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嘯的性子沉穩厚重,在見到自己一年不曾看見的兒子時,卻並不像葉鋒那般激動,臉上僅僅露出一絲喜色。
“爹,我回來了。”
葉鋒雖然心中激動無比,但是此時看到父親那嚴肅的表情時,就感覺到不對勁,自己父親從小就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這時,他已經想起自己早上剛剛在年終較技上殺了人。心中擔憂,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因爲此事怪他行爲魯莽,並且斥責他。雖然葉鋒心智無比成熟,但是這時在自己的父親面前,卻是顯得慌張。
葉嘯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示意自己有話對葉鋒說,李秀雲便帶着葉靈曦往屋內而去。
葉鋒看到這裡,心中更是慌張了,父親每次要訓斥自己的時候,總會讓母親和小妹遠離這裡。
“過來。”
果然,葉嘯一開口,葉鋒就感覺到要糟糕。
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不過這時卻像是一塊岩石一樣壓得葉鋒心頭有些沉重。葉鋒可以不在乎葉家所有人對自己的看法,但是,這不包括他的父親。他眼下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爲了自己一家人能夠安穩的生活下去嗎?如果父親都要因爲這事怪罪自己,自己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爹,什麼事?”
葉鋒說話間,擡頭卻看到自己父親失望的眼神。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心中痛苦萬分,他甚至有種衝動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的父親,甚至連自己重生的事都說出來。不過,他只是一時激動,過後便覺得自己這樣冒失的說出來,恐怕太過駭人聽聞。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葉嘯的聲音開始變得嚴肅起來,目光卻是看都不看葉鋒一眼,背過身去,看向天際。
“知道。”葉鋒不卑不吭的回答道。
甚至,在那一瞬間,他的心中都想好了許多措辭來應對父親的責問。葉鋒很瞭解自己的父親,她知道父親是一個頑固的人,他對於家族有很強的歸屬感。但是想必,如果自己將二公子葉賢授意葉超廢自己武功的事,還有三公子葉興讓人毒殺小妹的事說出來,父親一定也會站在自己這邊。
“孽子,跪下!”葉嘯重重一喝。
葉鋒二話不說,便“嘭”的一聲,跪了下來,
冬天的土極冷,還有些潮溼,不過一會兒,葉鋒便感覺到自己的膝蓋出有種陰冷的感覺滲透進來。可是,葉鋒知道自己的父親還在氣頭上,不敢開口。
葉嘯心中大怒,全身都氣的發抖,指着葉鋒喝問道:“練武場比試武藝,你怎麼就敢出手襲殺族兄,誰給你的膽子?”
“跪在這裡反省,直到明白了自己哪裡做錯了!”
葉嘯說完,就要拂袖而去,可就在這時,葉鋒忽然道:“孩兒沒有做錯事,這一跪,不是跪孩兒的錯!而是跪父親養育之恩,教導之恩。孩兒長這麼大,父親從來沒有發過像今天這麼大的火。孩兒知道父親爲何發火,也明白父親的苦衷。但是孩兒要說,這勇毅侯府,終究不是我們的。”
“你說什麼?”聽到葉鋒的如此回答,葉嘯一下子愣住了,轉猛地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瞪着葉鋒。
“孩兒說,這勇毅侯府,終究不是我們家的。父親只想着自保,沒有害人之心,可難保別人不會有什麼念頭。還有,今天孩兒失手錯殺了宏飛族兄,族老們已經有了公論,請父親不要再多說了。孩兒已經十五歲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葉嘯盯着葉鋒的眼眸,發現他的眼眸之中閃爍的光芒,這時看來,竟然是如此的瘋狂。
葉嘯的心中猛地一跳,趕忙探查四周,待確定了四周確實沒有人,才沉下聲來,對葉鋒道:“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冒失,會害死我們一家的?你知道不知道,爲父在軍中日日如履薄冰,小心做人,就是害怕爲我們一家人帶來災禍。可你倒好……唉,你就不能讓爲父省點心嗎?”
葉嘯說到這裡,臉上盡皆都是無奈,想必他也明白葉鋒在侯府內所受的委屈,只是他自己也自身難保。勇毅侯三位公子之間的明爭暗鬥,明眼人都是看得出來的。而他作爲上一任勇毅侯的長孫,沒有繼承勇毅侯的爵位,這時必然是遭受所有人的猜忌的。
葉鋒見自己的父親真情流露,也是明白自己家所面臨的危險,便站起來,大着膽子道:“爹,與其永遠生活在他們一家人的陰影之下,現在孩兒有一個計劃,我們不如搏一搏?成功了,我們一家便能逃出這個牢籠,以後自由自在。即使失敗了,大不了也能維持現在的狀況。”
“什麼辦法?”葉嘯見葉鋒說的煞有其事,便不由得心中計較起來。一時間,倒是沒有發現今日的葉鋒與以往有了極大的變化。
葉鋒當即便將自己知道的景陽郡主狩獵的事一股腦兒的說給自己的父親知道。至於那景陽郡主會遇到鐵劍刺客一事,也沒有隱瞞。等到葉嘯問起來,葉鋒也只說自己偶然聽到的。
這件事極爲隱秘,葉嘯也不好判斷真假。
可是,萬一是真的呢?
