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行進了將近兩炷香的時間後,江離子前輩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座妖氣鼎盛到了極點的怪瘴之地。
這裡,長滿了肉眼可見的荊棘,山地壯闊,草木豐盛,漫山遍野的枯葉比周圍的山峰還高,地面鋪滿了粗大無比的蒼白骨架,有一些肉眼可見的血紋蛇蟲在四周爬行。
更有着一些巨型毒蛛在樹上盤繞着,自身散發異常恐怖的妖氣,時不時鑽入霧靄之中隱匿身形,像是在捕獵,也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但這地方最讓我感到不適的,還是那與霧靄混雜在一起的瘴氣,光憑肉眼便能見到那股毒青色在其中游蕩,如果冒然進去的話,仙元必然會受到侵蝕,從而驚醒這些誕生在此的毒蟲,引來殺身大禍。
“前輩,如何?”我問道。
江離子前輩凝望着前方,撫摸了幾下白鬚,看了一眼頭頂的法旨,沉聲道:“這地方比起老夫生前來時要更加妖邪,但老夫的法旨不會出錯,小子,接下來如果遇到麻煩,就要你自己解決了,我的法旨堅持不了多久。”
“明白。”我嚴陣以待,全神貫注了起來,同時對身後的符子璇打了個眼色,示意她緊跟着我。
接着,在江離子前輩的帶領下,我們踏入了這片山林,並謹慎小心地在其中穿梭。
途中,經過了一處盤踞着巨蛇的領地,好在我反應迅速,將其驚動之後,迅速拿出命運之劍,覆蓋神念,將其頭顱斬落了去。
這些妖邪之物多半因先天妖氣而誕生,本身並不具備什麼強橫之處,充其量只是因妖氣而變異罷了,跟外界那些憑藉自己本事修煉的先天仙妖根本就沒得比。
但麻煩的是,隨着我們越往深處靠近,那些瀰漫在周圍的毒瘴就越來越濃郁,懸浮在頭頂的法旨已經不起作用,仙元變得遲緩了許多,我只能夠依靠強大的神念,避免危險。
江離子前輩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緊皺着眉頭,加快了腳步。
大概又過了半柱香時間,我們仍然沒有找到那位人族大能存在的痕跡,反倒是周圍開始時不時傳出一些如雷鳴般的聲音,裹挾着強大的波動,震的人氣血翻涌。
直至我們越過了那漫山遍野的荊棘後,便順而找到了這雷鳴聲的來源。
遠方,有一座金色雷池,正散發着璀璨光芒,四周瀰漫的先天妖氣和毒瘴,源源不斷從中噴涌而出,從而形成了這片妖邪之地。
它,將近千丈之寬!
方圓萬里,幾乎都因這道雷池的存在,而產生了不同程度的變化。
“這是……”江離子前輩語氣逐漸凝重,卻並沒有說下去。
因爲眼前那金色雷池外,有一隻通體血紋的兇獸,像是找到了獵物般,朝着雷池撲殺了進去,沒有半點停滯。
它渾身上下如沐血河,張開巨口發出一聲怒吼,與那漫天的驚雷融爲了一體,將周圍那些古樹連根拔起,所展現出來的景象尤爲駭人,甚至引起了誕生在此的其他先天妖物,一同朝着雷池俯衝而去。
哧!
接着。
令我倒吸涼氣的一幕出現了——
那雷池中,竟然伸出了一道人形巨手,將這些前仆後繼俯衝而來的先天妖物瞬間捲走,雷池中便有炸雷聲響徹天際,再次噴涌而出無盡的妖氣霧靄,四散而去。
大邪之地!
絕對是大邪之地!
我的神色和江離子前輩一樣,凝重了下來。
這雷池是如何出現,如何存在的,已經沒有糾結的意義。
它是來到仙界之後,所見過最詭異、最妖邪的存在。
它是否爲仙陣,我不敢肯定。
但,以我現在的境界,哪怕只是踏入邊緣,都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活下來。
“何苦,何苦如此呢。”江離子前輩卻重重嘆了口氣,目光中有着無盡的苦楚,“爲了困住自己,甘願將自身境界化爲雷池,與這片天地的先天妖氣共存亡,這又是何苦?”
