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冬季是沙塵暴的少發期。
一般來說，春季和夏季沙塵暴最多，冬季的時候就會停下。
只有藏地一帶，到了冬季纔會有沙塵暴。
可是今年，進入十二月後，居然來了一場強沙塵暴。
平時像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沒有，不過這麼大的沙塵暴出現在冬季，倒是非常罕見的。
這場沙塵暴覆蓋了整個X市，波及範圍非常廣，來的時候把整個天都掩成黑色，不透一點光。
奎尼吐艾迪躲在家裡，看着黑乎乎的窗外，心裡有點擔憂。
他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其他人。
之前經歷過這麼多次沙塵暴，他已經對自家林場的樹苗有信心，這一次沙塵暴不會對他造成什麼損失，他有這樣的自信。
可是其他人——
這一段時間，村子裡買了奧賽梭梭苗的人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擋得住這一次沙塵暴的吹襲。
“吃飯哩。”
身後，妻子招呼奎尼吐艾迪，他輕嗯了一聲，走到飯桌前坐下。
父母、妻子和孩子們都已經坐好等他，他坐下後，老人先動筷，然後大家一起吃起來。
“奎尼，等沙塵暴過去以後，我準備到鎮子上去買一頭小驢子，你覺得怎麼樣？”
一邊吃飯，父親一邊問奎尼吐艾迪。
“好，我陪您去，正好我也想到鎮子上去走一走。”
進入冬季，奎尼吐艾迪的活計變少，空閒的時間也多了起來，他想到鎮上去看看，如果有機會，他還想去牧雅林業一趟，問問情況。
母親也問：“你二舅家的老三媳婦兒就要生了，我們得給他們捎些東西，你覺得好不好？”
“好，阿帕，都聽你的。”
奎尼吐艾迪又點點頭，給父親和母親分別夾了一塊魚。
這一年來，他在家裡的地位提高了許多，父母有事總會和他商量，不會動輒大罵他一頓，這讓家裡的氛圍變得非常的和諧。
儼然間，奎尼吐艾迪已經有點一家之主的意思，而他也表現得非常好，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變得老成起來，不再是當初那個愣頭愣腦的農民漢子。
這或許應該歸功於他跟着領導到處跑做宣傳的結果，時常要面對那麼多人作報告，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讓自己鎮定下來，說白了就是裝犢子，所以沉穩的氣質也被他裝出來了。
父親吃完飯，掏出煙槓在桌子旁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在農戶家庭，可沒有那麼多講究，什麼當着孩子的面不能抽菸啊，什麼二手菸有害健康啊的說法，在這裡都沒人在意，更沒人管。
老人美美的享受着飯後煙的舒暢，看了一眼窗外，說道：“聽說村子裡很多人都種了那什麼奧賽公司的梭梭苗哩，不知道這一次沙塵暴……會怎麼樣。”
母親也說：“好像那個公司的梭梭苗可比牧雅的便宜得多，兒子，如果這一次沙塵暴之後，如果效果還行，你也去買一點回家，我們也試試。”
奎尼吐艾迪搖搖頭，說道：“牧雅的苗好，這是肯定的了，奧賽的苗具體怎麼樣，一時半會兒還不能知道，等其他人種起來了再說……唔，我可不看好。”
微微一頓，他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低沉一點，又說：“牧雅的梭梭苗用來種肉蓯蓉的效果是真的好哩，今年我們家光種肉蓯蓉，都是十萬塊錢的收入了，這可比那一點苗錢多得多。
所以說，我們不能爲了那一點苗錢，壞了肉蓯蓉的事兒。”
他是牧雅的死忠，當初牧雅建議大家種肉蓯蓉，他第一時間就響應了，花了大錢買肉蓯蓉的種子，種了很多。
所以，等到收成的時候，他們家賺到的錢讓村子裡所有人都羨慕和眼紅。
十萬塊錢可不是小數，在莎門鄉已經算是一筆鉅款了。
“沒錯哩，沒錯哩，種肉蓯蓉是發財的買賣，不能亂來。”
父親很欣慰兒子的深思熟慮，他笑笑的看着越來越老成的日子，心裡感覺美滋滋的。
妻子一直默默的聽着，這時候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聽阿布都家媳婦說，那個什麼奧賽公司的梭梭苗和牧雅的是一樣的，他們的苗是不是也能種肉蓯蓉？”
奎尼吐艾迪說：“也許是可以的，現在都不清楚，等以後看吧，反正好的差不了，差的也好不了。我們現在就照着之前的做，苗錢雖然看起來好像多花了，可保準不會差。”
父親抽完煙，把煙槓放下，開始逗弄起自家孫兒，一邊逗着，一邊說：“等這一場沙塵暴過去，我們就都出去打聽打聽，看看那些家裡種了奧賽梭梭苗的人怎麼樣了。”
飯桌前的大家都答應一聲，不再說話了。
這一場沙塵暴折騰了半天，終於在晚上的時候結束。
因爲時間太晚，當天晚上也沒人去查看情況。
直到第二天，結果纔出來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但凡買了奧賽梭梭苗的農戶，都哀嚎一片，慘淡無比。
他們剛種下地的苗，全都在這一場沙塵暴中被毀了。
別說什麼和牧雅林業的梭梭苗一樣了，就是連三分之一的效果都做不到，比起市場上其他那些普通的梭梭苗，表現真好不了多少。
這樣的結果，讓人簡直沒辦法接受。
原本在農民們的心裡，牧雅的梭梭苗當然是最好的，可架不住貴啊。
奧賽的梭梭苗比牧雅的便宜很多，只比普通的梭梭苗貴一兩倍，還算可以接受的，只要奧賽的梭梭苗能做到在沙塵暴中存活一半，那就值得了。
可現在這樣，真心讓人感覺奧賽是在騙人。
奎尼吐艾迪到村子裡轉悠了一圈後，回到家，竟有點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
他並不是幸災樂禍，而是他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這讓他對自己更有自信了。
還是牧雅的苗好啊……
奎尼稍稍握了握拳頭，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對牧雅的信任。
那些外鄉人只會把他們當傻子一樣忽悠，還是牧雅這種本鄉本土的公司，纔會把農民們當一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