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的顏色。”
“真是糟糕的景色。”
芙蕾雅與小林兩人微蹙眉頭，不約而同脫口而出。末了，兩人又對視一眼。
話不同，但意思一樣。
這是一條延伸至綠洲中央的大型街道，往右看去是景色優美寧靜與美好的綠洲，向左看去則是髒亂吵雜充滿悲觀神色的奴隸區。
一天街道，兩個階層，天差地別。
要是純潔女神、正義女神之類的女神看到，恐怕會眉頭緊鎖，甚至可能會大鬧一場拯救向她求助的人們。
左側的廣場上設有許多棚子和高臺，專門爲了讓買家能仔細打量商品。
其中，體格健壯的男性以及外貌身材較好的女性會被安排在醒目的位置，且不管男女都只穿着一件薄紗。應該是讓買家便於確認他們身上是否有傷痕。
當然，也可能有別的用意。
“還真是有意思。”
“什麼？”
話語傳進小林的耳朵裡。回過神後看向芙蕾雅，卻發現美神銀色的眼睛，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稍稍偏過頭，不敢與之對視。
芙蕾雅不由得輕笑一聲：“我是說，這幅光景有意思。只是一條街道就讓雙方所處的階級不同，不覺得很奇特嗎。”
“……是這樣嗎。”
小林微蹙眉頭，總感覺這並不是她真正的意思。
“小林大人。”伴隨在身側的琉紫突然開口說道：“如果把我也擺在展臺上的話，價格定在多少合適呢？1億？5億？要是把這些錢換成珠寶回去，阿庫婭大人她們就不用爲錢犯愁了。”
“琉紫！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將你捨棄，賣掉之類的更不可能！”
小林強勢打斷琉紫，打消她不該有的想法，連帶還有雙眼發光的波夫曼。
右手扶額嘆口氣。
“再說，你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是阿庫婭大人說的。”
“什麼？”
“阿庫婭大人說，要是沒錢了就把我賣出去，趁機賺一大筆錢。反正以我的能力到時候也能偷偷跑回來，到時候被發現了就說是製造出來的另一臺，所以不用擔心被人舉報詐騙。”
到底有多缺德啊，那個笨蛋女神！
和自己旁邊的美神比起來，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她居然是個女神。
“你們很缺錢？”
“算、算是吧。”
芙蕾雅的詢問讓小林微微窘迫。
本來是不缺錢的，可是那個惡劣的領主大人多次刁難，讓小隊的經費捉襟見肘。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出售琉紫換錢！
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而且，賺錢對有能力的人來說很簡單。”小林微微倔強。
不知爲何，他不想讓芙蕾雅看輕。這大概是對方神性的關係，讓小林產生不應該有的表現欲。
“哦？”芙蕾雅微挑眉頭。
小林則平淡又充滿自信說道：“對於有能力的人來說，一時的窘迫並不算什麼，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並且抓住的話，必定能一飛沖天！”
他意有所指，美神若有所思。
波夫曼突然插進來，搶話道：“小林大人說的對！對於有能力的人來說，賺錢是非常簡單的事。但是想要賺到做多的錢，那就是一門不小的學問了。而敝人，正是這片沙漠最富有的商人！”
同樣被勾起表現欲的波夫曼，自然不想落入下乘，所以便開始自吹自擂。
然而美神卻沒有搭理他。
“你的眼睛不錯。”
“遠不及您的神眼。”
芙蕾雅與小林打起了啞謎。
兩人都是在暗指那個奴隸少女的特殊。不同的是，美神用的是自己的神眼發現異樣，用智慧和頭腦推理出來的。而小林則是取巧，用【五視萬能】作弊看穿奴隸少女所思考的事。
逃離、收攏軍隊、反擊、復國。
她的腦海中全是這些。
如此一來，自然就明白奴隸少女的身份並不簡單。
不妙不妙不妙！
波夫曼暗道不妙，內心升騰的嫉妒強行被壓下去。
小林與芙蕾雅的氣氛實在太好了，他就像是個局外人。要是再不做出點什麼，可能自己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了。那個時候，他還能仰仗對方的勢力來撈好處嗎？
必須做點什麼，必須！
波夫曼一咬牙，一跺腳，在芙蕾雅與小林的注視下，蠻橫地推開了某個商會的大門，腳步重重地踏了進去。
“喂，羅佐！出來迎接貴客！”
