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咚咚揹着大大的書包,雙腳一踮一踮,雙手左搖右擺,邁着一年級小學生高貴而優雅的步伐走在前面。
其實無憂無慮的幼兒園小朋友,步伐纔是最高貴而優雅的,一年級稍稍次之。
年級越高,學習壓力越大,書包越重,越發難以讓步伐輕快而活潑,自然就無法高貴而優雅了。
以此類推,高三年級就跟狗一樣,活得苟延殘喘,與高貴和優雅無關,即便進入大學以後,也已經忘記了曾經的無憂無慮,只學會了墮落和擺爛。
陸斯恩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戰戰兢兢,恢復了些狗腦子能夠理解的輕鬆生活態度,一會兒咬一咬馬路牙子,一會兒縱身躍進綠化帶中撲通幾下,彰顯出這是周咚咚的狗的特有氣質。
“周咚咚,你放學後爲什麼總是在各種店子面前打轉,你口袋裡又沒幾塊錢。”劉長安希望周咚咚因爲明白現實的殘酷而獲得一些成長。
周咚咚掏了掏口袋,裡邊還有一塊錢的硬幣和一塊錢的紙幣,兩塊錢可以買四塊泉水豆腐吃,或者可以買四塊小串串,擺滿半片塑料打包盒。
賣泉水豆腐的攤主往往精明地控制成本,如果小學生消費的少,連那種被熱油燙一下就會融化的塑料泡沫打包盒,也會撕成兩片來用。
起碼要消費超過五元的闊佬,纔會得到一整個打包盒的包裝待遇。
“我有錢啊!”周咚咚把兩塊錢放回去,拍了拍口袋,她現在要存一點點錢才行,所以只在那些店子面前轉一轉,想象着自己以後有錢了再來買,就會很開心了。
“你現在存錢有哪些理想來着?”
“開個小賣部,買垃圾車,給媽媽買禮物。”周咚咚說完,連忙東張西望,看有沒有垃圾可以撿來賣錢,周咚咚的理想有點太多了,但是很難賺到錢。
“開小賣部和買垃圾車好像有點遙遠,我們先賺錢給你媽媽買禮物吧。”劉長安想了想說道。
“好呀!”周咚咚高興地昂着頭,“嗷!”
“別學狗叫。”竹君棠學羊叫已經沒救了,但劉長安還是希望能夠減少周咚咚學狗叫的次數。
“長安哥哥,狗狗是嗷嗷叫的,羊是咩咩叫的,那我們人是怎麼叫的啊?”周咚咚皺起了眉頭,眼眸中閃爍着清澈的,充滿着思考意味的光芒。
“a!”劉長安想了想,發出了人類除語言以外的原始聲音,當初人類還在樹林裡生活的時候,大家就是漫山遍野地“a”,然後才慢慢發出了“柏慈德”之類的其他聲音。
“啊啊啊!”周咚咚大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住嘴。”
“噢。”
兩人一狗回到家中,劉長安放下自己的包,周咚咚也把自己的書包並排放在一起,看到媽媽的一個包掛在牆壁上,便拿了過來也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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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擺燒烤攤,我負責燒烤,是老闆,你負責打下手,是我的工人,賣完了以後我給你發工資。”劉長安受到中午和安暖、顏青橙一起吃烤魚的啓發。
主要是中午的燒烤沒有盡興,精緻有餘而煙火氣不足。
煙火氣其實只是一種富足、閒暇、舒適時看待人間種種的狹隘視角,大部分的人間煙火,透過那炙烤的星火,嗆人的煙塵,隱藏着的是人間勞苦。
劉長安的視角狹隘一點當然沒有問題,他可是劉長安啊。
“我也能領工資了啊!”周咚咚偏着頭,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弄着,眼睛閃閃發亮。
“當然……如果路上遇到澹澹姐姐,你不要跟她說我給你發工資的事情。”劉長安在歷朝歷代做生意都沒有虧本過,自然是懂得精明算計的。
“爲什麼呢?”
