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要是直接衝進去的話，恐怕不合時宜。
咚咚——
“怎麼了？”
皇太一背靠着門，讓聲音透過門直接傳達到裡面，卻又不至於驚擾到皇緋劍，這需要真氣對聲音的控制，不難。
沒有迴應。
不過，聽得到極其混亂的呼吸聲。
被噩夢驚醒了嗎。
現在皇太一才發現在司命本體迴歸之後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這個時候一般人想必也都睡熟了，不是那麼容易被驚醒，也就自己這種在深夜發呆的能夠聽到。
“先輩……嗎……”
過了好久，房間裡纔想起有氣無力的聲音，似乎還有點驚魂未定。
畢竟是噩夢。
“是我，你還好嗎？”
皇太一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很愚蠢，沒聽說過誰從噩夢中醒過來之後會好的，但總不能直接端一杯熱水來是不是。
“對不起……難道說……”
“不，我不是被你驚醒的，我一直就沒睡。”
總之搶先一步把她的道歉封鎖住。
她的聲音比剛纔近了些，應該是想要往門口這邊走。
“那……請進……”
再度猶豫了一段時間之後，司命這纔再一次開口。
裡面還有些悉悉索索的雜亂聲音，不知道是在做什麼。
“那我進來了。”
其實皇太一也是有點猶豫該不該在半夜三更的時候跑到少女的閨房裡，但到剛纔位置滿腦袋裝的都是司命，實在是沒辦法放手。
哪怕明知道虛擬人格只不過是與本體重合的幻影……
司命的房間一如既往地樸素，這倒是和本體沒有什麼區別，除了整潔的佈局與某種很淡的香氣以外，幾乎是看不到任何在大衆的認識當中能夠代表“女孩子”這一屬性的裝飾。
算了，反正只要有女孩子在，無論什麼樣子那都是女孩子的房間沒錯，必須弄清楚什麼是核心。
“先輩……“
司命站在牀邊，應該是覺得坐在牀上與皇太一見面不大禮貌，但這個樣子怎麼看都是罰站……
就算是拘謹也實在是有點微妙。
“那個……你坐啊……”
關門還是不關門兩個選項之間徘徊了一陣，皇太一還是關上了門。
明明是她的房間，卻要別人說請坐，這絕對有問題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嗯。”
司命雙手放在膝上，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不是牀上。
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比本體出現的時候多了些，這讓皇太一有些清楚地再度認識到二者其實不是同一人的事實。
“做夢了？”
皇太一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但突然冒出的理智切斷了這個想法。
怎麼忽然就變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了呢？
“最近……一直都是……”
司命沒有隱瞞什麼，老老實實地開了口。
其實，她所說的“最近”，皇太一併不能十分理解，畢竟一直在同一天當中不斷循環，也不知道怎麼纔算近，或許是在循環之前所發生的吧，但這些事情也一直完全不知道。
“對不起，這些我竟然都不清楚。”
皇太一嘆了口氣，眼神一掃也沒看到第二張椅子。
畢竟是人家一個女孩子獨此一人的房間。
也沒必要到哪兒都坐着。
“不，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和先輩也沒有關係，大概是因爲忽然換了個地方所以不大習慣……”
沒什麼光線，司命臉頰上的泛紅也很難被看清楚。
能和皇太一像現在這樣說話就會很安心，那一點點恐懼早就被沖刷得乾乾淨淨，而她也並沒有假裝害怕騙取同情的小心思。
“但還是做噩夢了吧。”
皇太一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貫穿了，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自己是不是做的還不夠？沒有讓這個無辜而又單純的女孩子得到她應得的？而這個原因只是因爲——她的好感度已經上升到極限了。
她不是遊戲裡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爲什麼到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呢？簡直愚不可及，哪怕是穿越到遊戲世界當中的人也會意識到周圍的npc已經不再是npc了，難怪自己永遠沒辦法到達主角的水準。
“沒關係的，反正噩夢什麼的也都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夢見另一個自己代替了現在的我……之類的，真的很荒謬……先輩……哎？”
