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鵬程臉都漲紅了。
“你,你怎能憑空辱人清白。做技術的,能叫長肉嗎?”
“對對對,不叫長肉,你那叫貼膘,就是貼的厚了點。”何遠道。
說話間,何遠已經進了屋子,給他拿了瓶礦泉水。
餘鵬程接過礦泉,擰開蓋子,咕嚕嚕喝了一大口。
喝完之後他砸吧砸吧嘴,說了句“有點鹹”。
“誰讓你放調料的時候放那麼多,跟不要錢似的。”何遠道。
剛弄燒烤的時候,餘鵬程就一直在那裡加調料,說這樣入味。
餘鵬程沒接這茬,扭頭看了看院子,然後對何遠道:“我看了你朋友圈的說說,你真準備開那個什麼民宿了?”
“嗯。”何遠點頭。
“那也行吧,總歸是找了個事兒幹。”餘鵬程道。
“看來你們對我休息這件事兒,意見很大啊。”
“也不是什麼意見不意見的,就是看你成天都呆在家裡,有點不放心。”餘鵬程嘆了口氣,“你這身體啊,從上學那會兒就差,每個月都在生病,不是感冒就是發燒。出來工作後更甚,你那次發的照片可我把嚇着了,都咳血了。”
“我那是咽喉炎,北京霧霾大,我抽菸又兇,嗓子裡有血絲。”
“還有熬夜吧,一天就睡三四個小時,誰受得了。”餘鵬程沒好氣道。
何遠聳聳肩。
“你以爲你還是小年輕呢,像以前一樣,一打球就是五六個小時,還有六塊腹肌?醒醒吧,你都是要三十歲的人了,零零後都得管你叫叔。”餘鵬程打擊道。
“是啊,人老了,以前還沒感覺,那幾個月趕方案,熬了下通宵,結果第二天跟要死了一樣。”何遠也心有餘悸。
那一次真把他給嚇着了。
腦袋像是空了一樣,想不了事兒,轉不動腦子。
身子更是跟木頭似的,一點知覺都沒有。呼吸微弱,稍微提口氣,兩邊的肺就生疼。
特別是那天之後,連續半個月,何遠晚上都睡不着覺。無論幾點上牀,一定會輾轉到凌晨四五點鐘,才能夠迷迷糊糊入睡。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何遠回家之後,才調理過來。
“這事兒你怎麼沒跟我說。”餘鵬程問。
何遠彈了彈菸灰,笑了笑。
這種事,怎麼跟別人說?
一個人在外飄着,就註定要學會獨自面對一切。
“總之,要好好保重身體。前陣子我一發小,查出來惡性腫瘤,去醫院做了幾個療程,沒救下來,前幾天剛去了。我去參加他葬禮,他父母哭的那個……哎。總之,我們現在也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下這些東西了,別年輕的時候拿命換錢,到了老的時候,又去拿錢換命。”餘鵬程一陣唏噓。
“最可怕的是,你命沒了,錢還沒掙着。”何遠插了一嘴。
餘鵬程被毒雞湯灌了個半死,狠狠瞪了一眼何遠。
“對了,你猜我這次見到了誰。”他煞有其事的問道。
“哦?見到誰了啊。”何遠漫不經心的來了一句。
餘鵬程發小的葬禮,見到的無非就是他那些發小唄。
何遠雖然認識幾個,但又不熟。
關他什麼事兒?
“我見到了……”餘鵬程興高采烈的說到一半,突然卡殼了。
何遠就這麼看着他。
餘鵬程張了張嘴,打了個哈哈:“見到了小胖。”
“見到了就見到了唄,這有什麼的?”何遠一臉奇怪。
“哈哈,哈哈。”餘鵬程一陣乾笑,轉移話題,“對了,我們公司最近正好要組織團建,準備去爬山。你看你這邊準備的怎麼樣,要行的話,就定你這兒了。”
“你這是給我拉生意了啊?”何遠道。
“本來準備定徐揚那兒的,不過他那邊在山上,我們又不準備呆多久,山上一天就夠了。”餘鵬程道。
“行啊,歡迎歡迎,要我給你們打個折不?”何遠道。
“按正常來就行。”餘鵬程道。
“那行,回頭你們確定了跟我說聲,我把房間給你們留下來。”何遠道。
“那行。哦對了,你上次問我樹的那個事兒,我回去打聽了一下,有倒是有,就是比較矮,還沒長起來,不知道符不符合你要求。”餘鵬程又想起一個事兒來。
“有多小?太小了就算了,養着麻煩。”何遠道。
餘鵬程翻出手機,將照片調了出來。
何遠看了一下,小是小了一點,不過還成,看樣子能開花。
能開花就行。
何遠就怕餘鵬程說的是那種幼苗,那他得在院子裡種多久啊。
“行,可以。”
“那成,回頭你把車開上……算了,你這車太小,讓他們送吧,直接給你栽好。”餘鵬程道。
“要多少錢?”何遠問。
“你看着給。”
“一般都是多少,你總得給個數吧。”何遠笑了。
餘鵬程想了想,報了個數,何遠又問送樹要不要運費,餘鵬程說不用。
但何遠覺得樹的錢已經夠便宜了,油錢自己得出吧?