“我不是教你說謊,而是要保守秘密。在大部分行業和公司規定中,員工薪資水平都屬於保密範圍。”劉長安叮囑道。
“啊!”周咚咚聽不懂,但保守秘密是懂得,因爲長安哥哥不許她“嗷”地一聲表示知道了,便只好“啊”地大叫一聲表示知道了。
周咚咚張大着嘴,劉長安看了看她的扁桃體,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下樓,陸斯恩咬着牽引繩跟了過來,劉長安便把它也帶上了,畢竟做烤串的時候,邊角料什麼的總要有個地方處理。
走到小賣部的位置,抱着保溫壺的上官澹澹便衝了出來,自動地和劉長安周咚咚並排一起往小區外走,也沒有問要去幹嗎,反正劉長安帶着周咚咚,不是亂逛就是去吃東西,都是上官澹澹喜歡積極參與的事情。
“我今天贏了十塊錢。”上官澹澹頗有些志得意滿地說道。
打牌這件事情,只要是固定的牌搭子,打的久了大體就是輸輸贏贏比較平衡。
就算有些人最近運道比較旺,有些人比較衰,放長遠來看卻又是差不了多少。
劉長安看上去是個高手,水平超卓,常常贏得老頭老太們吹鬍子瞪眼,實際上大家心裡也是門清,把各種計分本上的牌局輸贏統計起來,他也就是稍稍贏多輸少一點,談不上佔了大家多大便宜。
否則的話,大家是玩不到一塊去的,一個水平明顯高了幾個段位,只從別人口袋裡掏錢的人,很快就會被排斥出固定的牌友圈子,他得去和他段位差不多的人玩去。
劉長安如此,上官澹澹也是如此,贏得時候贏得不多,輸的時候也輸得不多,現在也不擔心把保溫壺都輸掉……儘管錢老頭依然屢屢放話要把上官澹澹的保溫壺贏走,卻也只是製造一種心理威懾的牌局戰略,實際上根本做不到。
畢竟現在上官澹澹可是每天有八十塊錢固定收入的人了,而在小區牌局裡一天要輸八十塊錢,那都是能拿來說道好久的樂子了。
“長安哥哥說我們去擺燒烤攤賺錢。”周咚咚羨慕地說道,不過她也是有工資領的人了,攥緊了肉呼呼的拳頭原地蹦了蹦,心情愉悅。
“我們可以去小棠的廚房裡拿肉來做串串節約成本。”上官澹澹是個把日子過得精明的太后,在顯露出自己這一優質品行時,自然思維敏捷。
“那是你冊封的公主,你說的算。”劉長安沒有意見,反正竹君棠廚房裡的食材她自己也吃不完,絕大多數食材都只是備品,過了最佳食用期限,馬上就清理掉了。
倒不會很浪費地全部丟掉,有些會提供給工作人員廚房,有些則是送到竹記餐廳廚房銷售給各種慕名而來打卡炫餐的顧客。
竹記餐廳本來就承擔着爲竹君棠日常餐飲提供服務的功能,只是在最初的預期中,竹君棠的大部分日常生活都會在寶隆中心內進行。
實際上她現在到處流竄,而不是在寶隆中心當一個隨時都需要大量服務人員和部門伺候的大小姐,作爲服務部門組成結構之一的竹記餐廳,在爲她提供服務的重要性上大幅降低,主廚張家瑋爲了維持自己的重要性和職業前景,乾脆盡心盡力地把餐廳經營成了郡沙人氣高漲的頂級餐廳。
劉長安在去竹記餐廳轉了一圈後,找張家瑋借了燒烤工具、爐子和炭,進一步節約了搞燒烤攤的成本。
食材、調料自然全是在竹君棠私人廚房中拿的,他自己出的成本是在超市裡購買的竹籤,加上他高超的燒烤手藝,也算下了血本。
大家都知道在高端的餐飲中,大廚的手藝直接決定生意的成敗,所以從這一點來說,他出了竹籤和手藝,確實算是提供了最多的成本,從竹君棠那裡搜刮來的各種東西就不算什麼了。
燒烤攤就擺在寶隆中心大門口,身後就是特斯拉的展示門店,還有各種奢侈品牌在巨大外牆上璀璨奪目的logo。
大樓底層的廣場區域是屬於寶隆中心自行管理,平常就有各種入駐品牌租用來舉行營銷活動,現在搞了個燒烤攤放在這裡,只要寶隆中心管理部門沒有意見,城管也管不着。
劉長安把攤子鋪開時,天色已暗,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漸多,看上去就是很適合做生意的年景時節。
他戴上手套負責處理食材,周咚咚負責用竹籤子穿起來,上官澹澹拿着把小扇子,瞪大眼睛盯着燒烤爐子……衆所周知,火是飲食烹飪的基礎,沒有火搞什麼燒烤?太后當然要關注最重要的事情,也算盡力了。
“我們先嚐嘗好不好吃。”周咚咚穿了三串以後,就自顧自地放到了炭火上。
上官澹澹點了點頭,賣炭翁沒有錢燒炭,養蠶女沒有蠶絲給自己織漂亮衣服,那都是古代的事情,現代人也常常做自己消費不起的東西,但一般來說開燒烤攤的,都吃得起燒烤。
劉長安看上去像是準備擺攤賺錢,上官澹澹不動聲色地觀察,如果確實能夠賺錢,自己以後也可以擺攤,如果賣的還沒有吃的多,上官澹澹就繼續琢磨火烈鳥遊船、地鐵售票機、去銀行拿錢等更有前途的行業。
“我給你們拿了酒水飲料。”仲卿推着一個酒水櫃子過來,後邊跟着兩個黑衣人,提着巨大的蓄電池給那櫃子供電。
