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碭不知爲何榮怡被嚇成這個樣子, 電梯門再次合上,他抱着貓包安撫不停,直到進了屋, 貓還是受驚了一般不停息。
從包裡被放出以後, 小貓就鑽進了角落了, 任他怎麼哄都不願意出來。
鍾碭泄氣地坐在地上, 平日裡被熨燙地幾乎沒有褶皺的衣服現在被折騰成一團。
如果耿嬙臨進門前沒有叮囑那句話, 他一定以爲是電梯這個密閉的空間讓小貓沒有安全感,可事情這麼湊巧的發生,他有些看不懂耿嬙了。
她每次玩笑般提及的話, 最後都被現實印證。
明明和自己幾乎毫無交集,可她說的每句話, 她對自己的態度, 都像是很親密的朋友一樣。
太巧合了。
他掏出手機, 給耿嬙撥了電話,沒響幾聲電話就被人接起, 手機裡傳來她一如既往嬉皮笑臉的語調,“你這麼快就想我啦?”
鍾碭握着右手一顫差點將手機摔壞,她這麼坦率又陽光的聲音,讓他有些慚愧自己剛剛在某一瞬間想象了她的陰暗面。
“小貓剛剛看到榮怡了,電梯裡, 反應特別大……”鍾碭描述了一下小貓的狀態, 才問她, “你讓我別讓貓見到她, 是有什麼原因嗎?”
耿嬙猶豫了, 她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知道榮怡對貓的暴力,而她本人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無動於衷。
因爲她是那隻貓, 她承擔了貓的痛苦,卻救不了貓,她也不能說。
沒聽到她的回話,鍾碭換了個問題,“有什麼解救辦法嗎?貓很激動。”
“我不知道……”耿嬙哪裡知道應對的辦法,她只是猜測貓的記憶裡有曾經發生的一切,現在猜測得到了證實,她又做了一回“旁觀者”。
鍾碭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他下意識覺得那個叮囑是耿嬙說出來的,就會有應對措施,可現在聽到她愧疚的話語,頭腦清醒點後,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可笑,“沒事,沒關係,我哄哄它。”
掛了電話,耿嬙坐在窗臺上,對耿媽媽送來的果盤沒了胃口,她覺得自己都能想象到一隻受了驚的小貓在屋子裡亂竄,那個夜晚對小貓咪來說,一定是一場災難。
而那場災難,起源於她的隨心所欲。
第二天早上起來,耿嬙跟荀卓發了個消息,果然沒收到迴音。
想到鍾碭正在準備搬家,貓又受了刺激,估計一人折騰不容易,索性週日沒有人約,去了學校的教室宿舍。
到他家的時候鍾碭還跪在地上哄沙發底的小貓咪,好言好語外加食物誘惑,都沒半點效果。
門沒鎖,只是虛掩着的,正好省了耿嬙等他開門的功夫,本來準備探個頭進去嚇唬他的,不料見着這麼一幕。
“鍾碭。”她喊了聲。
鍾碭回頭,看到耿嬙只露了個頭在門邊,那模樣有些逗人,招了招手,“進來。”
耿嬙推開門,一蹦一跳地進去了,“哄貓呢?”
“嗯,昨晚到現在都不肯出來見人。”鍾碭又拿玩具和吃食逗它。
耿嬙也趴在地上看,角落裡的貓無動於衷。
“你不能叫它禿禿,多難聽。”耿嬙記得手邊的那個魚的模型就是荀卓裝進包的,順手拿起來伸到它面前,“寶貝乖,出來吃點東西。”
“喵~”貓咪依然沒動,不過好歹叫喚了一聲,給了個迴應。
鍾碭側目看了她一眼,有些讚賞和鼓勵的意味兒。
耿嬙得意一笑,“還可以吧!我總聽着荀卓這麼叫它的。”
鍾碭臉上笑意僵了僵,聽她侃侃而談,“要我說,荀卓這麼內斂的一個人,對誰都一張冷臉,可叫這隻貓叫寶貝,獨一無二的稱呼,別說小母貓了,實打實的小姑娘都受不住。”
鍾碭沒回應她的話,對着小貓又哄了幾句,耿嬙一個人說着沒勁,乾脆上半身鑽沙發底去,想伸手撫摸它的毛髮。
她骨架小,身體瘦弱沒幾斤肉,鑽這個沙發底並不困難,倒是鍾碭看着有些擔憂,“快出來,很危險,它情緒不穩定,小心撓着你沒處躲。”
耿嬙扭扭身子,“它不會撓我的,我用愛感化它了。”
她還準備再湊近貓一點的,腳踝卻被他抓着直接拽了出來。
耿嬙差點就碰着貓了,被他這麼一打攪,又回到原點,沒好氣道:“你別搗亂啊,我馬上就碰着它了!”