他的語氣很不好，帶着趾高氣昂的態度，像是在給其他人施以下馬威的惡少的馬仔。
“哦呀，這不是波夫曼嗎。”
商會中走出一名人族男子，不搞不胖相貌普通，嘴上留了兩撇醒目的八字鬍。衣裝打扮珠光寶氣，貴重到其他商人加起來都贏不了的程度。
單憑這一點，不難發現此人各項條件都在波夫曼之上。
……等等！
你不是說自己是這片沙漠最富有的商人嗎？
波夫曼得意洋洋地向他介紹到：“羅佐，這位是迷宮都市赫赫有名的芙蕾雅女神，奉勸你最好別怠慢了！”
“我記得在極東之地有一句諺語——狐假虎威，說的就是你吧。你的商會弱小到買不起島上的別墅，難道是對我等組織的席次念念不忘嗎？”羅佐嬉皮笑臉的嘲諷。
“你也不過是四天王最弱的一個！”波夫曼氣的跺腳。
懂了，最富有的商人之一。
羅佐在羞辱過波夫曼後，這才恭敬地對美神行禮，問候到：“芙蕾雅大人，歡迎來到奴隸市場！小人名叫羅佐，是這裡的管理者。如果有所怠慢，請您務必原諒小人的失禮。”
“無妨。不過那個傢伙似乎有點礙眼。”
芙蕾雅指着不遠處一個大腹便便不斷鬧脾氣的中年人。
羅佐輕笑一聲：“我知道了，芙蕾雅大人，我這就派人請他出去。”
以芙蕾雅女神的威名，讓一個糾纏不休的客人離開當然很容易。
而且芙蕾雅沒有管他和波夫曼的爭執，反倒是讓另一個人出去，也是在幫他個微不足道的小忙時，傳達沒有要摻和他與波夫曼過節的意思。
羅佐自然樂得。
之後，芙蕾雅說明來意。
“方纔被帶來這裡的奴隸之中，有個孩子令我頗爲在意，能否讓我見見她呢。”
“這當然沒問題！喂！快把人通通帶過來！”
羅佐似乎早在波夫曼提醒之前，就已經掌握芙蕾雅來這裡的消息。他二話不說立刻照辦，吩咐部下將剛剛到貨的奴隸們帶來這裡。
“好糟糕的顏色。”
“好糟糕的景色。”
兩人又不自覺地喃喃自語。
在奴隸們還沒被叫來的期間，他們環顧四周。
商人與客人們顯得神采奕奕，反觀奴隸們都像罪人一樣低着頭。
這些多不勝數的人們已經失去了自身的榮耀，尊嚴徹底遭到踐踏，絕望二字不僅是寫在他們的臉上，甚至深深刻印在靈魂之中。
封閉自我，摒棄一切，這裡甚至沒有一名奴隸在尋求救贖，也無人想向神明祈禱。
令人窒息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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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呵呵。”
女神又輕笑一聲。
意義不明的笑聲讓小林頗有些惱火，不明白身旁的女神在看到這些後有什麼好笑的。然而，迴應他帶有質問含意的目光的，是美神更加感興趣的目光。
“？！”
小林頓時警覺。
低下頭，不敢去看。
“感覺令人窒息，對吧。”
耳邊傳來女神的低語，聽起來也像是在發出嘆息。
現場唯獨波夫曼眼尖地注意到此事，他擔心惹女神不悅，神情緊張地不斷暗中觀察芙蕾雅的臉色。
幸好，對方沒有生氣。
一段時間後，奴隸們在商人的指揮下，來到太陽底下站成一排。
大概是經歷了長途跋涉的緣故，每個人臉上都掛着一張疲憊不堪的表情，體力不支的老人和幼童似乎隨時都會跪倒在地。
唯有羅佐的臉上掛着市儈的笑容：“讓您久等了！這就是您吩咐的商品。他們都是今天剛送來的，您看如何？”
芙蕾雅沒有回答，而是順着隊伍往前走。
小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美神無視任何求助或癡迷的眼神，逐一確認奴隸們的長相。然後，她終於找到了先前的那名少女。
香風撲鼻，奴隸少女這才注意到一道影子停在她的面前。
等她擡起頭，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芙蕾雅勾起嘴角，很是霸道的用手指擡起奴隸少女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
“……”奴隸少女默不作聲。
“你的名字？”
“……亞莉。”
無法反抗美神的奴隸少女，簡短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嗓音宛如奏鳴於沙漠夜色之中的豎琴，清脆、悅耳且優美。
芙蕾雅眯起眼睛，對奴隸少女很滿意。
“芙蕾雅大人？”
“我決定好要買什麼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
能被女神相中，羅佐喜上眉梢。
看來這會是場愉快的交易。
