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幽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話不多，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姚衣陪着喝，沒有多言，同時用目光制止了李鳴想要說話的意圖。
女人心，海底針，千萬不要去猜測。
這個時候當好陪酒的背景板就行。
陪着趙幽羽喝了半個小時酒，她這才停下。
大姐頭伸個懶腰，往嘴裡塞一大口菜，隨後自顧自的說了聲：“爽！”
鬼知道她是在爽什麼，至於淑女風範什麼的，洗洗睡吧。
隨後她放下筷子，再不發一言，揚長而去。
大姐頭的性格還是那麼直爽，確實不適合商場官場的氛圍，怪不得當年主動考研考博，也算是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
“大姐頭是不是有……有……心事啊？”
李鳴喝的眉開眼笑，說話都開始大舌頭。
姚衣直接在他頭上敲了個清脆的爆慄，見李鳴只是皺眉盯着自己，明白這小子是真的喝高了。
好一會，李鳴才捂着頭嗚咽道：“姚哥……疼……”
你還知道疼啊？
等大姐頭給你一下才真的疼。
“樊哥，扶他上車。”
姚衣讓樊力將李鳴搬到帕薩特後座，自己則坐到了副駕駛。
幾分酒意上頭，姚衣腦子卻變得越發活躍，按說以趙幽羽的家世背景，能讓她愁成這樣的事情不多。
莫非是傳說中的相親逼婚？
趙幽羽現年25歲，正是女人的黃金年紀，不過她一向自視甚高，對尚京一衆圈子的二代都看不上眼，除了林振元那個不開眼的硬要往上送死外，其他的人都對她敬畏有加，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姚衣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過這件事和他沒有關係，趙幽羽不說，他也不便幫忙出謀劃策。
如大姐頭這般人，她的婚姻不是小事，牽扯極多，以姚衣如今的地位，輕易不能建言，否則就是平白招惹禍端。
送完李鳴，姚衣回家洗了個澡，再次回到公司和柳珏開會，掌握商用客戶端的開發進度。
柳珏笑道：“老闆，商用客戶端已經接近百分之九十九，只差最後統一封裝完畢就可以正式發放使用。這方面讓郭志強來向您做個彙報。”
郭志強是個二十出頭，瘦瘦巴巴的年輕男子。因爲長期躲在實驗室的關係，他的皮膚有些蒼白，清秀的五官上有些雀斑，鼻樑上的眼鏡度數看上去就很高，鏡片都厚得帶光暈了，是個典型的研究室老鼠形象。
聽柳珏說到自己，郭志強連忙站起身來，態度拘謹道：“老闆，客戶端從實用功能性上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但我們還差對客戶端的安全監測和攻擊態勢感知，主要有三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安全監測和攻擊態勢感知需要專門的機構來測試，我已經聯繫了我師傅做小規模的試驗，可是想要大規模測試，還是需要請人……”
柳珏見他說話緊張，來來去去說不到重點，連忙道：“老闆，就是要花錢。”
姚衣頷首道：“該花的花，第二條呢？”
郭志強憋紅了臉道：“老闆，這些專業測試很貴的，我建議可以分批分項目分階段進行測試，這樣會比較省錢。”
他解釋道：“其中有一部分測試我和我師傅可以模擬，這樣也能省一部分錢。”
姚衣微微一笑，郭志強這番話倒是給他留下了好印象，搞技術的人一般都比較直接，尤其是像黃金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脾氣都多半古怪。
某種意義上，不善言辭正是精於技術的體現。
姚衣道：“那就按照你說的，分開測試，不過我需要下週一完成所有的測試，你能做到嗎？”
郭志強得到姚衣肯定，心中一喜，扶着眼鏡道：“我盡力。”
姚衣笑道：“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做到。如果你做不到，可以請人幫你，尤佳落。”
尤佳落連忙道：“在。”
“該項目的所有花銷和你郭志強溝通好，明天上午我要看到價格清單。”
“沒問題。”
尤佳落比了個OK的手勢。
郭志強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姚衣開會，被姚衣的雷厲風行深深震撼，半天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師傅會讓我來這裡實習，這個姚總的年紀比自己還小，可是做起事來當真有魄力，一點都不含糊。
直到柳珏偷偷拉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第二件事，因爲委託谷歌開發的搜索引擎還要一段時間纔能有結果，咱們客戶端上搜索引擎的接口是否需要預留的問題。”
