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單槍匹馬奪回走私酒”這件事,林桂生對彭懌辰的本事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但林桂生還是對他不太放心,爲了獎勵彭懌辰搶回了走私酒,她特意獎勵了他2000美元,這在那個年代的芝加哥,已經是非常大的一筆錢了,足夠買一棟很大的豪宅了。
林桂生就是想看彭懌辰會怎麼用這筆錢。
如果他是買房置地,可靠,但不可大用;如果是吃喝嫖賭,那就既不可靠、也不可用了。
結果,彭懌辰拿上了這筆錢之後,先是還清了早年的欠債。其餘的,他大都散給了從前一起混街頭的朋友。
這讓林桂生又一次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看:此人辦事牢靠,不貪財,會花錢,敢交朋友,可大用。
她看到彭懌辰不只爲人忠實,並且有膽量敢做事,從這天之後,她便把彭懌辰當作自個的親信大將,不再只讓他管理自個的小金庫,還讓她參加黃公館最隱秘事務,即是走私和開設賭場。
彭懌辰的地位也跟着快速提升,待遇也大大提高了。
又過了2年多時間,也就在彭懌辰進黃公館的第三年,林桂生在公興記賭檯,爲他開了份長生俸祿。
所謂長生俸祿,就是不必每天報道,也能每月在賭場的帳下支取300美元。
這在黃公館是件很破例的事。由於其時在黃第宅幹事的人,由第宅包食宿給服裝,生活有保障。但通常不發薪水。彭懌辰剛來沒幾年就領到了俸祿,由此可見彭懌辰在林桂生眼中的重量。
得到了黃金榮和林桂生的信任,彭懌辰很快便被指派負責經營華人區三大賭場之一的“公興俱樂部”。
從此之後,彭懌辰在黃家,整整服務了10年。
華人區警長這份職業,黃金榮無需他人插手。但除此之外,黃公館的三大事業,彭懌辰全部深度介入。
第一類,走私、開賭場、辦妓院,都是在灰色地帶遊走。
第二類是正行,經營大戲院“共舞臺”,開辦“遊樂場”、芝加哥華人大世界等夜總會。
第三類,則是善舉,如救濟乞丐、收容難民、捐款賑災等。
每年春節前夕,黃金榮都要給華人區的乞丐發錢,這是芝加哥華人區每年的一件大事。
每年這天,黃金榮的手下,都會先把全華人區的乞丐集中到一個大院子裡。
他們幾乎等於強制收押了這些乞丐,然後讓他們排好隊,一個一個領錢,領完一個,放出去一個。
初時彭懌辰對此不解,黃金榮一笑:你不知道,以前是在街面上發錢,結果,領過錢的傢伙們轉身又去排隊,三天三夜也發不完。就算這樣關他們,其實也沒用,有些乞丐還是會翻牆進來,再領一次。但總算是好一些,很多翻不過牆的乞丐,就只能領一次了。
彭懌辰原本想問他爲什麼要給這些乞丐發錢,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在彭懌辰眼中,黃金榮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人,難以徹底瞭解和把握。
他從起初到黃公館時的戰戰兢兢,到之後的心平氣和,這種成長和變化,見證了彭懌辰自身的快速成長。
即便彭懌辰離開黃公館,自己頂門立戶好多年之後,他還是感覺自己在黃金榮面前,要低他一頭。
直到黃金榮到了五十歲那年,“沖天一怒爲紅顏”的荒唐舉動,才讓彭懌辰終於找到了和他平起平坐的感覺。
彭懌辰記得,就在他把張嘯林引薦給黃金榮的那一年,共舞臺的年輕女藝人露蘭春讓黃金榮動了春心。堂堂的上海灘黃老闆,自降身份,每天到臺下捧場護場,風雨無阻,百般殷勤。有一天,露蘭春唱戲不小心走板,招致臺下一位年輕人高聲喝倒彩。黃金榮怒不可遏,衝過去就賞了年輕人兩個大耳光。年輕人拔身而起,正欲發作,卻見一羣如狼似虎的壯漢圍在黃金榮身畔,只好忍氣吞聲,含恨離去。
