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車廂內死一般的沉寂。
安若柳突然離開,大大出乎他們意料。
後面,走過餐車廂,就是頭等車廂,安若柳必定早有預料,玩了一個小小把戲,就把他們耍了。
沒人敢去後面,至少沒人敢帶頭去後面。
萬宗門千山堂堂主之位可不是那麼好坐的,坐上的都是頂尖高手。
況且,江湖傳說安若柳是萬宗門大宗主關門弟子。
大宗主,神一般的存在,在萬宗門地位除了幫主就是她了。聽說是一個豔麗的女人,但只是聽說,沒人能見到她的真面目。不,也有,將死之人,大宗主出手之前必定摘下面紗,那時就能見了,只是時間很短,很短。
一羣人計劃全都落空,原本想着在滬海車站引發混亂,然後趁亂動手。安若柳功夫再高,混亂一起,無數人在她身邊跑過,她分不清誰是敵人。突然出手,成功概率有七成。現在,沒人知道安若柳在哪個車站下車,沿途有十多個車站,而且,人都不會多。
“嘭!”
一張桌子拍得震天響,一名身着紫色短褂肥胖的男子站了起來。
西北馬幫肥嘟子,善使飛刀,看着胖,動起手來卻異常靈活。
“孃的,昨日都說妥了,怎地臨陣都沒人說話了?”肥嘟子氣哼哼說道。
“嘿嘿,再不拿出個注意,那娘們下了站到嘴的肥肉就甩溜子了。”一個瘦高個探起頭看了看衆人,尖聲尖氣地說道。
大漠蠍子門崔一刀,善使雙刀,威震大漠邊關,只是性淫,江湖人多不待見他,這次聽說龍鳥現身,飛一般的帶着三個兄弟趕來。
“要不你們二位去後面盯着?”一**宇軒昂的中年男子不緊不慢地說道,神色透着不屑。
天山藥宗火堂堂主包占龍,內功深厚,善點穴,一根銅笛出神入化。
“包堂主,你這是什麼意思?讓我們盯着,你撿現成的?”崔一刀不滿地說道。
“要我說,大家現在就動手,一起上,我不信這娘們這麼厲害?”一名三十多歲,臉色一塊胎記的男子站了起來。
崑崙鬼隱門杜大強,輕功一流,善下暗手。
“孃老子的,不是要孝敬幫主,老子纔不會趟這渾水的,那娘們換了個車廂你們就沒了主意,孃老子的!”一名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似在自言自語。
北海瓊鯊幫舵主汪財,善水下功夫,江湖傳言能在水下閉氣半日。
沉寂,又是一陣沉寂。
“咣噹……咣噹……”
火車有節奏的向前奔馳。
“嗚……嗚嗚……”
火車一聲長鳴,二聲短鳴,緩緩地停了下來。
二等車廂原本的幾個乘客提着大包小包全都下了車,他們已聽明白,車上這羣江湖人物要對什麼人動手。
“快,下車看着,不要讓那娘們走脫了。”肥嘟子叫道。
“呵呵,胖子,安堂主要是下車你敢攔着?”包占龍依舊不緊不慢。
“你!娘……這樣不行,那樣不行,你倒是拿過主意啊。”肥肚子似懼包占龍。
“我看啊,稍安勿躁,安堂主必定是去滬海。你們也都瞧見了,葦灘上十一隻龍鳥被擒,千山堂割了十一顆毒囊。除了滬海,沒有哪個地方富商有實力收這筆貨。”包占龍語氣裡透着羨慕。
“孃的,十一顆,可賣三千兩黃金,這娘們怎麼……怎麼就這麼大財運!”一人恨恨地說道。
“財運?”包占龍冷笑一聲,“這是本事!龍鳥可是這麼好擒的?我記得鬼隱門前年追蹤到一窩,還不是死了數十人,屁也沒有撈到。”
“哼,就是,鬼隱門想獨吞,結果如何?可惜了這窩龍鳥,再見到又要等多年了。”崔一刀急得狠狠跺了下腳。
“也不知地下還有幾窩了,也真他孃的怪了,一窩鳥十年纔出洞窟一次。”
“肯定有的,只是難尋到,況且地下那些怪物也在搶,更難了。”
衆人又是一陣沉默,地下怪獸他們清楚,極其兇殘暴虐,弄不好就是死無葬身之地。車廂裡坐着的五派,爲獲地下奇珍,哪一派不是丟了數百性命在洞窟裡。
儲棟樑坐在頭等車廂內正有滋有味喝着咖啡,品着點心,雖不再喜形於色,心內卻久久難以平靜。一萬塊光洋,一萬塊啊!發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呵呵一笑。
火車隆隆,窗外景物閃過,遠處田地、村莊不斷地變化。
火車又到一站,舟蘇站。
一刻鐘後,哨聲響起,火車即將關門。
“下車!”安若柳突然站起,拎起皮箱到了車門口,儲棟樑忙跟在榮舵主後到了車門邊。