司命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想要讓皇太一安心，可是當她擡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張驚愕之極的臉。
哪怕是在夜晚見到了真正的鬼也不至於嚇成這樣，臉色已經恐怖到了極點。
“啊不！沒什麼，還真是少見的夢，嗯，真的很少見哈哈哈。”
皇太一現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也許是偶然，也許有什麼其他的原因，也許只是單純的夢，也可能有什麼暗示，但那的確是皇太一最不想要看到，甚至在畏懼着的東西。
“是的呀，在這之前也從來沒有夢到過，有些時候甚至還會有點幻覺，好像體內有另一個人在說話，要不然就是夢到一些奇怪的記憶，醒來之後也記不清楚，畢竟只是在做夢啊。“
司命每說一句話，皇太一心中就會隨着話音落下而猛烈地震動。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巧合？是啊，世上能用巧合兩個字說清楚的事情可真多，幾乎是萬能的呢……鬼才信是巧合！這分明就是因爲本體存在的緣故！
絕對出了什麼問題！可現在也沒辦法把本體弄出來問問，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就這麼糊弄過去了，火大。
“我們出去玩吧！”
皇太一冷靜了一下之後，下了決心。
現在心中依然不好受。
始終覺得背叛了什麼，可是，究竟連背叛了什麼都不明白，甚至都不知道這是不是背叛，自己真的做錯了嗎？什麼是對的？一切都沉默在迷茫之中。
“先……先輩說的是約……約會那樣的……”
什麼噩夢，幻覺之類的，這時候立刻忘到了腦後，司命的臉上只剩下了驚喜。
那一份單純，更讓皇太一心如刀絞。
明明是沒血沒淚的戰士，守護着地球的英雄呢……算了吧，那種自己胡編出來的設定自己都不信。
“不，我們到遠處去，到誰都不知道的地方……當然要先和緋劍打招呼，兩個人去玩！”
這是個需要咬牙才能下的決定。
司命本體也說過，要去改變什麼，也許只要有好感度發生變化就能夠從往復循環的魔咒當中解除，而今天顯然已經發生了變化，但這不夠。
想要更根本的改變，哪怕付出不對等的代價，甚至一無所獲都不會後悔。
因爲，就是這樣這樣做。
“……”
司命，沉默中。
她始終都乖乖呆在那裡，不曾有什麼過於激烈的動作，對於一些人而言能夠像個植物一樣生活算得上求之不得的奢侈，然而對另一些人而言可能就是天生就具有的能力。
就算是這樣，現在這個沉默也有點太可怕了。
不……不開口說些什麼的……
別這樣！至少表個態啊！能行或者不能行，你這樣會讓人很尷尬的哎，剛纔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才說出口！相當艱難的！
求你……
“那個啥……”
“去！我去！”
司命的回答，在皇太一馬上就要放棄的時候終於到來了，兩人的聲音撞在了一起，彼此之間都很尷尬。
沉默。
明明已經得出了答案卻依然是沉默。
“啊……”
“先……”
這一次相撞，比上一次持續的時間還短，兩個人又在同一時刻開了口，結果彼此都只出了點聲，之後就立刻閉嘴了，等着對方開口說話。
“總之……就是答應了……對吧……”
皇太一覺得自己身爲邀請者，不主動繼續下去不行，優柔寡斷到什麼時候都算不得褒義詞。
“嗯……”
司命紅着臉點了點頭，隨後，臉就一直朝着地面，不敢擡起來。
心中卻是幸福得不行，甚至立刻聯想到了兩人之間的蜜月之類的超展開，明明連最基礎的都沒。
終究要有些稱之爲夢想的東西，心才得以成爲心，被現實或者黑暗所浸透的只不過是一團巨大的陰影。
“明天……不！現在！”
皇太一本來想要從長計議，但話從嘴裡說出口就變了個模樣。
“現……現在？”
司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時候已經接近凌晨，算不得深夜了，想要出門當然也沒有什麼問題，但果然還是不對勁，又不是去逃難。
“是啊，拖延的越長，就越危險，嗯，你懂我指的是什麼。”
皇太一的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對梅菲斯特和班長，甚至於皇緋劍，都不是說一句抱歉就能一筆帶過的事情，對好感度的影響也會非常誇張。
但又有一個詞，叫紙裡包不住火。
主動去做一些明知不該做的事情，究竟是成長了的標記呢，還是依然幼稚的標記？
“好的！我這就……這就收拾！行李什麼的，還有……”
司命很清楚皇太一所指的是誰，在動力的驅使之下，立即開始收拾東西。
“不，只要拿着最基礎的就行，其他的我們直接去買，快點！我也去收拾，最好在我收拾完之前搞定！”
“知道了！”
窗外，拂曉已至。
早晨。
手裡捏着皇太一留下的字條，皇緋劍沉寂了數分鐘之後，肩膀忽然開始劇烈地抖動。
“白癡大哥！”
她將字條狠狠甩到地上，奇妙的是，現在她的心情是吐槽的心情而不是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