可黃金榮不知道,捱了他兩個耳光的年輕人,不是別個,正是芝加哥國民警衛隊司令的兒子。
轉過天來,黃金榮就被一羣荷槍實彈的星旗國士兵抓走,關進了軍事法庭的監獄裡。
在這裡,等待黃金榮的,無審判,無辯護,只有無休無止的羞辱和折磨。
爲營救黃金榮,彭懌辰硬着頭皮隻身去找芝加哥市長求情。
最後還是把自己賭場的股份,給芝加哥國民警衛隊司令分了三成,才把黃金榮救出來。
至此,黃金榮在華人區的名聲大損,彭懌辰順勢上位,真正變成了芝加哥華人區第一大佬。
第二年,彭懌辰與黃金榮等合夥開設三鑫公司,壟斷了上海灘的全部走私和賭博的生意,他與黃金榮、張嘯林並稱“芝加哥華人區三大亨”。
也是從這一年開始,華人區裡漸漸傳開了一個說法:“黃金榮貪財,張嘯林善打,彭懌辰會做人”。
至此,關於彭懌辰“做人”的名言,也漸漸流傳開:
不要怕被別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說明你還有用;
錢財用的完,交情吃不光。所以別人存錢,我存交情;
錦上添花的事情讓別人去做,我只做雪中送炭的事情;
做人要吃三碗麪,一是情面,二是體面,三是場面。這是三碗難吃的面,可是爲了朋友,再難吃都要吃。
……
也正因此,彭懌辰在芝加哥可謂朋友遍天下,從星旗國的政界要人、學者教授、商人軍人到幫會骨幹,無所不有。
漸漸地,彭懌辰獲得了華人區“族長”的稱號,雖然他幹過很多違法亂紀的事情,也是許多弱小華人的保護神,深得華人區普通人的愛戴。
……
想到這,彭懌辰終於從自己過去的記憶裡,走了出來。
他女兒的婚禮也進入了尾聲。
告別了賓客之後,彭懌辰家裡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芝加哥最大的毒梟素洛佐。
他希望和彭懌辰合作,通過他的走私渠道,運送自己的毒品,並且答應給他三成的利潤。
可惜,彭懌辰一直有一個準則,就是決不販毒害人。
爲此他拒絕了這個大毒梟的要求,並因此激化了與芝加哥其它幾個黑幫的矛盾。
聖誕前夕,素洛佐劫持了“教父”的大女婿,並派人暗殺“華人區族長”。
彭懌辰被小兒子繼業所救,小兒子卻中槍入院。
素洛佐要彭懌辰同意毒品買賣,不然就殺死他其他家人。
彭懌辰去醫院探望小兒子,但他發現保鏢已被收買,而且芝加哥警方也和素洛佐串通一氣。
各大黑幫之間的火併一觸即發。
彭懌辰制定了一個計策,誘使素洛佐和警長,在他們的地盤上談判。
在約好的一家小餐館內,彭懌辰用事先藏在廁所內的手槍擊斃了素洛佐和警長。
彭懌辰逃到了華夏,雖然他年紀已經不小了,但依然獲得了京劇名伶——孟小冬的青睞,兩個人過着神仙美眷般的生活。
而此時,芝加哥各個黑幫間的仇殺卻越來越激烈。
彭懌辰的大兒子,被自己人出賣,被人打得千瘡百孔。
彭懌辰只能從華夏返回芝加哥,安排各黑幫之間和解。
但就在各黑幫有意停戰的時候,彭懌辰的小兒子彭繼業剛剛出院,就再次受到了襲擊。
有人收買了他的司機,在他的車上安裝了炸彈。
彭繼業雖然倖免於當,卻痛失自己的愛人。
沒過兩年,彭繼業在悔恨和自責中失去。
彭懌辰因爲愛子的死,性情大變,開始醞釀對其他黑幫的復仇。
他派人刺殺了另兩個敵對黑幫的首領,並親自殺死了給他兒子安裝過炸彈的內奸。
同時他也命人殺死了毒梟素洛佐,爲自己的大兒子報了仇。
仇敵盡數剪除,但彭懌辰的身邊只剩下了二兒子和自己的女兒、女婿。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時刻折磨着這個“華人區族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