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我和父親一人坐在一頭,屋子裡很空曠,安靜的聽不到彼此心裡焦躁的聲響。
門外的狗狗“麥粒”還在叫,衝着屋內的我們。而後院裡,時不時的傳來一聲聲並不熟練的砍柴聲,聽的人心裡發悶。
我見父親始終不言語,便打算讓他離開這裡,別給母親添堵。
我推開門,指了指門外的走廊,說:“爸!你先離開這裡吧!我和我媽晚上就會回城,到時候你再回來!這裡的事就交給我處理,如果我媽給你打電話或是怎麼樣,你就當看不見就行,我不想她再因爲你而鬧出什麼毛病,她這次的死而復生很不易,我想讓她開開心心的。”
說完,父親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解決方式,逃避,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這輩子作對的唯一一件事。
“女兒啊!爸對不起你們兩娘!”留下這句話,父親摘下了手套,頭也不回的出了臥室,走向了那扇紅色大門之後,不見了身影。
窗外正院裡,“麥粒”一直衝着父親的背影狂吼,好像在說:“你爲什麼要走?明明我們一家人重新團聚了,你爲什麼要走?”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爸,爲什麼你這一輩子,都在拋棄我們。
空房間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平復情緒,我很想哭,爲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緬懷,但想來想去,如果我也脆弱了,那麼就沒人能堅強了。
走出房間,我回了母親那屋,冷簡和那對夫妻一直圍繞在母親的周圍,生怕她在這個時候出什麼岔子。
我走到他們跟前,摸了摸母親的肩膀說:“媽,他走了……”
母親頷首點頭,眼神裡的漠然又回到了手術後剛甦醒時的朦朧狀態,冷簡起身,去屋外的廚房弄了一盆熱水,並找出了一條毛巾,回屋後開始幫母親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看到這,我突然覺得很奇怪,爲什麼冷簡會如此熟悉這個家裡的地形?就連毛巾在哪,他都知曉!
未免也太熟絡了吧!
正奇怪着呢,門外的院落裡傳來了一聲
熟悉的叫喊,明顯是衝着屋子裡來的,我覺得這聲調實在是似曾相識,好像前幾天就聽過一樣,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五秒後,平房的門被打開了,一陣腳步聲過後,臥室門口又晃過了一個身影,我透過半遮掩的擋簾,發現對方是個男人!他穿着一條質感不錯的黑色運動褲,有點隨形,腳上踩着一雙經常在網絡上出現的潮鞋,耷拉在腿邊兩側的雙手,同樣帶着一副灰白色工作手套。
我覺得眼熟,抹了抹眼睛,等待着對方進屋。
好一會後,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從門口走向了廚房的方向,洗手的水流聲結束,他朝着我們的屋子走來,並且一邊走一邊喊道:“江叔去哪了?後院沒他真不行啊!那柴火我實在是劈不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技巧!”
說完,這個男人就掀開了擋簾。
可怕的是,在親眼看到了這張面孔後,我終於反應過來,他就是石澤旭,那個消失了很多天的石澤旭!
“你!”我即刻伸出食指,衝着他的方向就指了過去,石澤旭先是定了一下身,接着不安的喃喃道:“你們……”
我也不知道我們爲什麼會相遇在此,短短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連續發生了兩起讓人無法接受的邂逅,而且,並不是那麼美好。
爲什麼石澤旭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他會管我的父親叫江叔?爲什麼他會在這裡的後院劈柴?這麼多的矛盾,讓我無限的聯想到了這個家裡的死刑犯,想到了冷簡,想到了很多很多。
我沒起身,石澤旭先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看了一眼牀上虛弱的母親,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你們……都知道了?”他說。
我不清楚他說的這句“都知道了”是指的哪件事,一句太過籠統的概括,把我給弄迷糊了。
我皺着眉,完全搞不懂現在是怎麼一回事,起身後,對着他開始一頓盤問。
“石澤旭,你怎麼也在這?你認識我爸?還是認識這個死刑犯?你怎麼還在這裡劈柴?”
石澤旭聽的暈頭轉向
,但他似乎早就料到我會這麼問,並沒如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稍頃,他瞥了一眼我身後的冷簡,對他說:“是你帶她來的?”
冷簡很輕蔑的擡起了頭,好像早就猜到會有這樣一幕的發生,他放下手裡的溼毛巾,義正言辭道:“怎麼?你是不想承認你是死刑犯的兒子,還是不想承認你母親的心臟,是你執意要求她捐給書影母親的?”
聽到這,我漸漸明白了,原來石澤旭是死刑犯的兒子,而這顆心臟,是他勸死刑犯,捐給我母親的。
原來我們早就有了淵源,怪不得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會覺得他那麼眼熟!
仔細想來,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高中那幾年,有一次父母鬧矛盾鬧出了事,母親失手,把家裡的花瓶砸在了父親的頭上,導致父親得了輕微腦震盪,當時就送去了醫院,腦門接近頭皮的位置還縫了好幾針!
那時候母親特別後悔,就一直陪在父親身邊,可當時小三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更是心疼父親,就連續好多次,讓自己的兒子來給父親送一些自己親手做的補品。
小三的兒子就是石澤旭,是小三和前夫生下的孩子,和我的年齡相仿,我那時候在醫院就和他有過幾面之緣,
起初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他的時候,他還不太敢說話,偷偷摸摸的在病房外觀察很久,等我母親上班走了以後,纔敢進屋送東西。
一開始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是小三的兒子,看他拿着飯盒進屋,我就問他是誰,他說他是來幫醫院送飯的。我那時候也傻,以爲醫院真的會包中午飯,就讓他把東西放在這,結果他說必須看着我父親吃完才行,他還要把飯盒拿回去!我聽了,就讓他在這等父親吃完再走!
現在想想,父親那時候也是心知肚明,知道石澤旭是那個小三的兒子,兩人一唱一和的,根本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再後來,父親出院了,我就再也沒見過石澤旭,然後隨着時間的推移,矛盾的加深,父親和母親分了家,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