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甜了

夜間,驟雨突至。

豆大的雨點打在柏油路上,濺起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路上行人抱怨着,紛紛加快腳步,找尋着避雨的地方。

路邊,一個不過幾十個平方的小小店鋪內,一位鬢角發白的中年男子坐在店門口,點着一根菸,悠閒的欣賞着雨色。

在他上方,有着一個大大的牌子,“正圓齋”幾個大字,散發着彩色的光芒,在夜間同樣明亮。

這是C市唯一一家專做湯圓的甜品店,十幾年的老字號,可惜生意不盡人意,中年男子便是這家店鋪的老闆老楊。

“爸,下這麼大雨,今晚應該不會有客人再來了,關門吧。”一位打扮簡單,卻依舊蓋不住靚麗外表的年輕女生從店內走出來。

“不着急,難得下雨,這麼涼快,媛媛,你也搬條凳子來,先坐這裡乘乘涼。”老楊抽了口煙,笑呵呵道。

“嗯。”楊媛媛也不好反駁,點了點頭。

她很清楚,像她爸這種老一輩的總是有那麼一點文青的心理,看到下雨就感慨萬千。

搬出一條凳子,楊媛媛坐在門口,正準備低頭玩手機,注意力突然被馬路對面的一道人影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身着衛衣的男子,低着頭,戴着帽子,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拖着身子在雨中漫步。

這淋雨裝逼的人,在楊媛媛看來,多半是有點腦殘,而對方下一刻的行爲,也證明了她的猜想。

只見那人竟直接走上了馬路中間,低着頭朝這邊緩緩走來,幾輛高速行駛的汽車從他身邊飛過,他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下雨天,本來就視線不好,大晚上的,男子還一身黑衣黑褲,司機不夠仔細,還真有可能忽略他。

故而,他才走到一半,就有一輛車幾乎是貼着他的身子高速駛過。

他踉蹌着撲到在馬路上,又不急不慢的爬了起來,繼續朝着這邊走來。

“這怎麼行,太危險了。”老楊注意到了這一幕,連忙衝出店門,淋着雨來到那人身邊,攙扶着男子過了馬路,回到店門口。

“爸,先擦擦吧。”楊媛媛取來兩條幹毛巾,一條遞給老楊,另一條遞往渾身已經溼透的黑衣男子。

“小夥子,這下雨天的,哪有你這麼過馬路的,太危險了。”老楊擦了擦身上的水漬。

黑衣男子神情麻木,沒有去接楊媛媛的毛巾,低着頭徑直走進店內,找了一桌坐下,伸手指着牆壁上的湯圓。

“一點禮貌都沒有。”楊媛媛蹙着眉。

“小夥子,想吃湯圓是不是?”老楊倒是毫不介意,笑呵呵道,“我這就去給你做。”

說罷,他便朝着裡間走去。

楊媛媛輕哼一聲,帶着幾分不滿,坐在另一桌,偷偷觀察着這個黑衣男子。

渾身溼漉漉、髒兮兮的,露在帽子外面的留海亂糟糟的,而且很油膩,少說有一個多星期沒洗了。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流浪漢,不過仔細一看的話,好像還有點小帥。

這人,正是林坤。

距離正式成爲鬼使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他這段時間以來,每天都躺在家裡,餓了就隨便找點東西吃。

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明明什麼都沒做,卻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一個人無論有多堅強,一旦被擊中弱點,都將脆弱到不堪一擊!

這些天來,林坤唯一開口的那次,就是警察上門來錄取口供,關於偵探考試幾個導師死亡的調查。

不過張天顯然還是沒有去特意陷害他,十分乾淨的解決掉了這個麻煩,所以他除了沒拿到偵探證之外,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直到家裡實在是沒有一點可以吃的東西,林坤纔來到了外邊。

“喂?喂?喂喂喂?”

楊媛媛仔細觀察着林坤,發現這傢伙從頭到尾都是一臉麻木的盯着身前的桌面,無論她喊上幾句,都不會有任何反應,她甚至懷疑這傢伙是個聾啞人。

不多時,老楊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圓放在林坤眼前:“小夥子,嘗一嘗我做的湯圓,應該會讓你心情好上不少,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

翠綠色的瓷碗中央,幾顆渾圓飽滿、白皙無暇的湯圓漂浮在白淨的淡湯中央。

沒有太多的花裡胡哨的湯汁、也沒有五顏六色的湯圓,甚至連亂七八糟的香料都沒有,聞上去只有淡淡的清香。

透着一股子樸素的味道,猶如平常家裡做出來的湯圓一樣,平平無奇,卻莫名的讓人有想品嚐一下的想法。

林坤拿起勺子,舀起一顆湯圓,放進嘴裡,口腔與舌頭立刻能感受到表皮的軟糯與溫熱。

他輕輕一咬,彈性十足的表皮破開,濃稠的芝麻餡料瞬間鋪滿整個口腔,出乎預料的沒有絲毫燙舌感。

一種無法形容的極致甜味佔據了林坤的味覺,他眉頭緊皺,五官擠在一起,苦着臉,用沙啞至極的聲音道:“太甜了!”

“甜是一種能讓人開心的味道,我看你這麼愁眉苦臉的,所以我給了你十倍的開心!”老楊抽了一口煙,一臉得意道,“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林坤沒有回答,繼續吃着這甜到讓人無法忍受的湯圓,眼淚不知不覺間流淌了下來。

“小夥子,你沒事吧?要不我再給你做一碗?”老楊擔憂道。

“沒……沒事,就是……太甜了。”林坤擦了擦眼睛,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眼淚啪嗒啪嗒的滴落在碗裡,他也不在意,一顆又一顆吃着那甜的發膩的湯圓。

“小夥子,你真沒事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說說。”老楊一臉關切的搬條凳子坐在林坤身旁。

“爲……爲什麼……會這麼甜啊?”林坤將額頭靠在老楊肩膀上,低着頭,痛哭流涕。

楊媛媛在一旁看的直翻白眼,他爹莫名其妙成爲心靈導師就不說了,這個大男人哭成這樣說鬧哪樣?

真有這麼甜嗎?

懷揣的好奇心,她來到後廚,剛剛煮的湯圓還剩了幾顆,她忍不住舀了一顆塞進嘴裡。

下一刻,她精緻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一種無法言喻的甜膩感,瞬間席捲全身。

楊媛媛感覺自己整個人彷彿都泡在了糖水當中,甜的她直打顫。

“真的……太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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