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民區

平民區。

羅林更喜歡叫它貧民區。在這裡居住的都是像羅林一樣無法在安全區裡找到正式工作的人,大多都是老弱病殘。

入住安全區的資格不是人人都有的,在新紀元,安全是最大的奢望,而安全區的房屋則是最大的財富。

在這裡,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多的人都是居住在這種平民區裡,苟延殘喘,掙扎着活下去。

平民區是骯髒且危險的。雖然從理論上講,它也是七十六號安全區的一部分,但事實上,那只是無法進入安全區的人們搭建在城牆外的一處聚集地。

人們背靠鋼鐵城牆,用一些結實且廉價的材料搭建房屋,只有條件稍好的人家纔會用磚瓦,普通人家只會在荒野裡找一些舊紀元留下的垃圾,比如塑料或者板材搭建房屋,或者直接去弄一些木板敲敲打打就行了。

畢竟也不需要太好。

每三年一度的獸潮經常會摧毀一些平民區裡的房屋,有時候還會死一些人。有時候建好的房屋會在一夜間消失,而有些房屋沒有消失,主人卻消失了。

不過羅林相信自己不會永遠住在平民區裡。他是進化者學院的學員,只要在測試中各屬性均值達到8,就能夠選擇一項戰鬥職業成爲精通者,隨後進入安全區的榮耀軍隊,獲得安全區的一套不大的房屋。

一套房屋可以住三個人,他和妹妹都可以搬進去。

此時羅林看到平民區外圍用塑料和木材搭建起來的圍牆,心裡忽然有些溫暖。

雖然他知道這個圍牆並不具備任何防禦力,甚至一隻黑甲鐵牛都可以輕易衝進平民區,更別提那些身手敏捷的白毛猿。這充其量只是窮人們的一種心理安慰,就像是緊鄰安全區城牆搭建房屋的行爲一樣。

但每當羅林想到自己的家就在這圍牆後面,就感覺到溫暖,彷彿這破爛的圍牆要比安全區那鋼鐵鑄就要堅固。

羅林距離平民區還差幾步路的時候,忽然看到那個破爛的圍牆後面探出一個扎着雙馬尾的小腦袋。

是一個小丫頭,衣着襤褸,但是臉色很健康,有着一張純真可愛的臉蛋。

那是一種在平民區裡很少見的純真。

小丫頭好像哭過了,紅着眼圈四下打量幾下,看到羅林之後兩眼頓時一亮,隨後盯着羅林,一路歡呼着小跑過來。

她的視線不敢移開,彷彿生怕眼前這個少年在一眨眼間消失。直到抱住了羅林,才鬆了口氣,咧嘴笑道:“哥哥回來啦,哥哥回來啦。哥哥不會再走了吧?丫丫好擔心啊!”

羅林看着強忍住眼淚的小丫頭呵呵笑笑,揉了揉丫頭的腦袋,順手捏了下那張灰撲撲的小臉:“回來了。放心吧丫丫,哥哥以後不會再走了。我還得照顧你呢,不是嗎?”

“不要再捏臉了!”丫丫忽然擡頭瞪着羅林,就像是一直被踩到尾巴的小貓。

羅林:“……”

“好,不捏就不捏。”羅林捏着丫丫的臉,樂呵呵地說道。

丫丫不滿的噘着嘴,只是眼中依舊難掩見到羅林的喜悅。

羅林忽然發現,前主人的感情還在影響着他。或者說新舊紀元的兩個記憶好像互相影響和交融,經過一週的逃亡,羅林甚至感覺自己在這裡真的生活了十八年,反倒是前紀元的記憶有些模糊了。

就好像,眼前這個丫丫真的是跟自己在這冰冷且殘忍的世界裡,相依爲命的生活了十年的妹妹。

但羅林感覺這樣也不錯。不然,這個冰冷的世界也太無趣了。

一個人逃亡時,看着天上星空的孤獨感,羅林到現在都難以忘記。

“走吧,回家!”羅林拉着丫丫的手往家走去,而丫丫有些驚訝的看着羅林。

她已經不記得,哥哥已經有多久沒有笑過了。

似乎這一次,哥哥真的有一些改變,但到底是哪裡改變,她又說不清楚。

但丫丫感覺這樣挺好的。

挺好的。

羅林的家是羅林用塑料板搭建的房屋,本來還漏風漏雨的,後來在靠**民區的F級危險區中撿到了丫丫之後,這個小丫頭硬是用一雙巧手把那些縫隙給填的滿滿當當,甚至還拿了個透明塑料做了個窗戶,原本黑暗的屋子裡倒也有了亮光。

羅林牽着丫丫的手,一路上跟同樣窮苦的鄰居打着招呼,走過雜亂的道路終於打開了簡陋的房門,回家。

如果這個簡陋的房間可以稱作是家的話,那麼這個家……還真是堅強。

房間內,最貴重的傢俱兩個破了角的櫃子,用來盛放羅林和丫丫兩人的衣服,平時拼在一起可以作爲餐桌。

再就是兩張牀了,一張是柔軟的、但卻破了一邊的席夢思牀墊加上厚厚的褥子,鋪設在透明塑料做的窗戶邊,那是羅林特意從危險區給丫丫撿的牀墊,還額外撿了一塊破布用繩子串起來作爲牀簾。

