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色練功服的老者目光銳利，似乎想要看出譚明陽的目的。
奈何譚明陽抗壓力太強，神情依舊鎮定。
過了良久，老者冷哼一聲，對不知什麼時候停下動作的姚安道：
“給我讓個位置，一點眼力價都沒有。”
姚安沒有動，而是看向譚明陽。
在得到同意之後才起身，沒有往裡面去，而是走到譚明陽身後站定。
高大的身軀在茶館中格外顯眼，老者見狀忍不住沉下臉。
“怎麼，害怕我這個老頭打他不成？”
譚明陽忍不住一笑，果然人越老越像小孩子！
姚安認真想了想，撇嘴道：
“怕你一會潑茶水，挺燙的。”
老者一噎，瞪他一眼。
“咳。”
譚明陽輕咳一聲，指着旁邊的椅子道：“坐下。”
姚安坐下之後，警惕看對面人一眼，繼續拿着糕點吃起來。
“哼，你們故意在這裡用這茶杯引我搭話，是有什麼目的？”
老者也不是糊塗人，很容易就明白他們是衝自己來。
不過.....
他在瓷都也算見識過不少人，眼前這位卻從沒蒙面。
看對方的氣度，不像是一般人。
在垂頭看看手中描繪着綠竹的茶杯，清新的綠茶彷彿透着若有似無的竹子清香。
這種陶藝手法已經好久不見，目前他所知的同行裡沒有一個人會。
就算知道對方在守株待兔，衝着這份手藝，他也不捨得轉身就走。
譚明陽臉上掛着淡笑，語氣真摯：
“陶大師，我從上海來是希望邀請你給一場陶藝比賽當評委。”
“比賽中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求公正。”
陶勇看着他，眼底帶着狐疑。
盯了許久，還是沒看出對方其他情緒，沉聲拒絕：
“我連陶泥都很少碰了，更不會去當什麼評委，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譚明陽笑容淡去，眼神堅定：
“不行，只有您能做到公平公正，也只有您能讓大家服氣。”
陶勇盯着他片刻，搖頭道：
“說了不當就是不當，愛找誰找誰去。”
見他要起身，譚明陽高聲道：“難道您就不想知道手中茶杯是誰做的？”
對面人果然動作一頓，看一眼手中精緻杯子，眼底閃過猶豫。
兩分鐘後，陶勇重新坐下，沉着臉問：
“這杯子誰給你的？我要是沒看錯這種燒瓷手法早已經失傳。”
譚明陽眼神一閃，忍不住在心中驚歎鄭家曾經的輝煌。
就連陶勇這樣的人物，都能一眼認出鄭家傳承技術，足以說明鄭家在當時地位有多高。
在想到鄭東山現在的處境，眼神一暗。
他不是多高上的人，只是不願意看到傳統工藝逐一消失，還是以這種方式被人遺忘。
陶勇發現對面的人沉默不語，臉上閃過着急。
在他準備追問的時候，譚明陽終於擡起頭，眼中滿是嚴肅：
“您覺國內傳統工藝到現在還剩下多少？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沒想到他會問這些問題，眼中帶着打量，臉上的急躁褪去。
過了良久，堅定不移道：
“自然有存在的必要，傳統工藝是瑰寶，是祖先傳承下來的智慧。”
“我們身爲後人，必須要好好保護。”
譚明陽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那您覺得傳統工藝的未來要靠誰？”
陶勇毫不猶豫道：“自然是有天賦的年輕人們。”
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譚明陽臉上笑容擴大，沒有在說話。
對面人被問的一頭霧水，皺眉道：
“你到底是誰？問這些幹什麼？”
譚明陽坐直身體，磁性的聲音低沉有力：
“晚輩譚明陽，這次來是爲一位朋友。”
“您手中的茶杯就是他的作品，想來您應該對他的手藝很熟悉。”
陶勇抿嘴，看着茶杯的眼神晦暗不明。
兩人都陷入沉默，過了不知多久，老者終於開口：
“從我進入陶瓷行業，見過不少大師傅，也見過不少天才。”
“用這種燒瓷手法的只有一個，幾代傳承，最終沒落，唉！”
譚明陽端起茶杯抿一口，淡定道：“您說的是鄭家。”
聽着他肯定的語氣，陶勇擡頭看過去。
果然，自己沒看錯，這東西就是出自鄭家人之手！
“你認識鄭家人，是誰？”
陶勇眼中帶着急切，捏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覺收緊，關節處有些泛白。
譚明陽沒有在繼續繞彎子，直接道：
“我說的朋友就是鄭家後人，他叫鄭東山，是鄭家唯一的傳承人。”
陶勇點頭，臉上帶着笑。
他就說那樣的家族怎麼會真的在一夕之間沒落，還是留有希望。
真好，那樣獨特的手藝還能在見到！
譚明陽一直盯着他的神情，冰冷的聲音打破陶勇思緒。
“陶大師認爲有天賦的年輕人才是這個行業的希望，還這麼喜歡鄭家的技術，當時爲什麼沒有伸手幫一把鄭家？”
“是沒有實力，還是....退縮了？”
陶勇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是陶瓷行業名人，實力有，只是沒有現在的德高望重。
鄭家出事的時候，震驚整個行業，他自然也知道。
可沒有一個人伸出手，都眼睜睜看着鄭家沒落。
現在想來，陶勇不是不後悔。
因爲傳統工藝後繼無人，好的傳承也有不少都被人遺忘。
鄭家的工藝手法，在行業內是公認的好，隨着鄭家的沒落消失在大衆面前。
可惜，可嘆！
譚明陽的問題如同雷擊劈進他的心中，讓他整個人渾身發麻。
他不得不承認，當年自己退縮了。
因爲針對鄭家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上海所有同行。
那時候站出來要面對什麼，不用說大家都明白。
譚明陽見他愣在原地，臉上笑容透着嘲諷：
“當年鄭家究竟是被上海同行打擊到落寞，還是被整個行業嫉妒，所以不得不消失？”
別以爲之後周家豪和那些推波助瀾的人才是惡人，袖手旁觀的人同樣不是什麼好人。
鄭家耀眼太久，鄭父太平凡，所以讓人生出惡意。
只是有些人付諸行動，有些人選擇冷眼旁觀。
陶勇低着頭，滿是皺紋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