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迦樓羅國。
鎮魔天王廟的天空之上,萬里黑雲漸漸散去,露出天邊已經沒入大地一半的太陽。
跟隨着太陽一起出現的,還有着歸來的空塵道君和轉世輪。
大地之上原本逃離的朝聖之人,界河兩岸各地鎮落迦樓羅國人。
不少人仰頭望着雲開霧散的場景,看着光明重新歸於世間。
更多的人在瑟瑟發抖和恐懼之中重新走出了屋宅,望着那落入餘暉和端坐在天上的仙聖,光芒落在身上,驅散心上驚懼。
之前那如同萬里黑雲魔影咆哮的場景,讓整個西域之人都以爲滅世之劫到來。
不過如今看到黑雲散去,空塵道君歸來。
任由誰都知道,最後的勝利者是誰了。
“空塵道君!”人人高呼着雲上仙聖之名。
大地之上,人人跪地高呼。
空塵道君歸來之後,一句話沒有說。
天地之間唯有巨大的轉世輪緩緩旋轉,黑雲以其爲中心不斷退去,從迦樓羅國一直到西域之邊的蜃樓國。
天地之間在轉世輪中留下了烙印,往生佛座下的邪神魔祇,一個又一個從虛空抽離而出,任由其逃往天涯海角,也躲避不開。
成千上萬原本藉助轉世輪奪人身軀的極樂佛土之衆,也在虛無之中被攝取而來。
化爲了轉世輪上的一道雕刻,一縷印記。
與此同時,原本被邪神魔祇、佛土之衆奪去身軀的人,也一個接着一個醒來,他們的真靈烙印重新歸於他們本身。
猶如往生佛第一個奪去身軀的老僧一般,衆人醒來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這些時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座土堡之中,迦樓羅王帶着人羣走出,叩拜一次又一次,直至太陽落入大地之下。
所有人徹徹底底信服了。
哪怕是往生佛最最虔誠的信衆,此刻也已然明白,佛門已成昨日黃花。
日後世上或依舊還有佛門傳承,但是已難成爲主流,這天地之間的主角已經定下。
空塵道君揮袖,在天地之間轉動的轉世輪緩緩縮小,落入了其袖間。
光芒落盡,夜幕降臨。
天上不見雲海,只有滿天星辰。
———————————
阿藍陀醒來之後,從鎮魔天王廟下方靠近山腳的一座宮室之中翻身而起。
身旁幾位穿着白衣的少年童子聽到動靜立刻圍了上來,外面更是傳出了呼喊的聲音,更多的人朝着這座宮邸圍攏了過來。
“醒了!”
“尊上醒了!”
阿藍陀醒來感覺身上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氣,狀態好得不得了,但是又感覺怪怪的。
“不對!”
“往生佛陀?”
阿藍陀再次想起了他記憶之中最後的畫面,東行求法歸來的他竟然載路上碰到了佛陀降世,想到頓時臉色大變。
阿藍陀心中疑惑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自己突然間就跨越瞭如此遙遠的距離,直接出現在了鎮魔天王廟內。
此刻衝進來的諸人,立刻告訴了阿藍陀其到來之後的事情。
聽完之後,阿藍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其越聽到後面越是面色煞白。
佛陀竟然藉着他的身軀謀劃西域化爲魔土之事,還登上鎮魔天王廟暗算於空塵道君,幸好空塵道君手握乾坤,算盡古往今來,最後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不論是西域萬里黑雲化爲魔土,邪神魔祇轉世歸來,還是最後的佛陀之死。
一個又一個重磅消息,將阿藍陀震得頭暈目眩。
當其惴惴不安之時,腿軟而不能站立之時,衆人送其沐浴更衣,說天王明日將會顯聖降臨,要在鎮魔宮接見他。
阿藍陀急忙問道:“天王可說過因何而見我?”