女神環顧四周，所有人無一不對美神的一舉一動心神盪漾，同樣注視着她。
“那麼，您想要的商品是……”
“所有人。”
萬物彷彿時間暫停般靜止了，聲音在這一瞬間從奴隸市場消失，唯一不變的就只有自天上灑落的熾熱陽光。
無論是名叫亞莉的奴隸少女，又或者是周圍的其他人，大家都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美神。
並不是被對方神性俘虜的結果，而是勁爆之言讓大家呆愣當場。
而被女神注視的羅佐，勉強發出脫線的驚呼聲：
“——您說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不僅是你目前的商品庫存，就連市場裡所有的孩子們，我全都要了！”
芙蕾雅任性地拋出這項要求。
在這個萬物皆靜止的奴隸市場裡，女神的臉上掛着絕美的笑容。那是一切任性妄爲、蠻橫無理的要求都一定會被滿足的美神獨有的笑容。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
而女神不光要店裡的這些，就連其他人的也都要！
小林這才明白芙蕾雅到底有多超乎常理，有多任性。
哎——
不知道是不是幻聽，他聽到了八道聲色不同的嘆氣聲。
女神高聲放話道：“如此污濁的景色着實令人不悅。再加上城鎮不大，想不看都不行，這些奴隸太礙眼了！我走之後你們怎樣都行，但我停留在此期間，別讓我看到這些礙眼的東西。”
順着自己的心情，暢所欲言地提要求，所以她纔會買下所有奴隸。
“女、女神大人！”羅佐高呼一聲，說道：“恕小人斗膽直言，奴隸的價格並不是那麼低廉。您要買下所有人的話……”
言外之意就是芙蕾雅不一定買的起。
然而——
芙蕾雅臉上的笑容加深，向眼前的奴隸商人進行確認。
“我是誰？”
“……您是芙蕾雅女神。”
“我的眷族呢？”
“……芙蕾雅眷族。”
“我們的稱號是？”
“……最美麗且最強大，掌控世上一切財富與名望的女神與其眷族。”
大量的冷汗從羅佐的額頭上浮現。
於是，芙蕾雅最後再問一次：“那麼，我要帶走所有的奴隸嘍？”
“……謹遵女神大人的神意！”
羅佐只能磕頭服從。
其他呆立的商人們見狀後，全都嚇的臉色發青，紛紛模仿羅佐的動作跪地磕頭，表明整個奴隸市場都願意臣服在女神的膝下。
下一個瞬間，現場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好像整個世界都在爲她喝彩。
“哦————————————————————————————————————————————————————————————！”
音量大到小林也忍不住捂住耳朵。
現場有人歡欣鼓舞，有人喜極而泣，更有甚者雙手合十跪地爲女神祈禱。奴隸們情緒激昂的發出嘶吼聲，撼動了整座城市。
接着，美神維持一貫的優雅姿態吩咐波夫曼把錢墊上，同時做好運送奴隸的準備。
波夫曼扭動已經打結的舌頭，說道：“芙蕾雅大人，您、您想把他們送到哪兒去呢？恕敝人無能，哪怕是商會擁有的房產也容不下這麼多奴隸……”
被買下的奴隸少說好幾百人，憑他還真不能全都安排下來。
對此，芙蕾雅豎起一根指頭代替回答。發現她指着綠洲中的島嶼，準確來說是島上那棟最爲巨大、刻意加上圓形屋頂、規模宛如城堡般的豪宅後，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芙、芙蕾雅大人，難、難道……”
“我還要買下那棟房子。”
“芙蕾雅大人？！”
波夫曼驚恐到彷彿下巴脫臼似地目瞪口呆。
小林也頻頻側目。
這一套操作下來，當真有霸道女帝類型的爽文味道了。儘管對方是女神，儘管兩位主角是同性，但還是不禁對芙蕾雅頻頻側目。
畢竟，誰又能拒絕膚白貌美又富有的霸氣女神呢，而且還如此有人格魅力。以至於同爲女神的阿庫婭，與其完全沒有可比性。
忍不住扶額嘆氣。
那個笨蛋缺德女神，不給他添麻煩搗亂就算成功，絕不能對她奢求什麼不該有的奇怪想法。
“……嗯？”
在所有人歡騰的海洋中，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熟悉、熱切還有點不自在。
擡起頭，女神收回目光。
轉過身的芙蕾雅邁着優雅的步伐來到亞莉的身前，強硬地牽起已經從奴隸身份解放的少女的手，帶着她一同走向綠洲中最大的城堡。
而看着她搖曳背影誘惑力滿滿地小林不禁眉頭緊鎖。
那目光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