹、伏爾加、黑龍江大豆等等。
因爲大俄遠東那塊的氣候，比起國內的東三省還要惡劣許多。
在毛子的生存諺語裡，寒冬纔是他們最好的朋友。
包括他們種的農作物也一樣！
雖說那邊的黑土地非常肥沃，但是想要在遠東地區種植大面積的大豆，首要一點就是能耐受低溫嚴寒考驗。
這就導致了兩地的大豆產出後的品相出現了差異。
就拿簡單的豆莢舉例，國內大豆和美洲轉基因大豆結出來的豆莢，大部分都是呈現黃、綠、紫這三種顏色。
但是毛子家的大豆就有點特立獨行，種出來的豆莢大部分居然是黢黑的！
就跟‘南橘北枳’一個道理。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品種變異了，但是實際上裡面的大豆種子區別很細微。
只有像金禮志這樣的內行人才能拿到豆種後分地清楚。
“金老弟好眼力！這就是遠東地區種出來的黑農48和黑河43的國內品種，不過拿到毛子那邊做了本土化改良。出油率雖然比不上美洲那些轉基因大豆，但是勝在健康。”老商微微一笑解釋道。
“啊？本土化改良？拿咱們的豆種過去改良？”金禮志微微一愣。
因爲毛子家自己一堆耐寒、耐旱的優秀大豆品種放着不用，用得着拿別國的大豆去改良？
那不是吃飽了閒着沒事幹嘛！
要是普通人提起這不着調的事，他肯定要噴對方一臉口水。
可是說這話的，是眼前這位路數深遠的商大佬提的。
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於是金禮志就自我說服，自我洗腦，順帶腦補了一個在遠東某地擁有自己大農場和育種基地的超級大戶的形象，接着就壓低着聲音打探道：“商老哥，這豆子確實不錯！要是手續都齊全，非轉基因的大豆擱現在市面上很搶手！”
“就是不知道您這邊能供多少產量？”
老商聞言露出了個神秘莫測的笑容，知道眼前這個人類已經掉進了自己設下的層層圈套，於是豎起了一根大拇指道：“這個數，不知道你們金糧能不能吃得下？”
“一千噸？”
金禮志先是小心翼翼地報了個數字。
見眼前這位大佬遲遲沒有出聲，金禮志就嚥了咽口水繼續猜：“一……一萬噸？”
要知道他們金糧油脂只是一家中小型企業，名下有個中等規模的植物油廠。
行情好的時候，一年下來也就榨個八、九千噸的大豆，再多可就要把生產線負荷拉滿了，資金鍊也會跟不上。
更何況，要是勉強吃下這大佬的一萬噸，老一批合作的供應商可是要鬧出情緒的。
大鼻子奸商見這人類差不多把底子都交出來了，於是就眼藏綠光繼續賣弄道：“一船一萬噸，最近我們紅星貿易會到港幾十艘差不多的航班。”
“幾……幾十萬噸？”
金禮志一聽這驚人的數量也是渾身一震，心中在計算着這批遠東大豆的市場價值的同時，臉上露出了幾分惶恐之色：“商老哥，這數量太多了！我們金糧這小打小鬧的，要是價格合適，拿個三、四千噸就到極限了。”
大鼻子奸商一聽微微一笑：“沒事金老弟，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不用勉強着自己。我這有一份折扣清單，買的越多還有優惠，考慮好以後給我回信就行。”
說完這老商就讓鐵傀儡扮演的保鏢重新遞了一份文件過來。
順便得到了金禮志的同意，將他的微信當面拉進了一個打着‘紅星貿易·1期大豆訂貨羣’的羣聊裡。
起初金禮志還不怎麼在意這個羣。
可是當看完老商給的那份折扣清單上的價格後，他的眼睛都瞪得溜圓了起來：“奶奶個熊！這毛子家產的大豆還能這麼賣？那邊是窮瘋了嗎！”
“每多訂一千噸，就多給1%的折扣？”
“那我要是訂個一萬噸，豈不是能打九折！”
成天關注大豆期貨價格走勢的金禮志，一看這份不正常的折扣清單就立馬意識到，這落在眼前的不是潑天富貴就是一個巨大陷阱。
連帶着看向老商的眼神都從原先的敬畏多了幾分懷疑。
因爲大豆的價格，在市場上從來都是公開透明的！
國產大豆的近期價格穩定在4800元/噸。
美灣、美西地區轉基因大豆到港價格大概在每噸4500元左右波動。
至於市佔率只有百分之幾的毛子大豆，雖說是非轉基因的好貨，但是因爲出油率和豆粕率比不上美國的科技狠活豆，最高才賣到5600元一噸。
在這個市場基礎上打折賣豆，那不是自掏腰包往裡面補貼墊錢？
這樣一眼就知道虧本的買賣，他金禮志在日照混了那麼多年可是從未聽說過！
帶着這樣的顧慮，金糧油脂這位金老闆，本來還打算想聽聽眼前這位商總如何解釋這份折扣清單的貓膩時。
沒曾想，這位神秘大佬喝完茶水後就告辭走人了。
