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琪不情不願的搬回家的時候,李牧野正在首都機場送別何錕鋙。袁成德和老崔一文一武寸步不離的陪在左右。四個男人站在登機通道前話別,何錕鋙的氣色很差,李牧野的情緒也不高,氣氛有點蕭索。
“我很害怕這次離開就再沒有機會回來。”何錕鋙道:“能得到這樣一個結果我已經心滿意足,金源正何是我一生的心血,曉琪是我在這世上的血脈傳承,一切就都拜託了!”說着,雙手握住李牧野的手,動情的說道。
李牧野道:“我盡力而爲,世事難料,難保哪一天我也扛不住了,就去投奔你。”
何錕鋙道:“你不會的,袁先生說的很對,你比我更聰明的地方在於你沒什麼可失去的,狄安娜小姐對你癡心一片,阿納薩耶夫只認你的名字,這些都是陳淼繞不開的名字,你的財富分散,影響力卻是決定性的,而我的錯誤就在於太癡迷於財富,忽視了人心向背,金源正何集團內部的問題很多,到了這一步,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其實如果你甘於任其擺佈,最後也許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李牧野道:“我一直覺得你這逃離的舉動沒有必要。”
“我沒得選擇。”何錕鋙說道:“金源正何是我畢生的心血,如果不能傳給曉琪我怎樣都不甘心,事到如今,我本人就是集團最大的破綻,那些年我有很多小辮子被人家掌握,她們想動我不過分分鐘的事情,一旦等人家出手,金源正何也就不姓何了。”
袁成德道:“何大哥,你放心去吧,曉琪身世清白,她們沒辦法通過官方渠道動她,眼下集團內部雖然錯綜複雜,但只要李先生一天不倒,就沒人敢動曉琪,我那個十年的承諾,只要我活着就不會更改。”
何錕鋙熱淚盈眶:“就拜託二位了!”轉身走進登機通道。
李牧野手插在褲兜裡,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道:“對我來說,送別是一件傷感的事情,從俄羅斯離開的時候提莫夫和柳辛斯基帶了很多人送我,狄安娜沒有出現,她受不了面對面的別離,那些願意來送我的,無不是內心當中希望我離開的,對我來說,如果當時不退那一步,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是另一個莫斯科版的何錕鋙。”
“一進一退之間有大智慧呀。”袁成德感慨的說道:“進固然千難萬險,退卻是挖心摧肝般直接的痛苦,何錕鋙當初不願意接受我的意見跟張海潮聯姻,他以爲上岸洗白就等於徹底洗白了,卻不知道人家手裡攥着刀把子,怎麼可能隨便撒手?當初白雪入股是他退一步的機會,卻被他一口拒絕了,這才逼的人家對他亮出了刀鋒,再想全身而退已經沒有機會了。”
“袁老兄提醒的很好。”李牧野道:“在金源正何這盤棋上我已經連進了幾步,何錕鋙這一走,可謂是進了一大步,是時候退一退,緩解彼此的緊張情緒了,過兩天召開董事會,讓曉琪提一下,白雪入股那件事通過了吧。”
袁成德點頭道:“必須走這一步,不然咱們在人員進出境和物資設備調配等方面會寸步難行。”
李牧野笑道:“白處長可是個人才,說不準咱們還佔了便宜呢。”
廣播裡傳來甜美的女中音正在提醒,飛往上海的航班已經就位……老崔看一眼機票,道:“老闆,咱們也該走了。”
來去匆匆,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這座正在蓬勃發展日新月異的偉大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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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館開業了,酒香也怕巷子深,尤其是營業時間放在晚上八點鐘以後的情況下。
連續三天沒見一個客人,第一個光顧的人居然是白雪。
她一個人來的,當時魯少芬和烏蘭珠正在店裡幫忙,李牧野坐在開放式後廚的入口,頭上戴着大廚專用的帽子,身上穿一件白大褂,一眼看見白雪從正門進來,魯少芬趕忙上前招呼。
白雪沒說什麼,點了兩壺劍南春,一盤白切雞和一份生鮮海膽。
李牧野準備食材的時候她主動走過來,坐到了靠近廚房窗口的長條桌子前。二人悄聲低語。烏蘭珠和魯少芬老遠坐着,恨不得把耳朵和眼睛都丟到李牧野兜裡去看去聽。
“謝謝你,總算沒有讓我太爲難。”她捏起酒盅抿了一口。
李牧野爲她把精心炮製好的白切雞撈出來切盤,遞到眼前,道:“談不到謝字,因爲你本不必這麼爲難的,之所以爲難是因爲我讓你爲難了,如果你公事公辦,我要付出更大代價纔有機會把何錕鋙送出去。”
白雪吃了一口,道:“真是任性又讓人着迷的滋味。”
“味道好也不管用。”李牧野嘿嘿一笑:“開業三天了,也就你一個給面子的。”
白雪白了李牧野一眼,輕哼一聲,反問:“你在乎嗎?”