“不好,那娘們下車了。”二等車廂門口監視的人見安若柳走出車門狂叫起來。
“快下,快下。”車廂內一片慌亂。
“砰砰……”
一人剛跨出車門,兩發子彈在他腳邊濺起了火星。
“誰敢下車誰死!”車外三人持短槍冷冷說道。
“千山堂短槍隊!”車廂內一人驚叫道。
“孃的,剛坐老子身邊的,怎麼沒留意。”
誰也沒動,車外三人呈“品”字形站立,任誰也不可能一舉擊殺。距離太近了,只要活一人,動手之人必死。
車門關閉,車輪滾滾而去,儲棟樑嚇出了一身冷汗。
“好險!”他抹了下額頭的汗珠。
“這些人惜命的,求財沒必要拼命,死了,再多的財又有什麼用。”榮舵主呵呵一笑。
“榮舵主,爲何昨日突然散出消息?”儲棟樑一直不解。
“棟樑,這是陽謀,告訴對手我怎麼做,然後出其不意。再說沙金縣城就那麼大,這些人定然收買當地人盯着,我們一舉一動逃不脫他們眼睛的。”
“如果他們一擁而上那會怎樣?”儲棟樑擔心地問道。
“那只有你死我活了。”榮經理冷冷說道。
下了站臺,早有三輛車在那候着,儲棟樑隨榮舵主坐了一輛。車子在路上行到天黑,到了一座大山,順着山道又行駛了半個多小時,車子進入一座大院停了下來。
院子極大,足有數十畝,四周高牆環繞,院內古木參天。
一男一女兩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走過來的安若柳。
“安堂主,草原一別已有一年多不見,一向可好?”年輕男子拱手施禮滿面笑意。
“有勞白少主相迎,我很好,謝謝。”安若柳禮貌地點了點頭。
“安姐姐,我終於盼到你來莊園做客了。”年輕姑娘奔上前握住了安若柳的手。
“妹妹,我也一直想來看看你啊,只是瑣事太多,走也走不得。”安若柳拉住年輕姑娘手笑着說道。
“瑣事?姐姐說話太客氣了,姐姐的事都是大事。”
儲棟樑跟在身後四處張望着,越是往裡走越是吃驚。這是何等人家?不說四周大大小小氣派的房屋,遠離城市,院落裡竟然亮着路燈。
白少主帶着衆人走進一處偌大的四合院,青磚壁瓦,似是新建不久。
“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屋內傳來,走出一位五十多歲身材高大的男子,“安堂主,榮舵主,一路辛苦了。”
“晚輩見過白莊主。”安若柳停住腳步躬身施禮。
“你師父可好?”白莊主微笑着問道。
“晚輩已半年未見師父,收到消息說師父三個月前已不在門內,出遊了。”
“哦……”白莊主閃過一些憾色,“來,諸位請進。”
儲棟樑擡頭瞄了一眼,四合院正廳門上掛着一塊匾額,上面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北望堂。
三名千山堂槍手站在門外並未進入正廳,儲棟樑瞥見遲疑了下也停住腳步。
“儲棟樑,你進來見見白莊主。”安若柳回身說道。
“哦,好。”儲棟樑忙走了進去,“晚輩拜見白莊主。”說着彎腰躬身深深施禮。
“請起,請起。”白莊主看着安若柳,“這位是?”
“白莊主,他叫儲棟樑,千山堂新入門弟子,帶出來見見世面。”安若柳淡淡地說道。
“哦?”白莊主訝色閃過,瞄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兒子。
“一個新入門弟子安堂主如此看中,定然功夫不淺了,可否討教一二。”白少主臉色微紅,盯着安若柳說道。
“白……白少主,我可不會功夫。”儲棟樑連忙拒絕。
“不會功夫?哈哈哈……”白少主笑了起來連連搖頭,“安堂主向來不養廢物,不會功夫怎麼可能允你入門?”
“儲棟樑,白少主是青龍山莊少主,得到白莊主親傳,有這樣好的機會你還想不珍惜嗎?”安若柳柔聲說道。
儲棟樑心中一寒,望了望白少主沒有做聲。
“哼,真不識擡舉。”白少主臉色越發紅了。
“棟樑,試試也不妨,白少主定會手下留情的。”榮舵主放下手中茶杯,眯着眼睛看着白少主和儲棟樑。
媽的,最多挨頓揍,總不會打殘老子吧。
儲棟樑咬了咬牙:“那請白少主手下留情。”
白莊主並未阻攔,呵呵笑道:“年輕人就是急躁,你們去耍會吧,我去後廚看看,耍完就來吃飯。”
幾人來到大院兵器架下。
白少主指着架子上刀槍說道:“你使什麼兵刃?”