葉嘯並非是沒有膽略之人,他知道葉鋒的計劃聽來極爲飄渺,但是卻實在是擋不住內心裡的那一聲喝問:“萬一是真的呢?”如果真能在這種刺殺之事上立功,自己一家人的窘迫命運,恐怕很快就能改變。最主要的是,這件事失敗了,也不會帶來什麼不好的後果。
而且,只要能夠搭上鎮西大將軍王這條線,不說其他,只要到時候請那景陽郡主說一聲,希望去大將軍王手下建功立業,想必即使是勇毅侯也沒有什麼理由阻攔吧?家族不是希望獲得大將軍王的支持,吞併濮陽侯和平陽侯的勢力嗎?
葉嘯聽完葉鋒的話,沉吟不語,腦中思慮萬千,過了良久,才又開口:“這件事,你有幾分把握?”
“我有八分把握。”葉鋒眼神堅定,擲地有聲的說道。
葉鋒說完,神色間忽然猶豫起來:“可惜,現在還有一個難題無法解決。”
“我們無法接近景陽郡主!”葉嘯一語點破。
葉鋒點點頭道:“不錯。景陽郡主身份高貴,到時候來我們衡陽城狩獵,陪伴她的肯定是三公子葉興。三公子葉興對我們一家不懷好意,想必他絕對不會給我這個露臉的機會。”
葉鋒說完,父子倆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葉鋒想了想,決定還是把街上見到的三名“影侍衛”的事說出來,便對父親葉嘯道:“不過,我今日在街上看到了三個陌生人。他們的服飾很華貴,雖然經過特殊的處理,但是我還是看出來了,他們不是一般人,應該是從白帝城來的。”
葉嘯在軍中,消息來源更爲可靠,聽到這裡,他的心中不由得讚歎一聲,自己兒子確實長大了,心思縝密了不少,開口確定道:“鋒兒,你猜的的沒錯。大將軍王每年臨近年終,確實會派人來跟勇毅侯商量第二年的軍政大事,不過這三人和人景陽郡主狩獵之事應該沒有直接聯繫,你若是想通過他們接近景陽郡主應該不大可能。”
葉鋒卻道:“起先我也是這樣認爲。不過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什麼現象?”
葉鋒繼續道:“我看到他們三人中,居然有一個年輕女子。我不知道大將軍王是怎麼安排手下做事的,但是,這個女人我總覺得在三人隊伍中顯得格格不入。”
葉鋒知道所謂“影侍衛”其實全部都是男子組成的,一個女人也沒有。這個女人這時同另外兩人一起出現,當然是有問題的。再聯繫一下狩獵的事,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個女子是景陽郡主身邊的人,這時來衡陽城的最大可能,就是來查探地形風物的。
“你說的對,這個女人確實有問題。軍機大事,豈能兒戲?大將軍王絕對不會讓兩個男人帶着女人出來執行任務的,這本身就是對勇毅侯的不尊重,大將軍王不會如此輕率。這個女人,八成應該是你說的景陽郡主身邊的人。”
葉嘯也認爲葉鋒的懷疑是有道理的。不過兩人並不能確定這個女人的真正身份,現在只是猜測。
葉鋒想了想,與其多想不如直接出擊,便對開口道:“如果那個女人真是景陽郡主派來的人,明天她就一定會去紅杉樹海。那個地方是整個衡陽城最適合打獵的地方。而且其中猛獸居多,甚至連低級妖獸也有出沒的痕跡。明天,我就去那裡守株待兔。”
葉嘯聽到這裡,轉過頭來,看到葉鋒那堅毅的臉龐時,不由得發現自己的兒子在不知不覺間,似乎已經長大了,不僅武道修爲進步迅速,而且,心思居然也如此縝密了,葉嘯心中頓時有種“大丈夫得子如此,夫復何求”的感嘆。
“對了,爹,你身上還有多少錢?”葉鋒忽然開口道。
葉嘯有些奇怪,問道:“你要錢做什麼?”
葉鋒微微一笑,道:“十個女人,八個愛貪小便宜,九個喜歡別人贊她美貌。我昨日見過那個女人,她的氣質有些妖異,肯定不是什麼良善女子。這等女子,只要我奉上重禮,想必,她即使不喜歡我,看在禮物的份上,也不會厭惡我。”
“衡陽城裡的珠玉寶石店,想必她是看不上的。小妹那裡有我從葉超那裡迎來的避毒珠,明天拿來做禮物最好不過。只是,小妹怕是要不開心了。我想再買一件禮物送小妹。可我口袋裡可沒錢。”
葉嘯呵呵一笑,便將自己身上的銀錢都給了葉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