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沙彌漫，殺氣沖霄。
左鐵衣站在沙丘上，滿目蕭索。
血戰到現在，八萬大軍只剩下身後的五千殘兵。
爲了圍殺自己，突厥人出動了最兇悍的象兵。
五千頭戰象橫衝直撞，很多騎兵還未近身，就被戰象上的弩炮手轟成碎片。
己方騎兵陣營被衝個七零八落，蜂擁而來的狼騎兵揮舞着馬刀，瘋狂砍殺四散的北漢騎軍。
僅僅以晝夜的功夫，七萬大軍覆沒，只剩下身後這羣疲憊不堪的軍士。
親兵隊長左明指着前方黑壓壓的鐵流，驚慌的說：“大都督，他們又要衝過來了！”
左鐵衣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左明，你率領弟兄們撤！”
“撤？”左明想到了什麼：“大都督，那你呢？”
“我- - ”左鐵衣望着遠方的晨曦，長嘆道：“我掩護你們！”
“大都督！不- - -”左明虎目流淚：“就算死我等也要誓死追隨大都督！”
“左明，你一定要活下去，他們的目標是我！”
左鐵衣不容置疑的說，然後他低頭撫摸着身上的金龍戰甲。
十八歲從軍，二十五歲晉升爲偏將，這件金龍戰甲還是武穆大人親手所贈。
往事歷歷在目，那些整戈待旦的歲月，那些意氣風發的美好時光，都將隨風而去。
左鐵衣伸手，撫平血跡斑駁的金龍戰甲，緊握狂龍鞭，縱馬而出。
遠方，一輪紅日升出地平線。
左鐵衣迎着朝陽，縱馬馳騁，傲然衝向突厥軍陣。
突厥中軍大帳下，耶律雄不由得動容：“一個人就敢衝擊我突厥軍陣，左鐵衣莫不是瘋了？”
阿史那雲道：“他不是瘋了，他是在做最後的衝鋒。他或許不是一名合格的統帥，但他是一名真正的戰士！”
“嘩啦！”左鐵衣已經衝入了突厥軍陣，無數長槍穿刺，狂沙怒卷。
左鐵衣身上迸發出磅礴的罡氣，狂龍鞭凌空飛舞，道道強橫的罡氣打得突厥人仰馬翻。
“轟！”左鐵衣突然化作狂飆怒射，目標正是中軍大帳中的阿史那雲。
萬道金光沖天而起，九條金龍狂舞，方圓百丈的空間風雲激盪，雷霆萬鈞。
“狂龍逆天！”左鐵衣用十成功力施展畢生絕學。
一定要重傷阿史那雲，爲五千殘兵爭取一線生機！
青筋虯龍般暴起，左鐵衣竭盡全力催送內力，九條金龍禁錮住空間，朝着阿史那雲撞去。
“強弩之末！”阿史那雲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他雙手舉起戰刀，力劈華山。
“砰！”大地巨震，天邊的朝陽彷彿都在戰慄。
地面出現一條兩里長的恐怖裂縫，黑色的刀光從天而降，狂暴的意志破碎一切。
九條飛龍被刀光擊中，轟然四散。
“咔嚓！”狂龍鞭斷做兩截，筆直的插在沙地上。
一縷鮮血從左鐵衣的嘴角涌出，他的身軀不由得抖動了一下。
“投降！”阿史那雲一聲怒喝，長刀遙指左鐵衣。
“投降？投降！哈哈哈啊- - - -”左鐵衣突然狂笑起來，腳步猛地一跺，衝向阿史那雲。
空間巨震，熾熱的火球騰空而起，武尊靈魄境的高手選擇了自爆。
爆炸的轟擊四處衝撞，至少有兩百名突厥騎兵被狂暴的火球燒成飛灰。
“他竟然選擇了自殺？”阿史那雲不可思議的望着地上散落的金龍戰甲，沉聲道：“來人，將這幅鎧甲厚葬！”
西風獵獵，韓楓和秦陸立在斜陽下，沉默無語。
此戰，北漢軍隊先勝後敗，三十萬大軍僅存四萬。
黃沙血戰，無數手足同袍埋骨他鄉，鄉野荒村不知道多少白髮人倚門而望，又不知道多少孤兒寡母泣血哀嚎。
心頭像是壓上萬斤巨石，堵得人難受。
