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老鄉。我好久都沒見到過人了,止不住地就又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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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寒風透過屋門邊的縫隙,依舊往着屋裡鑽着。
年輕軍人說着話,轉回頭,先是摸了摸蹲在他旁邊的軍犬,再轉過頭來,對着廉歌,有些不好意思着說道。
廉歌聞聲,轉過視線,微微搖了搖頭,
“老哥說就行了。”
年輕軍人聞聲,笑了笑。
再看了眼年輕軍人,廉歌再轉回了目光,望向了屋外。
“老哥,你還記得,你是怎麼……”
“……老鄉……小兄弟,你是想問我是怎麼死的吧,也沒什麼不能講的。”
年輕軍人接過話,笑着應着,緊跟着,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到山底下,隔着有幾十裡的營地裡第八年的時候,我也是老兵了,當了個班長,頭回上來過後,每年我都有上來,慢慢好像也有些習慣了……那年也是冬天的時候,輪到我們班上來這個哨點執勤,我們班上正好有個第二年的新兵,那是他頭回上來,我是他班長,就跟他一起上來了……”
說着話,年輕軍人再擡起了頭,透過那模糊了的玻璃,望着屋外,有些出神,停頓了下,接着說着,
“……剛開始的時候,我看着他,他就跟我一樣,看着這漫山遍野,到處都是雪的模樣,很開心,還有些興奮……然後等興奮勁頭過去,一下就焉了……那年雪下得特別大,比我之前幾年上來的時候,好像都要大很多,他興奮勁頭過去了過後,正好遇上下暴雪,我們只能就待在這屋子裡,出不了門,沒辦法出去巡邏,也做不了其他事情……雪一下就是下了好幾天,連着幾天都沒怎麼見小,就跟落不完似的。我們就只能每天待在這屋子裡,每天看着這屋外面落雪……”
“……那個新兵,他是個很悶的人,在底下營地裡的時候,就不怎麼喜歡講話。上來過後,就帶了幾本書,在那看,開始興奮勁在的時候還好,後來被大雪堵在這屋裡幾天過後,我就看他情緒慢慢地有些不對勁了……別得人這時候都恨不得兩個人能一直說話,一直扯東扯西……他本來就不怎麼喜歡講話,到後面的時候,就更不說話了,我跟他講話,他反應也像是慢了一拍,帶來的書他也不翻了,每天就坐在這桌子邊上,直愣愣地發神……到後面大雪又落了幾天的時候,我倒是還好,上來過幾次,已經有些經驗,但是看他,他情緒越來越不對勁了,我跟他說話,他有些時候都沒回應,就愣愣坐在那兒……有時候我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都能看到他直愣愣坐那兒……我嘗試着按營地裡心理醫生說得,給他做了下心理排解,發現沒用過後,我趕緊趁着雪下得稍微小點的一會兒,給營地裡聯繫上,讓人把他給接了下去。”
“……他纔下去過後沒過多久,雪就又下大了,這上面就剩下我和他,就是小虎,小虎也是個新兵,頭回上來這個哨所。”
說着話,年輕軍人低下頭,再看了看身旁的軍犬,軍犬也擡着頭,望了望他,再蹭了蹭他的褲腿,
“……我班裡那個新兵下去過後,我想着,離這次執勤完一個月,也就剩下不到十天時間了,加上我也上來過幾次了,我感覺自己也有些習慣了,一個人守在上面也沒什麼,就打電話回營地,給底下的人說,讓不用再派人上來了,我一個人守完一個月,等完成任務,再派人過來正常接班就行了。”
“……接電話的是我老首長,聽到我這說,直接就說我在放狗屁……他會派人再上來,還讓我每天都給底下打電話,要是我想說話,直接給我拖個兵過來,守在電話跟前陪我說。”
說着話,年輕軍人擡起頭,再望着屋外,臉上露出些笑容,
“……不過,我班裡那個新兵下去過後,這上面的雪下得比之前更大了,不光我出不去這門,連着幾天的暴雪還封了山……下着這麼大雪,也很容易就在雪地裡迷路……底下也只能過個幾天再派人上來……”
“……我就和小虎,待在這屋裡,小虎每天就在這屋裡這點地方來回轉悠,還擡着頭,朝着窗戶外面叫個幾聲,我就在這屋裡出操,然後唱歌,唱國歌,給小虎講我小時候的事兒,我親戚的事兒,我戰友的事兒……”
“……到第二天的時候,我和山底下的電話斷了……可能外面下那麼雪,影響了哪兒,電話故障了,我和山底下聯繫斷了……”
“……然後,我就接着再這屋裡轉圈,看窗戶外面落雪,然後把首歌反覆反覆,翻來覆去的唱,然後給小虎講故事,給自己講故事,先自己編,自己編了過後又跟自己講……小虎就在這兒屋裡來回的,來回的轉……”
“……然後,就那麼過了兩三天吧,或者更久點……那天晚上,還是在下雪,下暴雪,雪花不停地往地上落,地上的雪積了一層又一層……我推開門,去旁邊門,想去旁邊廚房,拿下火柴……屋裡的蠟燭熄了……我剛打開門,這時候,小虎就跟發了瘋一樣,朝着屋外面跑了出去,跑進了雪中……很快就竄得不見了……”
“……我趕緊就跟着,也跑了出去……去追他,一邊追,一邊喊……然後到處都是除了黑漆漆的夜色,就是白茫茫一片,我在雪地裡走了很久,都沒找到小虎……然後慢慢地,我越來越感覺冷……然後等我意識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雪地裡迷路了……再然後,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成了現在這樣。我的屍體就在旁邊,小虎也守在我旁邊,繞着我旁邊……”
年輕軍人說着話,再低下頭,望了望那軍犬,
軍犬似乎聽懂了年輕軍人的話,嘴裡發出着些低鳴,望了望年輕軍人,再蹭了蹭年輕軍人的褲腿,
“……沒事兒,不怪你,那時候你也是個新兵呢,我光顧着自己調節心理,忘了給你也會受到影響……”
說着話,年輕軍人伸手抓了抓軍犬脖子上的皮毛,笑着,再擡起了頭,望了望這屋裡,再看向了屋外,
“……再然後,我就帶着小虎回了這兒,接着值守這個哨點……再後來,這個哨點的位置遷移了,這個哨點就荒廢了,不過也留着,沒有拆……好像是留給我和小虎……”
“……我們就一直在這兒,可能是有些放不下,想幫着看看,巡邏,值守下這塊地方。”
說着話,年輕軍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着,臉上露出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