他繼續道：“如果留下接口，很有可能會留下安全隱患。如果不留接口，等搜索引擎項目完成進行對接的時候，很有可能會因爲接口無法工作而被迫重新調整整個客戶端架構。”
姚衣一愣，這算什麼問題？
難道有人吃飯被噎死，大家就不吃飯了？
一個接口的問題而已，每個大企業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誰不是先把接口做好了等着項目拼接？
他將目光投向柳珏，目光裡帶着‘這點小事你都解決不了’的疑問。
以柳珏的業務能力和管理水平來說，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柳珏苦笑道：“我的看法是可以先和谷歌開發團隊那邊對接一下，預留下參數合適的接口，不過郭工堅決不同意。他的意見是客戶端的源代碼絕對不能外傳，這關係到整個企業的網絡安全根本，源代碼萬一要是流傳出去，要家科技隨時會被人攻擊，得不償失。”
原來是你小子一直堅持啊。
姚衣望了郭志強一眼，郭志強恰好也同時望向了姚衣，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彷彿激化出了火花。
有點意思，是黃金讓你來看看我的行事作風和底線？
雖不知道郭志強的想法，不過姚衣對郭志強的網絡安全意識倒是真的有了些欣賞。
此時互聯網行業正處蓬勃發展的野蠻生長時期，相對粗放，一切都要以快準狠爲先決條件。
很多企業只看到互聯網便利高效一呼百應的優點，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在這些風光的背後，黑客們無數次潛入各大企業的數據庫進行數據竊取的灰色地帶。
作爲重生的企業家，姚衣上一世和衆多商業大鱷一樣，投入重金把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網絡安全相當看重。
無他，那些不看重網絡安全的互聯網公司，隨着幾次全球黑客攻擊大潮的爆發，都已消失在世界上，成爲了他人口中用來吸取教訓的歷史。
即便是巨頭也會傷筋動骨，其中典型便是Facebook的遭遇，小扎爲此焦頭爛額，臉書更因此慘遭重創。
姚衣笑道：“說說你的想法。”
郭志強道：“我還是覺得不要預留任何接口，我們的開發團隊可以保留客戶端項目繼續開發，不過我們每一次推出的客戶端都是一個封裝好的成品，保證源代碼的純潔性。”
郭志強堅毅的眼神透過厚厚的鏡片折射，顯示了當事人的決心。
姚衣微微一笑，員工向老闆強行提建議，一方面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另一方面則有些考究的意思在裡面。
郭志強也許是想看看姚衣對網絡安全部的重視程度，再考慮是否要長期留下來。
不過這樣的事情姚衣遇到過沒有一百回也有八十回，應付起來簡直比吃飯喝水還要簡單。
姚衣皺眉道：“按照你的說法，將所有的客戶端全部封裝好再發送，那麼是否代表着每一次發送客戶端都無法實現後臺自動更新，需要打包下載新的客戶端才能使用？”
郭志強一愣，他只是從安全性上考慮問題，從沒想過客戶端發佈後的事情要如何運轉。
姚衣這麼一提，他纔想到了這個弊端，點頭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比起網絡安全來說，這點問題應該可以克服。”
“克服，怎麼克服？你讓所有的中介公司每個星期，不，就算是每個月下載一個新的客戶端來重新安裝，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找房網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着我們客戶端更新幾次，就能看着我們自己將所有的商用客戶端客戶丟光咯。”
姚衣盯着郭志強，一字一句道：“有一件事我想你以後可能要好好思索一下，那就是網絡安保部存在的意義，是爲了保護公司的利益不受侵害，但它不能成爲阻礙公司發展的部門。網絡安保部應該要做的，是在配合公司核心戰略的前提下，儘可能的提高我們的安全防護能力。安全與發展，就如同環保與經濟，這兩者之間必須有個權衡，必須互相配合，互相包容與折中。”
“注重安全，是因爲我們要公司走得穩。但首先我們要往前走，才能再去考慮穩。我理解你出於個人專業對此的判斷，但我希望你在職業生涯中更好的去考慮如何權衡與折中。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是社會化的動物，各行各業都需要不斷的和旁人打交道。我們公司尤其如此，不能只沉浸在自身的價值觀中。”
“商用客戶端存在的價值，就是爲了讓中介能夠更快更好的掌握最新的房源、租客等關鍵信息，它的網絡安全性只能在這個框架內調整，不能超過本身而存在，更不能因爲追求安全而去刪除其他的功能，這一點你能明白嗎？”