李牧野道:“開門做生意,總歸還是希望有人欣賞的。”
白雪丟了個似怨薄嗔的眼神過來,嘲弄道:“那個人不來,縱然車水馬龍,對你而言又有什麼意思?”
李牧野被精準命中心事,忽然來了酒興,於是摘掉帽子,坐在白雪對面,拿起一隻酒盅示意白雪倒酒。
“劍南春這個名字真好聽。”白雪搖晃着酒壺說道:“巴山鍾靈,蜀水毓秀,巴山蜀水出好酒,劍南燒春以傾動朝野而聞名,這酒陳香幽雅,品在嘴裡如珠璣在喉,甘潤飄逸,聞之似香思刻骨,青出於藍,自然歷久彌新,要我說,只有這樣的酒才能喝出文化來,老毛子那邊的烈酒根本比不上。”
“有話說,有屁放,我這人粗鄙無文,圈子兜大了我怕跟不上。”李牧野將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
白雪抿嘴笑笑,道:“謙虛使人進步,你進步了。”又道:“放心,這次不是來請你幫忙的,就是忽然很想看看你的大隱於市生活是怎樣的,聊聊天品品酒。”
“我不懂酒,只會喝酒。”李牧野道:“如果是有人想把中國酒弄到北邊去,我勸她趁早斷了這念想,那邊人愛喝酒不假,但不喜歡咱們的白酒,主要是不適應這股醇香味道,前兩年糧食不夠,釀酒業受到嚴格限制,東北的自釀烈酒在那邊還能湊合賣,這兩年就沒那麼容易了。”
“就透着你最聰明。”白雪尷尬一笑,索性單刀直入:“白鵬在彼司克的酒廠不是辦的挺不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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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自己的生意。”李牧野道:“我在裡頭可一股都沒佔,人家買賣做的多好都跟我沒關係。”
俄羅斯從去年開始禁止私釀酒廠,並對釀酒行業苛以重稅,幾乎對這個行業形成了國家壟斷,同時還對國外酒類進入俄羅斯市場附加了多重限制,在俄羅斯,能拿到一張私人釀酒的牌照絕對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至少白鵬還不夠資格。
白雪對此心知肚明,卻不好明說,只好撿有根有據的說道:“酒廠是他的,可糧食原料是牧野農業提供的,成品銷路在基裡琴科控制下,一進一出兩個環節都在你掌控下,想怎麼擺佈他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李牧野道:“他是我兄弟,如果按照你這個思路去理解,這酒廠也可以算作我名下了。”
根本就沒區別。白雪腹誹不已。道:“我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幫他擴大一下產能,最好是引入一些國內的釀酒工藝。”
李牧野道:“你們想打酒文化這張牌,既可以賺錢,又可以促進中國文化輸出,想法是好的,但是親兄弟明算賬,就算是你親自來,我也不可能白幫忙,這件事如果不是楚老師實在難以插手,相信你們也不會找到我頭上。”
白雪道:“那你想要什麼?”
李牧野道:“我最想要的誰也給不了,你們能給的我根本不感興趣,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勉爲其難提一條不算苛刻的條件,我想注資給對面的醫院,不過體制上存在一個極大的障礙,這事兒你給我辦了沒問題吧?”
“說實話,你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但對我來說卻有點難以接受。”白雪冰着臉說道:“真他嗎混蛋。”
李牧野沒有理會,繼續說道:“我從那邊帶回來的錢所剩無幾了,出資能力有限,但佔比不能低於百分之三十,運作的細節我不過問,給我這個結果就成。”
“成交!”白雪將壺裡最後的酒一飲而盡,起身道:“你繼續等待下去吧,我接下來又有的忙了。”
她前腳離開,烏蘭珠和魯少芬後腳便跑過來,好奇的打聽:“哥,這姐姐是誰呀?”
李牧野應付了一句:“一個朋友,過來看看。”
魯少芬一臉嚮往:“那衣裳穿的實在太有範兒了,看不出什麼牌子的,跟身上長出來似的透着自然。”
烏蘭珠補充:“還有她帶的手錶,身上的味道,喝酒時候的姿態眼神,本來我覺着周平他姐就夠女王範兒了,可跟這姐姐一比,最多也就是女王跟前提燈籠的丫頭。”
魯少芬關心的問:“大哥,這姐姐跟你關係不一般吧?”
“小屁孩子知道什麼。”李牧野在她們每人頭上胡亂摸一把,道:“別胡思亂想,跟你們想的不是一回事兒。”
老崔提着個箱子從外面進來,道:“東西都送過去了,還是按你說的新店開業,免費品嚐做宣傳,還是那個小護士收下的,她吃沒吃就不曉得了,不過她那邊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
李牧野頓時關切的問:“什麼麻煩?”
“有一夥人在急診鬧事,指名道姓說她手術做的有問題,人羣中我看見周平他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