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門數十士兵被殺,城外鐵廠煙囪上掛着數百人 頭,惡鳳寨一戰駐軍死傷數百……
都成府內,各種消息不脛而走,一時人心惶惶,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不安的氣氛,街上,行人少了許多。
茶館,是緊張氣氛中的唯一受益者。
一早,東順街的天聚福茶樓已坐滿了客。
天福聚是家老店,茶水、點心之外,還經營酒水、滷菜。
老闆是個胖子,天熱,樓上樓下再一招呼老客,額頭上已經冒油。
這幾日也忒怪,進店的,大多點的是酒和滷菜。
三、五個一桌,一早就喝上。
一口酒下肚,話題很快轉到殺人死人上。但凡有點新鮮消息的,立刻會受到四周人的關注。
“你們聽說沒有,城防司令劉師長死了!”
一名套着件破短褂的三十多歲男子一進屋,就神秘地對衆人說道。
“郝三,一大早你馬尿就灌多了?小心被掌嘴。”老闆臉色一沉,說殺人他管不着,但說道都成府執掌兵權的劉師長,而且是這麼大聲公開的咒他死,他可得管。
莫談國事,莫談地方主要長官,是天福聚茶樓的規矩。
劉師長身份顯赫,跺一跺腳,都成府都得晃一晃。
“胖爺,我郝三哪時候放過空炮?”郝三擦了下鼻子,不滿地說道。
“空炮?呵呵,郝三,我看你是天天放空炮。你那娘們跑了有兩年了吧,你不放空炮,還有地方放?”胖爺鄙視的一笑。
胖爺一句話,引的大堂內茶客鬨堂大笑。
郝三,整條東順街的人都認得他。
身上經常沒有一個大子,好不容易說了個媳婦,不到半年窮的受不了跑了。
他有個習慣,每日一早就到天福茶樓候着,看到茶客吃剩下的點心,就去拿來吃了。運氣好的時候,也能候到剩酒剩菜。
但他一日三餐只在天福茶樓轉悠,絕不到其它地方混吃喝。
有人問他爲啥不到酒樓去候着,他也不做聲。
有時候,茶客有事需要人跑腿,也會給幾個大子,讓他跑下。有了錢,他唯一買的就是酒。
茶樓來的形形 色 色茶客,都與他熟了,只是,沒有一個正眼瞧他。只把他當做一個笑話,一團屁看待。
“胖爺,我有個親戚在師部幫廚,這消息是從他那打聽到的。”
郝三見四周沒有一個人信他的消息,有點急了。原本,他還打算靠這個消息混上一頓飽飯。
“呵呵,諸位,郝三不簡單啊,竟然有親戚在師部。”胖爺又是一陣嘲弄。
“哈哈……郝三,你那親戚不會是你表舅爺的表妹夫的表姨子的表叔吧。”一人邊說邊笑道。
哈……
四周,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胖老闆之所以容忍郝三到鋪子裡撿剩飯菜吃,也是看他就是茶客們喝茶時的一個樂子。
日子久了,哪日郝三不到,還真有不少茶客問起。
“嘿嘿,不想聽就算了……算了……”
郝三背過身子蹲下,假裝扣鞋帶偷偷抹了抹眼睛。
這兩日茶館生意好,茶客卻坐着不走,盤子裡大多吃的光溜溜。
他連着幾日沒能撿到幾塊剩的,早已餓得不行,一早灌了一肚子涼水撐着過來。
“郝三,你坐到我這桌來,老闆,給他上一籠包子,一壺茶。”
門邊一桌,坐着兩人,一個姑娘,一個尼姑。說話的,正是那個姑娘。
姑娘這麼一說,一下吸引所有人目光。
郝三一愣,叫他的這個姑娘極漂亮,他一下不知所措站着沒有動。
夥計已經把一籠包子端上。
飢餓驅使郝三還是坐了下來。
“別急,慢慢吃。”姑娘身邊的尼姑見郝三幾乎一口就吞下滾熱的包子,不由一笑。
嗯嗯嗯,郝三含糊的應道,一氣吃下八個包子,方纔拿過茶碗喝了一口。
“見笑,見笑。”郝三見兩人帶着笑意看着他,連連抱拳。
“郝三,本姑娘喜歡聽獨家消息。”姑娘從錢袋裡掏出兩塊光洋,放在桌上:“你說說看,劉師長是怎麼死的,說得好了,這兩塊銀元就賞你。”
兩塊銀元,可換二百多塊銅板。
一瓶土燒酒也只要五個銅板,兩塊銀元可讓他吃喝好久了。
“姑娘!”
