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曉風站在報告廳的講臺上，看着臺下坐着滿滿的學生，不由感慨萬千。
有些人沒座位，就直接站在過道上，向路曉風投來複雜的目光。
這個學長只比他們大兩屆，卻白手起家開起了公司，身價好幾千萬，在縣一中早已是傳說中的人物。
有羨慕他功成名就的，也有少數不屑的眼神，覺得自己以後的成就不會比他小。
路曉風最反感的就是演講的人囉裡囉唆，他也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地自我介紹幾句之後，就進入了演講的主題。
他的PPT只有一頁，還不到展示的時候，屏幕投影的是學校準備的歡迎詞。
“首先要恭喜各位，能考進縣一中，肯定都是初中班級裡的佼佼者，經歷了重重考試，最後才脫穎而出，來到全縣最好的高中讀書。”
路曉風這一次決定“欲抑先揚”，他這句話說完，臺下不少學生都露出了驕傲的表情。
“兩年前，當我還在這裡讀書的時候，我最常聽的幾句話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這句話聽起來無可辯駁，但我一直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勁。”
路曉風首先給他們拋出一個問題：“誰想發表一下對這句話的看法？”
臺下的聽衆都是即將進入高三的學生，有些興奮，更多的是恐懼，大部分人都不想發言，個別活躍的舉手問道：“不就是隻有努力才能成功的意思嗎？”
路曉風笑着搖搖頭：“我說不對勁的原因，是因爲這是一句沒有營養的廢話，‘吃苦’和‘人上人’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繫，努力不一定有回報，影響成功的因素，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們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並不僅僅是你們拼命努力的結果，而是受到你們所處環境的影響，有很多人，即便努力，也無法獲得像你們一樣的回報。”
衆人面面相覷，路曉風的觀點太特立獨行。
路曉風想了想，繼續說：“打個比方吧，我知道在座的人裡面，有很多人非常驕傲，路上遇到縣二中的學生，都會暗暗鄙視他們，覺得他們笨，考不上一中。”
“可是誰想過沒有，有的人家境貧寒，沒有錢讀補習班，甚至連最新的教輔資料都買不起，能考上二中，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所以，千萬不要因爲自己的優越而貶低他人。
“實話跟大家說，當初我從縣一中考上南大的時候，確實有一陣子志得意滿，等到進入大學之後我才發現，困難纔剛剛開始，有些人，比你有錢，更比你努力十倍，我的驕傲不過是井底之蛙。
“老天給你關上一扇門，說不定還會繼續鎖死一扇窗，沒有絕對的實力，不要盲目樂觀，覺得自己可以力挽狂瀾、拯救世界。
“很多女生喜歡看宮鬥劇，男生喜歡看戰爭片，真的讓你穿越過去，你大概率活不到第二集。
“明年這個時候，你們就要面臨高考以及選專業的難題，但是社會遠比學校裡要複雜，專業也很難跟上時代。
“比如大數據、人工智能、機器人工程，這些都是新興行業，再過幾年，可能會增設這些專業，但現在你是找不到的。
“不要侷限在自己的小天地裡，糾結於所謂的正確答案，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只看利弊。
“現在考研的人越來越多，我剛去南大的時候，有個同學問我，要不要考研，我說不考，她非常難以理解，問我，別人都在考，爲什麼你不考？
“你們知道我怎麼回答她的嗎？我反問她說，不要本末倒置了，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她，爲什麼你要考研呢？
“別把盲從看作理所當然，想清楚自己到底想幹什麼……
“最後送大家一句話，不要做白日夢，但是也別輕易放棄夢想，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
路曉風演講完畢，衆人愣了足足好幾秒鐘，才爆發出極其熱烈的掌聲，掌聲持續了很長時間，還有人忍不住歡呼吹口哨。
連現場的學校負責人都嚇了一跳，他第一次遇到過反響這麼大的演講。
對縣一中的這羣學生來說，聽多了積極向上的雞湯，還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打擊人”的實話，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而學校方面則陷入了兩難，演講的時候，臺下是有攝像機在錄視頻的，本來打算活動結束之後掛到學校官網上，已經提前跟路曉風打過招呼。
但路曉風這些話有太多種解讀方式，學校還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決定不把這段視頻對外公開。
可是臺下那麼多學生，有好幾個人偷偷拍了視頻，第一時間發到了網上，很快就在網上引起了轟動。
有人總結了路曉風在這次演講裡說出的“金句”：
努力不一定有回報。
宮鬥劇活不到第二集。
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只看利弊。
別把盲從看作理所當然。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
特別是最後一句，第二天網上就出現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夢想體”。
某汽車中介：寶馬奔馳買不起，二手車瞅瞅？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某房地產巨頭：品質豪宅，鉑金旺鋪，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雷布斯：小米最新產品，只要充1分鐘的電，就能打24小時的電話，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就連南方大學官方微博都調皮地@路曉風：歡迎廣大學子報考我校，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路曉風這次真的沒想到，他只是想演講的時候說點俏皮話調劑一下，最主要還是希望母校的學生能夠培養獨立思考的能力。
他給雷鈞發了條微信：建議把文案改成“充電5分鐘，通話2小時”，下一代小米手機的宣傳語就搞定了，這條文案至少價值100萬，給我打錢吧。
雷布斯：“？？？”
……
路曉風旁徵博引、金句頻出的演講徹底火了，同時也把他自己帶入了巨大的爭議當中。
有人佩服路曉風的聰明機智，也有人批評他三觀不正，尤其是在一羣青少年中發表演講，會造成惡劣的影響。
例如“努力不一定有回報”這種觀點，有人感同身受，也有人公開反對，並舉出大量的例子來證明，努力纔有回報。
對路曉風來說，這件事有好有壞。
不管怎麼說，大家對他的印象又一次改觀，不再是僅僅把他當作一個有錢的大老闆，至少在思想方面，他是很有自己的見解的。
遠在燕京的葉培鈞也看到了他的演講視頻，更加篤信自己的判斷，路曉風這樣的思辨與口才能力，如果能往學術的方向發展，絕對可以成爲萬衆矚目的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