她生氣的時候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個被惹怒了的河豚,有些可愛,鍾碭剛剛不太好的心情被這個表情一掃而空,含笑道:“等會你被它抓了臉,都沒地方哭去。”
“我相信它!”耿嬙信誓旦旦道。
鍾碭無奈地搖頭,“你信一隻受了刺激的貓,還不如信我。”
“那你鑽?”
“……”
鍾碭想不通一個對他各種表達愛意的小姑娘,卻在他面前一點形象都不要,進門沒五分鐘就鑽他家沙發空了,莫不是跟貓一個屬性?
果然還是年紀小,童心未泯,想着一出是一出。
耿嬙跪坐在地上,頭髮有些凌亂,她乾脆扯掉髮繩,任頭髮鬆散開,再用手隨便捋捋綁上頭繩。
一擡頭,就看着鍾碭對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怎麼了?”
“沒事兒。”鍾碭回道。
她倒是真看不出來自己現在的表現不像個姑娘,可這個樣子又純粹地很,半點都不裝模作樣,他不願意說出來。
鍾碭不讓她去沙發底下抱貓,自己也不肯去鑽空,這事兒一點進度都沒有。
鍾碭跟她一起鬨了會兒貓就去整理東西了,和上一次搬家一樣,鍾碭把每一樣東西都分類放進紙箱裡,井井有條地擺放着。
耿嬙懶得搭把手,客氣了兩下要幫忙,被鍾碭阻止了就心安理得地坐在地上了。
“你今天怎麼突然跑我這?”鍾碭膝蓋半搭在紙盒上,用膠帶封上紙箱,再拿馬克筆記下編號。
耿嬙背靠在沙發腿上,看他在屋子裡忙忙碌碌,一本正經道:“追人總得有點誠意吧!”
鍾碭本來還挺淡定,聽過她這句話,手臂撐在紙箱上,笑彎了腰。
“笑什麼?”
鍾碭偏頭看了她一眼,笑得更停不下來,耿嬙都被他的笑聲感染,跟着傻樂。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耿嬙肚子都笑酸了,“我追你這麼可樂嗎?你是不是特別得意?”
鍾碭笑久了,嗓子發不出別的聲,擺了擺手,咳了幾聲才道:“不得意,你挺可愛。”
耿嬙多看了他幾眼,總覺得他這話沒誠意,“我就當你誇我了。”
“是在誇你。”他答。
耿嬙覺得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平日裡總讓她安分點、別說輕浮的話的鐘老師改了性子。
“你今天有點怪。”耿嬙眯着眼睛盯他。
“哪裡怪?”鍾碭停下動作,看像她。
四目相對的時候,耿嬙咧嘴一笑,“怪招我喜歡的!”
“……”
又被她套路了一回,鍾碭挪開視線,“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腦袋裡都是鍾老師啊!”她繼續笑得燦爛。
“別鬧,別鬧。”他一連說了兩次,是真無法迴應了。
“實話說。”耿嬙抱着膝蓋,下巴撐在上面,面上正經了點兒,她注視着鍾碭的方向,“鍾老師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溫柔大方的?長袖善舞的?還是性感多嬌的?”
“我猜你喜歡知書達理的。”
鍾碭都沒來得及張口,她就頻頻猜測,“話都讓你說了,還要我回答什麼?”
“我說的都是設想,要鍾老師給出正確答案,我好朝着那個方向努力啊!”
鍾碭沉默兩秒,認真道:“你不用變成什麼樣子,做自己就好。”
“那就是橫豎都不會喜歡我唄!”耿嬙小聲抱怨,“你們這些和文字打交道的人,總能把拒絕的言辭說得讓人以爲是好話。”
鍾碭揚了揚脣,沒解釋。
之前兩次他都拒絕的挺明確,這小姑娘還沒心沒肺地美滋滋湊上來,跟沒聽過似的。
這回他也沒說拒絕的話,卻讓她誤會了其中的意思,本想着以她那麼心大,開個玩笑也就過去了。
可直到耿嬙玩了半晌離開後,鍾碭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從那句話以後,耿嬙的心思就去了貓身上,一共也沒跟自己說幾句話。
“小姑娘受打擊了?”鍾碭對着門自言自語道。
耿嬙確實有些受打擊,一連追了這麼久都沒得一句好話,感覺不到希望的時候,人就容易頹。
其實換個心情好的時候,她或許能積極點安慰自己,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了,還沒習慣嗎?!
可也不能像個傻子一樣在感情的事情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吧!
都說甜品能治癒人心,若是你不開心了,就吃點甜的東西,讓自己開心一點,一杯奶茶下肚,她依然苦着張臉。
耿嬙到家的時候耿川正好從公司回來,見着她無精打采的樣子,耿川走過來拍了拍她後腦,“出門讓人給欺負了?”
耿嬙擡頭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又垂下腦袋。
“今兒這是怎麼了,還嘆氣上了!”耿川唏噓道。
“哎!”耿嬙又嘆了口氣,“他要是跟你一樣傻大個兒就好了!”
耿川:???
誰?怎麼還人身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