“啊?動刀?不不,我不會使兵刃。”
“不會?”白少主驚訝地看了看安若柳又看了看榮舵主,“那,那就比試比試拳腳?”
“好好好,望白少主手下留情。”
“好!”白少主抱了抱拳,“請。”
“請。”儲棟樑學着他的樣子也抱了抱拳。
“看拳!”白少主身形一晃,閃到儲棟樑左側,一拳打來。
“啊!”儲棟樑雙臂慌忙阻擋。
“嘭!”
“哎呦!”
儲棟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咦?”白少主臉色一喜,擡起腳踹向儲棟樑。
儲棟樑大驚,手一撐地,身形彈起一丈多高。
“啊!”兩人同時一聲驚叫。
白少主一腳踩空,儲棟樑從空中“撲通”一下摔了下來,正砸中了白少主。
老子怎麼會蹦這麼高?儲棟樑心裡一喜,難道是“鑄心之法”練到第一重了?他猛然想到金葉裡口訣:“一重身輕躍房樑。”
老子打不過,跑還不行?
骨碌一下爬起,儲棟樑身子一躍站到了刀槍架上。
白少主飛腿踹過,刀槍架“嘩啦”一下倒下,儲棟樑已蹦出數丈遠。
“別跑!”白少主大怒,縱身躍起撲了過去。
“我走!”儲棟樑一下躥上大樹,雙腿連蹬,像猴子一樣爬了上去。
“哥,耍完沒有?爹請客人吃飯了。”剛那年輕姑娘在遠處叫道。
“白少主,儲棟樑不是你對手,指教就點到爲止吧。”榮舵主笑嘻嘻地說道。
“哼。”白少主回身看着安若柳突然笑道:“安堂主,你是挖個坑給我跳啊,我看儲棟樑內力不比我低啊。”
“是嗎。”安若柳看着儲棟樑笑道“儲棟樑,隨白少主一同吃飯去。”
酒席擺在四合院正廳,榮舵主望着“北望堂”三字回身問那年輕姑娘:“白姑娘,這處四合院可是新建?”
“是,家父思鄉心切,‘北望堂’就是此意。”
“拳拳之心,可敬可佩,守住此地洞窟,白莊主功德無量。”榮舵主嘆道。
儲棟樑聽了莫名其妙,礙於人多也沒好問。
酒席非常豐盛,儲棟樑甩開腮幫子吃了個肚圓,飯後安若柳並未與白莊主商談龍鳥毒囊的事,有莊丁帶他們到大院內一棟樓前。一樓有幾名年輕貌美的姑娘坐在大廳,見有人來,忙迎上前詢問,而後拿了鑰匙分別帶着衆人到了二樓、三樓。
儲棟樑與安若柳、榮舵主都在三樓,一名姑娘引着他到了一個房間口開了門。
“先生,見您面生,是不是第一次到青龍山莊?”
“是啊,有勞了。”
“夜間休息,如聽到異響,請先生不要出門,也不必緊張。”
“好的。”儲棟樑隨口應道。
“奇怪,怎麼像旅館客房?”儲棟樑進了自己房間一看,大爲驚訝。房間內椅子、沙發齊全,一張大牀上放着一牀薄薄的被子,門旁一扇門推開是備有洗漱用品的小間。
一隻圓形大木桶旁竟然連着兩隻自來水龍頭,儲棟樑打開燈一看,水龍頭後掛着兩塊木牌,上面寫着“冷水”“熱水”。
嚯,儲棟樑驚喜地扭開了熱水龍頭,“嘩嘩”一段冷水放出,果然出了熱水。
比綠柳旅社的客房還奢侈!
放了滿滿一桶,儲棟樑爬了進去。
舒服!青龍山莊,到底什麼來頭?儲棟樑泡在熱水裡呆呆地想着。
泡好澡,儲棟樑拉上北面窗戶窗簾,想想又不放心,拿過牀上薄被掛上遮住。
從皮箱內取出銅盒打開拿出“無常令”牌,手指撫過彎月,一團柔和的白光悄然透出。儲棟樑爬上牀盤起雙腿,舌抵上顎,意念打開百會穴,引四周靈氣、能量而入。
“咦!”盤腿坐了片刻,儲棟樑驚訝地睜開了眼睛。今日靈氣輸入明顯強於往日,片刻功夫丹田之處就起了暖暖之意。
難道青龍山莊靈氣比“將軍府”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