郭志強沉默了半天，終於緩緩點了點頭，姚衣鬆了一口氣，笑道：“其實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不過理論終究只是理論，想要證明理論，就必須聯繫實際。”
“這件事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比如我們可以先留下一個搜索端口，但是將這個端口的頁面設置成正在建設禁止訪問的頁面。這樣一來，既讓大家看到了我們正在開發的新功能，有了較強的期待感，又能有效的阻止大多數人訪問接口帶來的問題。”
郭志強再次點頭，眉頭也終於鬆開，姚衣這番話不管是否能真正說服他，可終究還是很有道理的。
做企業不是搞慈善，更不是搞理想，沒有對目標的不懈追求和合理運營，如何能夠在商場之中殺出一番天地？
當企業做大到一定規模後，很多企業比如滕訊確實會按照郭志強說的發佈全新客戶端，同時將上一個版本的客戶端銷燬。
不過要達到這個步驟，需要滿足三個特點。
第一你的用戶粘粘度要很高，能夠接受下載新軟件安裝，刪除舊軟件的程度。
第二你的業界地位必須持續保持前列，並且不斷以新聞推廣的模式將新的客戶端推出去，以免造成舊客戶流逝，新客戶不來的悲慘下場。
第三你的客戶端必須足夠成熟與穩定，不能高頻次更新。如今要家網的客戶端畢竟才只第一個版本，在短期內肯定免不了高頻次更新以不斷完善和優化。
姚衣笑道：“還有第三件事呢？”
郭志強不好意思道：“第三件事，就是我研究了找房網客戶端的一些數據，發現了他們客戶端本身存在的一些漏洞，正在解決我們客戶端相應的問題，這個方面還需要一點時間。”
得，你也別客氣了，換句話你把對方給黑了是吧？
姚衣望了他一眼，心道做安全和做黑客的果然是一家，換個馬甲就換個工種，果然是新世紀最賺錢的行業之一。
他不僅想起了王輝，也不知道王輝現在在幹什麼，要是知道自家的客戶端已經被人黑進去了，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暈過去。
姚衣乾咳一聲道：“這件事就別討論了，郭志強，你這是私人行爲，和公司無關。你有什麼研究結果也不必在會上通知大家，柳珏，這件事你好好和郭志強說一下，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愛胡鬧。”
柳珏也乾咳一聲道：“對，這件事是郭志強個人所爲，和我們技術部沒有任何干系，米萌這句話你給我記上，用紅筆記上啊。”
米萌哦了一聲，還真換了一隻紅筆開始記錄。
郭志強這才反應過來，小臉忽然變得蒼白，乾巴巴道：“我……我……我真的只是……只是研究……”
尤佳落點頭道：“是啊，你只是研究，不用和我們說了。”
郭志強頓時一臉窘迫，漲紅了臉低着頭害羞的說不出話來。
姚衣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郭志強就像一個舞着寶劍過鬧市的孩童，不知道自己手上寶劍的鋒利，也不知道鬧市裡那些看客的恨惡。
苗子是個好苗子，不過還需要耐心培養一下。
姚衣笑道：“這件事公司雖然不知情，可是在沒有證據之前，誰也無法評價這件事情。好了，既然三件事都解決了，咱們就先散會回家休息。尤佳落記得和郭志強覈實價格清單，明天我來簽字。”
衆人紛紛站起，姚衣又道：“柳經理和米助理留一下。”
等衆人離開辦公室，姚衣這才道：“柳經理，郭志強技術水平還行，爲人處世可還是個新鮮大學生，你作爲部門經理，務必好好調教他，免得一個好苗子將來被公安抓了，那就真是對不起黃金，也讓我公司蒙羞了。”
柳珏苦笑道：“我盡力吧，不過小郭自閉又害羞，有時候還格外倔強，我也沒辦法。”
“盡力而爲吧，先讓他將公司的網絡安全架構做起來再說。”
姚衣想了想，又道：“現在離下週一隻有三天了，週末能加班趕進度嗎？”
雖然他從不提倡加班，可此時要家科技處於飛速發展階段，他這個老闆都每天工作到八九點，幾個部門經理也都是每天加班，根本分身無暇。
柳珏笑道：“我沒問題，週末我挑兩個人值班，放他們星期二休息，不用算加班工資。”
柳珏和姚衣同仇敵愾，恨不得找房網早一天被踩在腳下，越加班越開心。
姚衣轉臉，便見米萌可憐巴巴道：“我知道，我加班，我不走。”
“你的事情很多……”
姚衣想了想，見米萌急得快哭了，頓時笑道：“先將新聞發佈會的事情準備好吧，以後的事情咱們慢慢說，不急不急。”
米萌嘆氣重複道：“不急不急……”
姚衣忽然道：“對了，一會吃宵夜嗎？”
米萌措不及防，委屈的表情僵持了一會，這才慢慢彎起了嘴角道：“吃！”
頓了頓，米萌眨巴眨巴眼睛道：“吃什麼呀？”
“你定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給你好好補一補。”
姚衣笑着拿起了西裝外套，邊走邊道：“不過我們可說好了，今天吃了宵夜，週末就要加班。”
“行！”
米萌蹦蹦跳跳的勾着柳珏的手，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