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別苑。
瑤姬正在用親手採集來的雲絲虹線給楊戩織着衣服,便見三聖母去而復返,有些奇怪:“嬋兒,你不是回三聖母殿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三聖母怒氣衝衝地說道:“娘,那李安然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瑤姬一愣:“司獄天神怎麼了?他來華山了?”
“不僅來了,還仗着他是神仙,去欺負一個受了傷的凡人!”
三聖母一想到劉彥昌剛剛那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就莫名升起一股憤怒。
但在這憤怒中,又夾雜着煩躁不安,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三聖母隱約察覺到一些不對,但很快就又被法術矇蔽了心智,靜不下去細想。
“欺負凡人?”瑤姬滿臉疑惑。
三聖母“嗯”了一聲,將先前的事情講了一遍。
三聖母的神智被歡喜佛用法術迷惑,並沒有意識到劉彥昌之前的話有多麼無禮,直接當成不重要的事情略了過去,只重點講了劉彥昌有多慘、李安然有多高高在上。
瑤姬看着面前不斷控訴着李安然的三聖母,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和疑惑。
她是知道自己女兒的,向來是對李安然格外敬佩推崇,經常藉着給楊戩送糕點的名義,多做一份,送到天牢。
她爲此甚至一度擔心女兒會走上自己的老路。
怎麼今天,她竟然會爲了一個才只見了一面的凡人男子對李安然生出這麼大的怨念?
“娘,你有沒有聽我講?”
三聖母見瑤姬有些走神,不滿地晃了晃瑤姬的胳膊,忿忿不平道:“你說,李安然他是怎麼好意思做出這等厚顏無恥的事的?簡直是丟了所有神仙的臉!”
“嬋兒!”瑤姬回過神來,厲聲呵斥道:“司獄天神對我們一家有恩,你怎可說出這樣的話!”
三聖母一臉不服,反駁道:“娘,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件事明明就是他做錯了,你怎麼能因爲他對我們家有恩就偏袒他?娘,你不是一直教我,要處事公正,不偏私嗎?”
“你!”
瑤姬沒想到會被三聖母拿自己的話頂回來,一時氣急,喘了好幾口粗氣,纔開口替李安然辯解:“司獄天神做事向來公正公允,他這般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三聖母冷哼道:“什麼公正公允!我看他就是當慣了高高在上的神……”
啪!
瑤姬一巴掌扇在了三聖母的臉上,打斷了三聖母的話。
三聖母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瑤姬,眼眶泛紅淚光閃爍,但卻又倔強地不讓淚珠落下,猛地轉跑回了自己房中,重重關上了房門。
“嬋……”瑤姬動手的瞬間,就已經後悔,剛想追過去,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破空聲。
循聲望去,便見龍四急匆匆飛了回來。
龍四一看見瑤姬神色不對,心裡就“咯噔”一聲,急忙問道:“伯母,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瑤姬勉強笑了笑,她不願三聖母走上她的老路,但也不願三聖母做個忘恩負義之人,擡頭望向龍四身後,問道:“司獄天神呢?”
“司獄天神迴天庭了。三妹呢?”
龍四嘴上這般回答着,暗地裡傳音道:“伯母,司獄天神說有人想用三妹來對付二哥,他讓我們拖住三妹半個時辰,別讓三妹離開別苑。他現在已經去揪出那幕後黑手了。”
瑤姬一驚,這才明白三聖母今天爲何會如此反常。
擔心的同時,卻也稍稍鬆了口氣。
她並沒有看錯李安然,她的女兒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我剛剛因爲司法天神的事和嬋兒吵了一架,還打了她一巴掌。她賭氣回屋了。”
瑤姬的演技更在龍四之上,半真半假的苦笑一聲,說道:“你去替我勸勸她,司獄天神絕不會是那種高高在上視凡人爲螻蟻的神仙。”
“好。”龍四應了一聲,推門進了三聖母屋內,便見三聖母正坐在椅子上無聲抽泣。
她不等三聖母開口,就說道:“三妹,司獄今天今日是有些過分了。”
龍四清楚三聖母是中了算計纔會變成這樣,根本不可能被人說服,心裡給李安然道了聲歉,嘴上則順着三聖母的話指責起李安然來。
不料,三聖母聽到這話,不喜反怒:“不許你這麼說李安然大哥!”
龍四:“???”
龍四一臉懵逼,卻不知道華山上空的雲層當中,歡喜佛右手持一方黑色小旗,左手捻着佛珠,面露得意之色。
“只一個三聖母,分量還是輕了一些,顯不出佛爺我的手段!若是能將那李安然拖下水,世尊定然會對我另眼相看!”