這來去自如的瀟灑氣度，倒是讓金禮志有些摸不着頭腦了起來。
要真是遇到了處心積慮的‘騙子’，那對方這會兒應該是竭盡全力來忽悠他付錢下單纔對。
就這麼瀟灑地走了，那還如何行騙？
“真能賣這麼便宜？”
“要是能打下幾個點的折扣，一年光是廠裡買豆少說能省個幾百萬出來。”金禮志有些狐疑起來。
可是當他看見新加的那個小羣裡，居然有一堆眼熟的同行微信都在@羣主報預定數目時，他立馬意識到自己恐怕是太過小心謹慎了一些！
報個預定數目又不花錢，連訂金都不用強制付，這麼好的資源供應商去哪裡找？
如果是騙子大忽悠，肯定幹不出這種趕着送錢的好事！
再一看羣裡衆人的聊天消息，得知後天夜裡8點多就有一艘現貨大豆到港，金禮志就猶豫了片刻，跑去財務問了一下公司賬目上的資金情況，小心翼翼地在羣裡報了個4000噸的數目。
很快，他就收到了@紅星貿易老商的消息回覆：“OK，金總你的貨要等下週到港。”
“@所有人，後天晚上交首批1萬噸現貨，有空的可以來看看品質。”
於是在羣主的號召下，當天夜裡就有幾十輛奧迪A8、寶馬7系、奔馳S級之類的行政級轎車雲集日照港的碼頭停車場。
從車上下來的，都是類似金糧油脂這種規模的中小企業老闆。
這些人來到碼頭後，一個個都神色警惕地互相望着對方。
因爲在日照糧油市場這塊，同行都是競爭關係，平日裡都是靠着中糧之類的大公司底下喝幾口湯。
爲了搶到港的現貨大豆，或者賣油、賣豆粕，有時候甚至會摩擦出瓜葛來，互相不對付再正常不過了。
哪怕是出了名好脾氣的金禮志，這會兒也在東一團、西一簇的人堆裡看見了幾個和自己路數不對的競爭對手。
“奶奶個熊！怎麼來了那麼多人？”
“這紅星貿易的商總路數還真是粗！”
“可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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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萬紅包砸下去，一下子把半個日照港搞糧油的老傢伙們都攪動了起來。”
“這都不是‘二桃殺三士’了，是想把咱們一網子全部打盡！”
“老林，你說的太誇張了！咱們這幫人一年光大豆就要幾百萬噸，他們紅星貿易再牛逼，也供不過來這麼多現貨吧？”
幾個相熟的老闆在邊上抽着煙，蹲在碼頭的空地上激烈討論。
金禮志見狀也豎起了耳朵，掏了包鑽石荷花混了進去。
碰見熟人就打招呼，順便從衆人口中探聽一下這家紅星貿易更多的小道消息，免得自己落後同行一步。
……
就在這夜風吹拂的等待氛圍中，不知哪位眼尖的老闆喊了一聲：“紅星貿易的船到了！”
一羣中年老闆紛紛丟下手裡的菸頭，一路小跑去專業卸大豆的停泊區翹首以盼起來。
沒過多久，在碼頭的超高流明的照明燈下，一艘銀灰色塗裝、充滿現代科技感的散貨船就在幾艘小拖船的牽引下慢慢靠進了停泊區內。
“鐵漢001號？”
“這是哪家物流公司的船？”
“沒聽說過，但是這船看着有點高級啊！”
“這應該是最新款的那種雙動力的萬噸貨輪吧？滿載估計能跑個二、三十節不止！”幾個中年老闆盯着船舷議論開來。
在船舶製造領域，顏值就是正義。
這煥然一新的散貨老船，此刻一進港，在整個停泊區內都是最靚的仔。
有幾位識貨的更是掏出手機一路拍照、錄像。
等到這船停好，打開上面拉鍊式的船艙蓋時，裡頭盛滿的金黃色大豆在碼頭燈光的照耀下顯得顆粒飽滿，一股股大豆的清香隨風飄散。
這滿載萬噸大豆的情景，直接把到場的這些老闆們眼睛都看直了！
“是現貨豆！不是庫存豆！”
“這剛摘的豆香味，我一聞就聞地出來！”
“沃日嫩爹呦！這麼好的品相居然打折賣？”
碼頭上的圍觀羣衆們一陣騷動。
特別是首批下單的那三位中年老闆，更是露出了一副‘勞資這把絕對賺到了’的雀躍神情，逢人就吹這裡頭有自己的貨，引來不少同行的羨慕嫉妒。
等到紅星貿易的財務趕到碼頭，當着現場這些圍觀的老闆們清點貨款，開始交割這首批的萬噸大豆時。
到場的，包括金禮志在內的那些後預定的老闆們，一個個都狂拍大腿一臉懊惱起來：“奶奶個熊！下訂單晚了別人一步！”
“商總可是第一個找上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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