從軍不僅僅是封侯萬里，更多的時候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良久，秦陸擡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吧！”
韓楓勒轉馬頭，和秦陸率領殘軍退入北漢邊境。
北漢與西突厥激戰數年，多數是小規模的衝突，損傷數萬而已。
左鐵衣這一戰，二十多萬大軍覆沒，朝堂震動。
書院內，柳東陽皺眉不語，面前的香茶逐漸冷卻。
詩韻靜靜的侍立着，她也聽說了這次征戰失利的事情，心內隱隱不安。
“義父，這次失利韓楓師兄和秦陸師弟豈不是- - - -”
柳東陽嘆了口氣道：“此次失利，再度引發朝堂主戰派和主和派的紛爭，他們的處境不妙啊。”
詩韻的心猛地一跳，眼前浮現出秦陸英武的面容，一顆心慢慢的往下沉- - -
“難道說他們，他們就- - -”
北漢皇朝以武立國，但同時也以儒家仁義治理天下。
自五百年前，人皇劉豫見過之日起，朝廷主戰派和主和派的紛爭就從來沒有停歇過。
西突厥地處蠻荒，資源匱乏，靠劫掠爲生。
爲限制西突厥發展，北漢皇朝實施了關閉邊貿的做法，西突厥以此爲藉口趁機劫掠。上萬裡的邊境線上，總是衝突不斷。
主戰派以武穆（掌管天下軍隊），神機武王凌若峰等一干武將爲首，而主和派則以宰相溫若望，兵部尚書劉尚合爲首，兩派相互傾軋，從未消停過。
這次左鐵衣征戰失利，正好成爲主和派攻擊主戰派的口實。
按照宰相溫若望的觀點，適當的開放邊貿，避免紛爭，纔是長治久安的良策。
兩派紛爭不下，兵部尚書劉尚合趁機提出嚴懲作戰不利的將領，矛頭直接對準主戰派。
如此一來，勢必會殃及到韓楓等一干將領。
表面上看，這只是兩派之間的觀點論爭，實質上牽涉到北漢皇朝對西突厥的根本國策。能夠最終決定時局的，只有人皇一人。
“詩韻，叫人備車，我要進宮面聖！”
巍峨的宮闕下，紫氣閣隱藏在厚重的暮靄之中。
柳東陽佇立在朱漆的大門外，靜靜的等待着。
“吱呀”一聲，宮門的角門開了，一個身穿藍色錦袍手執拂塵的太監走了出來。
“殷公公！”柳東陽不苟言笑的臉也多了些笑容。
眼前的殷公公不是別人，正是人皇劉豫的大內總管，整個皇城內最有權勢的人。
殷公公也微笑起來：“柳大人，人皇陛下叫我轉給你一句話。”
柳東陽變得恭謹起來，這種神情讓殷公公很滿意：“陛下說，小懲即可。”
“小懲即可！”柳東陽琢磨着這四個字，心先寬了一大半。
安步當車，柳東陽緩緩的走出宮門，卻在途中遇見了三公主劉雨萱。
劉雨萱垂髫時曾拜柳東陽爲師，縱然是皇室貴胄，也得行弟子之禮。
“先生！”劉雨萱欠身施了一禮。
柳東陽微微頷首，劉雨萱低聲道：“先生此來，莫非是爲了朝堂的論爭？”
柳東陽點了點頭，劉雨萱繼續追問道：“此戰左鐵衣損兵折將，天朝顏面盡失，我看這懲戒怕是難免。”
“三公主說的是，不過天朝將士浴血苦戰，能夠生還實屬不易- - -”
柳東陽沒有再往下說，劉雨萱也是冰雪聰穎之人，她自然明白老師話裡的意思。
劉雨萱和四皇子劉武走得很近，而劉武年少時曾拜神機武王凌若峰爲師，劉家兄妹和武將的關係都很近。
此次兩派爭鬥，勢必會危及到一干將士，柳東陽希望劉雨萱能夠私底下予以保全。
劉雨萱冰雪聰穎，當下嫣然一笑道：“先生但請放心，我自當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