李安然已經是大羅金仙,他很難干涉李安然身上的因果線,但他只要改變三聖母身上的因果,讓三聖母愛上李安然。
到時候,就算是落花留情流水無意,他們也可效仿當年東華帝君的舊事,將李安然強行拖下水,爲佛門除掉一心腹大患。
而即便是連這也沒做到,也能讓李安然和楊戩之間產生隔閡裂痕。
歡喜佛越想越激動,口中默唸口訣,催動手中的黑色小旗,也就是那極品先天靈寶六魂幡,改動起三聖母身上的因果線來。
“嗯?”歡喜佛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神色,隨後就咧嘴笑了起來:“妙極!妙極!佛爺倒是誤打誤撞選對了!楊戩這妹妹竟然真對……”
就在這時,歡喜佛後背忽然一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
歡喜佛面色一變,二話不說,化作一道金光就往自家道場飛去。
但,還飛出去沒百米,他就又猛地調轉了一下方向。
很快,又再次調轉方向。
這次選擇的是靈山方向。
可……
“爲什麼還不行?我就算逃去靈山也會有危險嗎?”
歡喜佛的臉色難看至極,眼中滿是驚恐不安,只恨不得能多出兩條腿,飛的更快一些。
他開始後悔自己來這一趟了。
歡喜佛的本體乃是天地間第一隻兔子,他對危險的預感向來是極靈,他也憑此躲過了無數次危機。
當初在萬仙陣中,歡喜佛就是預感到截教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才毫不猶豫地帶着六魂幡投降了闡教,又在接引準提發出邀請的時候,果斷皈依了西方教,成爲了靈山的歡喜佛。
也是因爲這一決定,歡喜佛這些年來不僅過的滋潤無比,修爲也是水漲船高,突破到了大羅金仙境界。
而那些和他當年同爲隨侍七仙的金箍仙、烏雲仙、虯首仙、靈牙仙等人,或是身死道消,落實淪爲坐騎寵物。
只有一個毗蘆仙比較識時務,在被活捉之後,皈依了西方教,成爲了毗盧遮那佛。
但這種被迫皈依的,和歡喜佛這主動投奔且還帶着六魂幡立下大功的完全不同!
他們在靈山的地位天差地別,得到的重視和資源也是天差地別。
如今,歡喜佛已經突破到大羅金仙,而毗盧遮那佛依舊還在太乙金仙巔峰徘徊!
但,歡喜佛也有後悔的事情。
——當初多寶化胡爲佛的時候,他因爲多寶曾經截教大師兄的身份,沒有和三大士一樣主動投靠,而是選擇站在了燃燈這邊。
後面,隨着大乘佛教興起、如來得勢,燃燈佛從世尊變成了上古佛,他就淪爲了靈山的邊緣人物。
他這一次主動對三聖母下手,就得知了楊戩折辱觀音打靈山臉面一事,想要替觀音替靈山出口氣,好和觀音結下善緣,方便他投奔如來。
歡喜佛從沒想過自己會遇到危險。
他一直對自己的識時務和趨吉避凶的本事十分得意,自詡就算是玄門靈山不在了,他都能安然無恙。
但此時,他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無論往哪邊逃,那種大難臨頭的預感都如影隨形,根本擺脫不掉絲毫!
歡喜佛的遁術極快,幾乎是瞬息之間,就離開了華山,離開了南瞻部洲。
可那大難臨頭的預感反而是越發強烈!
忽然,歡喜佛腦袋裡面靈光一閃,反應了過來,失聲叫道:“不好!他們是故意讓我離開華山離開南瞻部洲的!”
但,一切已經爲時已晚。
嗡!
虛空突然一陣扭曲變幻,山河雲霧盡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空曠寂靜無邊無際,只頭頂上方亮起無數星光。
糟了!
歡喜佛心頭一顫,知道自己這是進到別人的陣法陷阱當中。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驚懼,雙手合十,身後佛光大作,召喚出了自己的丈六金身。
與尋常的丈六金身不同,歡喜佛的丈六金身是兩個人。
一男者盤腿坐在蓮臺上,右腿彎度較大,左腿曲於右腿之內。
一女者面向男者,雙腿張開,豐潤的臀部坐在男者的左腿之上,四臂相擁,胸脯緊緊相貼,赤身裸體作交合狀。
而與此同時,兩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左邊那個頭戴三山冠,玄衣銀甲,身披大氅,面容冷峻,手中拿着一柄三尖兩刃刀,眸中透出的凜冽寒意幾乎是要將整片天地凍結。
右邊那個穿着一身月白色直襟長袍,五官俊朗,姿態肆意,雙手交叉在胸前,嘴角帶着一抹冷笑,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看着他。
楊戩!李安然!
歡喜佛認出了兩人,頓知大事不妙,但還硬着頭皮說道:“楊戩!李安然!你們要做什麼!貧僧乃是接引聖人親口冊封的歡喜佛,你敢對我動手,就是對了靈山動手,對佛門不敬!”
李安然知道楊戩心中的怒火有多大,沒有動手,只站在原處給楊戩壓陣,不讓歡喜佛逃走。
錚!
楊戩一言不發,只將三尖兩刃刀橫在身側,發出一陣刺耳輕鳴,一步一步朝着歡喜佛走了過去。
但越是這樣,越能讓人感受到他的決心和憤怒,越讓人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楊、楊戩!你要做什麼!你給我站住!”
歡喜佛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