郝三聲音大的嚇了他自己一跳。
“郝三今日就專門給你老講上這麼一段。”
郝三喝了一口茶,起身站到一邊,兩眼掃過在座的茶客,咬了咬牙齒。
五天前,他這個親戚拖着板車從倉庫里拉幾袋大米。路過劉師長辦公的那棟樓房時,突然聽到樓內傳出槍聲,嚇得他連忙趴到板車底下。
一陣槍聲後,從樓內擡出幾具屍體。
幾個當兵的見路邊停着板車,讓他幫忙把屍體運走掩埋。
他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具屍體正是劉師長……
郝三添油加醋講了足有一支香功夫方纔停下。
“好!說得精彩,這兩塊銀元賞你了。”姑娘一拍桌子,推過兩塊銀元。
“多謝姑娘賞賜,小的再打聽到什麼,一定免費說與姑娘聽。”郝三忙伸手拿過銀元,緊緊攥在手中。
“郝三,你這消息也是販來的,本姑娘還想知道更多細節,約你親戚晚上到品一味酒樓等我。”
品一味,是都成府一等一的酒樓,尋常百姓根本消費不起。
顧念這麼一說,四周茶客無不羨慕的眼神看着郝三。
“姑娘,你……你是寫報紙的?”郝三突然緊張起來,劉師長被殺,消息可還沒傳出去。
“約到了,再賞你十塊光洋。”
……
……
五日後的一大早,都成府老百姓炸了鍋,紛紛跑去東城門。
城樓上,掛着一顆血淋 淋人 頭。
一條巨幅白布從高處垂下,白布上一串紅彤彤的大字:畢濤狗師長,勾結妖人,罪該萬死。
大字旁還有一串小字:示衆三日,提前收者死。
……
……
“高姨,害你尼姑也當不成了。”
高姨駕着一輛雙馬拉的馬車向前奔馳,唐以青坐在她身邊說笑着。
夏日早晨,太陽還未升起,是一天最適宜的時候。
風吹過,唐以青的長髮飄起。
親手宰了畢濤,出了一口惡氣,也算是斬斷萬明誠一個強大友軍,她鬱悶已久的心情好了許多。
原本憔悴的的臉色,也恢復了往日紅潤。
“門主,好久不見你這麼開心了。”高姨嘆道:“只要門主開心,屬下做不做尼姑無所謂。”
“高姨,你還是改不掉。”唐以青見她一口一個門主,搖頭說道。
“門主,屬下習慣了。”高姨笑道:“讓我喊你以青,還真喊不出口。聽那儲公子一口一個青青的,我還奇怪着呢。”
“高姨,儲棟樑在我心中已經淡去,他……他已和安堂主定親了。”
“屬下不知……還請門主責罰。”
“高姨,這幾個月我也曾多次想過,其實,安堂主與儲棟樑更加……不說這了……”
“門主,宰了狗師長,魯府倒是省了不少麻煩。”高姨忙轉移了話題。
“哼,魯常山如果再不悔改,早晚也是這個下場。”
“狗師長叔侄倆都投靠了妖族,屬下以爲妖族在地面勢力越來越大,如我等人族再不同心對付,早晚會被吞了。”
唐以青沒有做聲,高姨的話想必所有人都懂。但各路勢力一個接着一個投靠妖族,連月亮門也不能倖免,她又能如何?
前路漫漫,前路未知。
唐以青感覺自己心中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