而另一張則是一些柔軟乾燥的藤蔓草鋪在地面上,加一牀打着補丁的褥子就是羅林的牀了,雖然簡陋,但是很乾淨。

房間裡除了這麼幾個東西外,就只有一堆鋪蓋着厚厚灰塵的書籍,那是前主人那個沒見過面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身體的前主人曾經看過幾眼,但裡面的內容太枯燥了,大多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學術符號,就再也沒看過。

知識,在這個世界裡似乎一文不值。

在舊紀元裡,曾經有人說知識就是力量,可是這個新紀元用自然法則教會了整個人類一個殘酷而純粹的道理——力量就是力量。

房間的最中間,則是用碎石和泥土隨便搭成的火竈,那是羅林和丫丫做飯的地方。

而這個火竈也在每個寒冷黑暗的夜裡,爲兩個相依爲命的孩子提供些許的溫暖和希望。

此時火竈裡已經升起了火,乾裂的木柴發出噼啪聲,一口小鍋坐在上面,暗紅色的火焰輕輕舔舐着有些發黑的鍋底,散發的火光照亮了有些黑的小屋。

鍋裡那些像是“麪粉糊糊”的粘稠狀液體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一股極淡的泛着苦味的清香瀰漫在屋子裡,像是藥材。

這種食物是新紀元裡窮人們最愛吃的食物,能保證每天的能量和基本的營養,沒煮開的時候是一塊塊像是麪粉壓縮成的白塊。

當然肯定不會是麪粉,那種麪粉,罐頭之類的前紀元食物是安全區的富人們纔有錢享用的奢侈品,一包麪粉值三枚銀幣,而平民區的拾荒者冒着生命危險在危險區外圍拾荒一天,不過才四五枚銅幣的收入。

沒有窮人願意用自己將近三個月的收入去換一包最多隻能吃兩天的麪粉,太奢侈,也不實用。

而那些營養塊才三枚銅幣,有人說是用某種特殊泥土加入藥劑和維生素劑做成的粉末,有人說是安全區裡用化學方法合成的粉末。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營養塊頂飢,耐餓!

實用,這是在新紀元生存下去的人類需要掌握的唯一法則。

看到羅林嚥了口口水,丫丫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就像是小丫頭精心準備的禮物得到了表揚。

羅林走到火竈面前蹲下,笑道:“你做的?”

小丫頭揚起小腦袋點點頭,一臉驕傲的模樣。

羅林看了看小丫頭髒兮兮滿是黑炭的手,有些無奈,但還沒等他說什麼,肚子就搶先發出了抗議聲。

羅林想起來,除了在路上挖過一些苦蕨子之類的野菜吃,自己已經四天沒吃過東西了。剛開始胃還有些難受,後來痙攣了幾次之後反倒麻木了,再也沒什麼不適。

而此時面前這一鍋麪粉糊糊散發的味道重新喚醒了羅林的身體,腸胃開始抗議起來,傳來一陣陣疼痛。

羅林拿起勺子給自己盛了一碗,然後吹了幾口,就大口大口的把這些營養糊糊吞入腹中。

丫丫在一旁笑得眼睛成了月牙,說着慢點喝慢點喝。

一連喝了三碗,羅林這才喝飽,放下有些變形的鐵碗,揉了揉肚子,他能感受到那些營養糊糊正在不斷變成熱量,屬性面板裡飢餓度迅速回到了72,也就是可以72個小時不吃飯。

人類能在不進食的情況下堅持七天,但羅林之前餓得太久,一頓飯還不足以讓他把飢餓度補滿。

其實這是許多住在平民區裡的窮人的現狀,但是長期的半飢餓狀態總比餓死強,習慣了之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羅林坐在地上揉着肚子,一臉難受,一旁的丫丫緊張道:“你一口氣喝這麼多沒事嗎?”

羅林臉色難看的揉着肚子,也不說話。

有人說餓太久,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但是這句話在新紀元裡完全是個廢話,窮人們沒有那麼多矯情,只怕吃的不夠多,或者沒有下一頓。

所以羅林現在完全不是被撐着了啊。

而是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難吃了,在原主人的記憶中,這個營養塊應該是入口像凝膠一樣順滑,散發着麪粉和藥材的清香……

羅林剛進房間的時候也的確聞到了那種味道。

可入口之後……尼瑪這是凝膠一樣順滑,這是麪粉和藥材的清香?

羅林感覺吧,這個時代的人可能對凝膠和麪粉有什麼誤解。

這口感完全就是跟水泥一樣啊,而味道更別提了,五級飲用水中還沒過濾乾淨的泥沙充滿了泥土的清香,再加上被開水燙死的小蟲子的屍體,夾雜着簡用消毒劑的味道,最後混合上營養塊那種古怪的化學工業味道……嚯,兩個字,無敵。

羅林感覺自己在地球見過的那些拉去餵豬的剩菜剩飯都比這玩意兒好吃。人類還費勁巴力的殺什麼兇獸啊,直接把這玩意兒給兇獸吃,兇獸都能餓死。

不過,人類的求生欲還真是可怕,爲了活下去,竟然能吃下這東西。

“還剩一些,哥哥你都吃了吧?”丫丫小心翼翼的問道。

羅林一愣:“你不吃了啊?”

“我吃過了。”丫丫理直氣壯的拍了拍肚子。

羅林:“……”

求求你,你都吃了吧,我現在不餓了,真的不餓了。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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