對方回答:“天王神諭之中未曾言說。”
對方又補充了一句:“不必慌張,尊上東行求法歸來,道君和鎮魔天王應當不會怪罪尊上。更何況明日還有迦樓羅王和西域列位尊貴之人到場見證。”
阿藍陀是個“穩健”無比的性子,哪裡聽得進去這些,依舊恐慌無比,心中沒有着落。
齋戒沐浴,靜誦黃庭。
第二日天亮之後。
下方迦樓羅王和數萬朝聖之人,以及鎮魔宮人悉數到場。
這場面和之前往生佛到來之時頗似,但是卻又明顯不一樣,場面沒有那般宏大神聖,但是卻更加正式和充滿了世俗感。
在鎮魔宮下,阿藍陀面色有些蒼白且不安的帶着幾個白衣童子踏臺階而上,童子們捧着東行求法得來的道經,阿藍陀則捧着赤霞元君授予的香火鬼神之令。
幾人踏入神宮,偌大的神宮之中綻放出層層光芒,鎮魔天王的法像顯露在了整個山頭,本體也出現在了鎮魔宮內。
“真法拜見天王。”阿藍陀以道號自稱,跪地高呼。
天王高大而散發着神光的身軀盤坐在高處,看着阿藍陀。
擡手金光落下,所有道經全部全部化爲了金色的書頁,散落滿殿。
一頁頁全部化爲了金箔烙印在了宮牆之上,頓時滿牆盡是道經。
此後這些求法得來的道經,永遠留在了這裡,整個西域之國的道法經書都是從此處開始傳抄,穿遍百國千城。
再一擡手,鬼神之令落入了鎮魔天王手中。
天王滿意的點了點頭,盯着阿藍陀。
阿藍陀更加緊張了,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真法道人,爾東行求法歸來,功行圓滿。”
“從今日開始,你便是吾之弟子,也是西域之國的第一代鎮魔天王廟道主。”
鎮魔天王顯聖,仿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一般,還是按照之前的承諾,收了他爲弟子。
雖然往生佛藉助阿藍陀設下了魔土之局暗算空塵子,但是本身就與阿藍陀無關,其也不可能能夠抵抗得了往生佛之力。
其費盡艱辛東行求法,一路之上妖魔、佛脈都想要他死,此行並不容易。
如今更是代表着道法傳入西域的一個象徵,更象徵着西域百國千城以及往日佛門信衆改佛入道的一面旗幟。
空塵子並不準備改之前的計劃,原本定下是阿藍陀的,依舊是阿藍陀的。
隨後鎮魔天王揮手而出了一個自己的陶俑,融入了阿藍陀的體內,從此阿藍陀便能夠直接借用他的部分力量。
阿藍陀直到這個時候纔鬆下心來,驚惶化爲了滿心驚喜。
“拜見師尊。”
隨後,鎮魔天王帶領着阿藍陀前來覲見空塵道君,算是阿藍陀其爲西域這一道脈之主的特殊待遇和恩賜。
神宮的階梯不斷向上蔓延,一層又一層,彷彿看不到盡頭。
越往高處登,遠處的一切就越矮小。
直到來到了最頂層的宮室。
空塵道君此刻正在宮外高空長廊之上,翻看着原本藍陀寺收藏的,關於往生佛、崑崙和道門的書籍。
阿藍陀上前隨同鎮魔天王一同行禮,道人並沒有理會,而是緩緩的將整本書看完,纔將其放在了桌上。
這個時候其纔看向了鎮魔天王,隨後目光轉移,落在了阿藍陀身上。
“真法道人。”
“吾曾說過,吾道傳於西域,道漲佛消,如今佛陀已死,也算是圓了吾昔日之言。”
“天王鎮西域之國,主鬼神妖魔之事,不可請履世間。”
“你爲西域道脈之主,掌鎮魔天王廟,當佐天王傳吾之道,冊封西域鬼神,完善西域神道。”
“凡間百載,你若做得好,死後攜滔天功德可來見我,神道自然有你一個尊位。”
“若是做的不好。”
道人停頓了一下,淡淡說道:“便不用來見我了,衆生怨念罪業皆由你一身擔之。”
阿藍陀直到這既是警誡,同樣也是給予自己的恩賜。
這世上有幾人死去之後能夠得見空塵道君,由其評判一生功過得失。
阿藍陀感覺到肩頭的壓力,心中也同時涌起無邊期盼。
“真法定然不會負道君所託。”
空塵道君站起,看向了西北方。
“去歲冬出雲天觀,轉眼間春夏秋冬。”
“此去幾萬裡,也終於要到盡頭了。”
鎮魔天王立刻上前。
“老爺!”
“歸來之時還會停留西域嗎?”
道人搖了搖頭:“該做之事已經做盡,該說的話也已經說完。”
“剩下的,便是天王你的事情了。”
空塵子一步跨出,直接從這神宮之巔跨越了出去,無邊雲霞瀰漫而起,托起道人向着天上飄去。
一道火光穿過長空,化爲了一頭驢子落在了空塵子身旁,掛在宮壁之上的青龍劍也飛起,落入其袖中。
就這般馭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