“嗯?那個張心晗過來了,現在你不應該和她一起在三太太面前表現,鞏固自己的地位嗎?”劉長安一邊切牛肉,一邊對仲卿說道。
三咩之家去遊樂園的那一天,劉長安雖然沒有特別關注,但金笑美、張心晗和仲卿之間的眼色神情,明爭暗鬥,他還是能夠感覺出來的。
身邊女人多了,心思難免也變得細膩,倒不會一味地表現的像個只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直男,作爲一個普通人而擁有高情商,纔是劉長安一直以來滿意的個人形象。
“我和她爭這個幹什麼?我已經屬於被三太太踢出秘書隊伍,自生自滅的類型。”仲卿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女人就是要擅於表露柔弱,讓男人感覺憐惜,看看人家周書玲,簡直把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已經臻至化境而取得了令人羨慕的成就。
女人要是極其囂張而又趾高氣昂,那是沒有什麼好處的……例如曾經的三太太,甚至得到了竹君棠“南極人”的外號。
竹君棠也特別囂張,堪稱在劉長安面前趾高氣昂的第一人,也是天天捱揍……可人家和劉長安什麼關係?她再怎麼囂張都沒有關係,別人學她卻是不行的。
那天帶着上官澹澹去看蚩魚的路上,上官澹澹想要路上的機器人,三太太的表現就已經讓仲卿知道了,她身上的擔子很重。
指望三太太能夠討好各路人馬,鞏固竹家派系的地位和爭寵,那是沒有多少希望的,好在仲卿一直還算得上官澹澹喜愛,這種時候她當然要出馬立功,而不是像張心晗那樣小家子氣,侷限於在三太太面前表現。
“哦?那跟我們一起擺攤吧,今天晚上我們打算賣三萬塊。”劉長安隨意定下了一個小目標。
一些燒烤攤子,一晚上賣三五千真的很稀疏平常,那些有一定名氣和口碑的,營業額常常也做到兩三萬,三五萬,尤其是海鮮燒烤。
過去一二十年直到現在,做生意肯吃苦肯起早貪黑的,大部分人都有所成就,就像郡沙的蔬菜批發市場、海鮮批發市場等地方,那些看上去守着一個小鋪小門面的小老闆們,常常已經給兒女買了上千萬的別墅大平層等等。
這都是現在才名校畢業,整天琢磨着找工作的年輕人,所不知道或者沒有留意到的真實。
“希望生意興隆吧。”仲卿倒是相信劉長安的手藝精湛,還有擺放在這裡的各種高端食材賣得起價,但她是瞭解上官澹澹和周咚咚的,大部分烤串是賣出去了還是被她們吃了?答案可想而知。
仲卿給周咚咚和上官澹澹拿了飲料,一邊幫周咚咚穿串,一邊還給劉長安喂酒喝。
看到周咚咚把烤串擺滿了燒烤爐,足夠自己幾人吃得了,上官澹澹便走到前面,瞪大眼睛和來往的行人對視,希望他們能夠領會到她眼神裡的意思,來光顧劉長安的生意。
劉長安看到這一幕,想起了上官澹澹曾經發傳單也是這樣子,結果一張傳單都沒有發出去。
“和牛燒烤,來看一下啊。炭烤龍蝦,來看一下啊。你要這麼喊。”劉長安教育着人生大部分時間都在棺材裡吃土,不食人間煙火的太后。
整天就會睜大眼睛瞪人,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竹君棠的食材儲備多種多樣,只是適合來做燒烤,量又比較大,適合用來售賣的還是牛肉和各種龍蝦。
大螃蟹之類的不方便現場處理,珍稀美味的海魚更適合打邊爐或者做成魚膾。
他這個牛肉其實也不是和牛,只是和牛名氣大,知名度高,用來糊弄追求精緻生活和儀式感的小布爾喬亞最合適不過了。
至於糊弄消費者這件事情,劉長安並沒有什麼愧疚感,一來他這牛肉比市場上所謂的“和牛”品質更高,乾淨又衛生,二來作爲老布爾什維克教育小布爾喬亞本就是應當之事。
“我不。”上官澹澹倔強地拒絕了劉長安的建議,放下了手中的小扇子,抱着保溫壺更顯威嚴之姿地吸引路人的光顧。
劉長安搖了搖頭,看到炭火把牛肉烤的滋滋冒油,便刷料翻面再烤一烤,然後拿了四串交給周咚咚,“咚咚,站在前面一邊吃,一邊喊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來吃我們家的燒烤。”
周咚咚拿着兩串油脂爆炸,香氣散溢,肉色隱隱通透的雪花牛肉烤串,不禁張嘴就咬了一口,幸福地昂天“嗷”了一聲,就原地消失不見了。
劉長安嘆了一口氣,拿起兩串牛肉讓仲卿嚐嚐味道,把一條手臂長的龍蝦肉交給上官澹澹,自己也握着剩下的一把吃了起來,這生意簡直沒法做,一個個地除了吃還會幹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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