“是怪我沒有如約而至,完成你的心願,方纔做出如此下策嗎?”
“唉!”
聽到這話,我大概明白了所以然,不由眯起了眼,心想:“看來,江離子前輩要找的那位人族將領,應該就在這雷池之中了。”
先前那道巨手,難道便是他的道身所化?
那他,到底強大到了何種地步?
仙王?
仙皇?
亦或者,仙帝?
我不敢想象。
照江離子前輩所說,漫長歲月過去,這片禁區在進化,這位追隨呂滄溟生前死後的將領,爲了將自己困在此地,化爲了這座千丈有餘的雷池,卻反而成了這片妖邪之地的一份子。
吞先天妖物,吐先天妖氣。
這雷池,不該被稱爲雷池。
它,就像一個化學焚化爐。
任何生靈進入其中,興許都會被化爲先天妖氣,沒日沒夜地補足這片天地中的妖氣。
甚至,隔着老遠,我都已經幾次感應到,雷池之中,明顯有着一道若隱若現的人族氣息在盪漾,只是非常的古怪,時而出現,時而消失。
“這禁區,恐怕不宜久留。”
我握緊拳頭,這雷池帶給我的心悸感太足,甚至比我所經歷過的無數次瀕死狀況,都要滲人。
如果這雷池中的人族將領,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興許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 我這個念頭剛一出現,身後的符子璇便發出一聲顫慄喊叫:“秦一魂,你快看那雷池中,似乎有人影出來了!”
我心頭猛然一震,擡起頭望了過去——
那雷池上方的金雷與血光交織着,詭異的光芒散落開來,幾乎貫穿天地,隨着那道人影的浮現,它就像是一座匯聚了數百萬人族鮮血的池子。
而後,一道冰冷無比的質問聲,響徹天際。
“江離子,你來了?”
轟隆!
雷池上空,有九道驚雷降下,炸開一片雷光,朝着我們所在的方向,橫貫而來。
“退後!”
我瞳孔一縮,連忙將符子璇擋在身後,想着快步後退之際,江離子前輩卻突然往前邁出了一步,頭頂那道法旨化爲一道彌天金紙鋪開,將這九道雷光,硬生生化解了去。
接着,我清晰望見了那道身影的模樣。
他渾身乾枯無比,每一寸血肉都蒼白的可怕,瘦弱地像一個侏儒,一頭雪白的頭髮就這麼披在身後,光着膀子的上半身滿是密密麻麻的血紋,下半身卻有着將近數百條半透明的血色鎖鏈,將他禁錮在了這雷池之中。
“你,怎的變成了這副模樣?”
江離子前輩蒼然出聲,語帶悲愴。
“江離子,你來了?”
那道身影,再次發出了同樣的問題。
隨後,他大手一揮。
雷池盪漾而起,又是數十道雷光,撲面而來。
江離子前輩幽幽嘆了口氣,拂袖將那金紙一揮,撫平了這數道雷光,語氣變得溫和了幾分:“也罷,死前總覺完成不了約定,有心愧對於你,如今你成了這副模樣,我反倒沒那麼自責了。”
說着,他看向了我,“秦一魂,你可願意借道身,讓老夫一用?”
“借道身?”
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不錯,勿怪老夫隱瞞你,這道法旨,並非尋常的法旨。”江離子前輩輕聲道,“它,由老夫的仙皇仙魄所化,只要你願意將道身借老夫一用,老夫便能化開法旨,與你道身相融。”
“屆時,你將會強行提升至仙皇一境。”
“但過後,你有跌境之險。”
“你,可願一試?”
我神色一窒,似乎想到了什麼,不敢置信地問道:“前輩莫不是打算……”
江離子眸光一凝,望向天邊屹立在雷池中的那道身影,眼中有着絲絲瘋狂,語氣更是果決到了極點:“斬仙!”
這兩個字一出。
雷聲,便轟然沖霄。
那雷池中的人族將領,似是受到挑釁,竟然仰天大笑,如同一個瘋子般,手中擒住幾道雷柱,凝聚出一道萬丈有餘的血妖雷龍,朝着我等嘯殺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