於是又加了一百塊油錢,然後用微信把錢轉給了他。
談完正事後,餘鵬程突然道。
“對了,你今兒爲什麼突然想起請我吃飯?”
“哦,我準備弄個露天燒烤,剛買的爐子,這不就想着試試嗎,誰叫就只有你有時間呢。”何遠朝着烤架那邊努了努嘴。
這些烤具都是剛到的,新拆封,上面一絲油漬都沒有。
何遠自己擺弄下,熟悉熟悉,省的到時候客人不會用,他自己也搞不懂。
餘鵬程朝他狠狠豎起了一箇中指。
將烤好的東西滅掉大半,餘鵬程打了個飽嗝,拍拍肚子,開着車回去了。
留下何遠一個人收拾殘局。
將剩下的串,和還沒烤的菜品都收拾好。
何遠將院子收拾好,又將烤具清洗乾淨,擺放在特定的位置。
回屋子看了看小傢伙,牛肉都吃的差不多了。
它鼓着個小肚子,躺在地上,低頭舔着爪子。
似乎聞到何遠身上的燒烤味,小傢伙爬起來,繞着何遠轉了一圈,鼻子在他身上一嗅一嗅的。
何遠揉了揉它腦袋,和它玩鬧了一會兒,然後進了書房。
何遠坐在椅子上,燒上熱水,泡了一壺茶。
水是井水,茶是綠茶。
川菜多油膩,飯後總需要些東西去去油。
所以纔會有清水白蘿蔔,開水白菜這種川菜,或者叫湯。
付出一頓燒烤,收貨一筆頭單。
這個活兒要是接下來,至少半個月的生意不用愁了。
不過何遠並不是很開心。
靠人情弄來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的。
何遠一直覺得,人情這種東西,要有來有往。
一味地索取,或者一味地付出,遲早都會出問題。
當然,你老是不找人也不行。
你對別人沒需求,那麼兩人遲早會漸行漸遠。
聯繫聯繫,要聯纔有系。
中國人一直講究一個“中庸”。
很多人覺得,“中庸”就是“平庸”的意思。
很長時間裡,何遠都被這個想法給帶歪,連帶着覺得“中庸”是個貶義詞。
不過經歷了很多事情後,何遠的想法有所改變。
要理解“中庸”,就要先看“易經”。
中國的思想,文化,都是從“易經”中延伸的。
“易經”中,將萬事萬物都分爲陰陽兩面。
陰陽謂之爲平衡,即過陰,或者過陽,都容易出問題。
只有保持平衡,才能夠平穩發展。
用句人話來說,就是你做什麼事兒都講究一個“度”。
“度”這個詞就深奧了,至少活了這麼多年,何遠還沒見過幾個“舉止有度”的人。
反正何遠自己是達不到這種程度。
喝了一會兒茶後,何遠開始擺弄投影儀。
何遠本來就準備弄一個家庭影院,之前也準備叫田蕊一起過來看電影。
可惜她今晚上要值班,要明天早上才能下班,何遠只能放棄這個想法。
至於餘鵬程?
那是不可能的。
兩個大男人看什麼電影。
何遠拿着說明書,鼓搗了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何遠總覺得年紀大了,連個說明書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放上學那會兒,像這種電子儀器,他連說明書都不用看,隨便擺弄一下就掌控了。
買張盜版光碟,都可以幫人重裝系統。
現在就不行了。
看了好一會兒說明書,何遠還是有些弄不明白。
好不容易把投影弄了出來,何遠準備放兩部片子,調試一下機器,結果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是陌生電話,北京的,沒有備註。
“喂,你好。”何遠接起電話,夾在肩膀上,一邊在電腦上找着片子。
他的電腦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清理過了,桌面上全是亂七八糟的文件夾。
何遠有兩臺電腦,一臺air,一臺pro。
Air是剛工作那會兒買的,刷的同事的信用卡。
那個時候公司都是讓人自帶電腦,何遠那臺筆記本是上學那會兒買的,惠普的,散熱特別差。
基本上用不了半小時,機器就一陣高溫,然後就會出現黑屏,死機等狀況。
尤其是工作後,要做表格,情況更明顯。
經常幾十個文件一起打開,將各種數據彙總,排序,往往卡的電腦拖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