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接下來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老葉那邊公事公辦,咱們倆就負責在這裡打板子。”李牧野道:“打完了小的,老的自然就該出頭了。”
“你就這麼踩着這倆人,還是在人家大門口,這下子言傢什麼面子都沒了,等老的出來了還有的談?”
“跟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是,不管什麼時候都有的談,而如果跟蠢人打交道,你就不必談,直接踩在腳下最好。”李牧野道:“這座江湖大浪淘沙,淘汰率從來無情,所以不存在活了將近一百歲的蠢人。”
安意如癡然凝望自己的男人,他的臉上掛着莫測高深的微笑,看不到半點彷徨擔憂,似乎天下間沒有什麼事情是他不能應對解決的。想到當日自己在京城遭遇困境,這混蛋趁人之危以道侶雙修爲條件硬把自己拉到身邊,一路走來,不但沒有恨他,反而食髓知味更傾心相顧,身體和心靈都得到了滋潤。此中恩義情懷,真是值得豁出性命去守護。
“算了,我不問了,跟不上你的思路,反正全聽你的總不會錯。”
圍觀瞧熱鬧的人越聚越多,詭異的是這邊鬧出這麼大動靜來,當地治安部門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意如又忍不住問:“這西塘鎮在西塘縣城中心,這麼多人鬧出這麼大動靜,就沒人報警嗎?”
李牧野道:“山高皇帝遠,警察也是本鄉本土人,有三親六故,也要吃喝拉撒。”
安意如道:“難怪這幫人行事這麼霸道,今天是遇到我們了,換做一般人......”
“換做一般人,也不必俺親自帶人來了。”紅衣女接了一句,道:“這位大兄弟,你能不能擡擡腳讓我起來,不是怕丟面子,而是俺真吃不消了,再這麼撅一會兒就要了俺的命咧。”
李牧野笑問道:“你現在會好好說話了?”
紅衣女道:“俺服了,大兄弟你讓俺起來吧。”
“說普通話。”李牧野道:“咱們隨便聊幾句,你要會聊天我就讓你坐一會兒,你要不會聊天咱們就繼續撅着。”說罷,果然擡足讓女人起身。
安意如提醒道:“你可以嘗試跑幾步,但如果再落在我手裡,我一定打斷你雙腿。”
紅衣女唯唯諾諾連稱不敢,道:“二位身手了得,借我個膽子也不敢在你們面前耍花樣。”
李牧野笑道:“咱們隨便聊幾句,你只管隨便說,不必有什麼顧慮。”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言小敏。”
李牧野點點頭,道:“你祖父膝下五個兒子,你是哪一房的?”
言小敏道:“我爸是老大。”
李牧野又問:“言玄敬快一百歲的年紀,平日裡要給人瞧病,還要靜修精進,應該不會太管事了,他這五個兒子當中誰是管事的?”
“以前是我爹管,後來他年紀也大了,就交給我三叔言崇學了。”言小敏道:“我們今天過來就是三叔的意思。”
李牧野調侃道:“你三叔的買賣做的不小吧,看你一個當大侄女的都有這麼大排場,估計你三叔怎麼着也得是地區首富級別了。”
言小敏道:“就算不是首富也差不多,我三叔是搞礦業開發和房地產生意的,現在就這兩樣生意最賺錢。”她一邊觀察李牧野的臉色,一邊繼續說道:“我們是家族企業,五個房頭都是股東,我三叔也是愛交朋友的人,這位大兄弟,我能問一句你是做什麼的嗎?”
李牧野道:“我呀,我是吃公門飯的。”
“吃公門飯好呀。”言小敏道:“我五叔也是吃公門飯的。”
“言崇武對吧?”李牧野笑道:“你五叔是領導,我還年輕呢,跟他可比不了。”
“那您是從外地調到這裡來工作的?”言小敏依然保持謹慎尊敬,她雖然張狂的有些愚蠢,但畢竟是大家族出身,眼力還沒差到真瞧不出天高地厚的地步,李牧野和安意如,身手,氣度皆非尋常人物可比,說的是標準普通話,駕駛的車輛掛着省城的牌子,提到言崇武的名字時,語氣輕鬆毫無敬意,顯然真實身份絕非人家自嘲的那麼簡單。
李牧野笑道:“我就是衝着你們言家來的。”
言小敏想不到他這麼直接,嚇了一跳,問道:“您衝着我們家來的?爲什麼呀?”
“爲什麼你以後自然會知道。”李牧野道:“你們言家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土皇帝了,這麼算起來,你是本地的大格格呀,這黑小子是你男人?”一指黑矮漢子,又問:“你們倆帶來的這些人又是幹什麼的?”
言小敏點頭道:“我老公是礦上的保衛部經理,這些人其實都是礦上的安保人員。”
李牧野道:“行,把來歷說明白了後面的事就好辦,聚衆鬧事,無故圍攻國家公務人員,夠你們這幫人喝一壺的。”
言小敏眨巴眨巴眼睛,試探問道:“大兄弟,你這麼說是不是就表示你們不能再掐我脖子把我往死了整了?”
李牧野嘿嘿冷笑道:“你們言家的問題可大可小,關鍵看我願意不願意往深了挖,還要看你們家裡的態度,這事兒你三叔辦的不漂亮啊。”
言小敏道:“我們是有眼不識泰山,您那大人有大量,有什麼要求咱們都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她這是想跟小野哥耍一個穩君計,用客氣話把李牧野穩住了,先渡過眼前這一關,然後是文是武還是用錢砸都好說。
她那點心思連安意如都瞞不過去,又怎會瞞過眼睛毛都透風的小野哥。
“這麼說你能做主?”李牧野不鹹不淡問道。
言小敏道:“我是礦上的財務總監,也是董事會成員,大事不敢說,差不多的事情還是有點權力的。”
李牧野道:“既然敢說這個話,那必定是有些實力了,這麼着吧,我先給你交點底,你聽聽再說,你們言家問題挺多的,人家告御狀都鬧到京城了,我們部門受理了這案子,人家交的材料挺足的,事情有大有小有根有據,這就叫民不舉官不究,既然事情鬧到這地步了,我們部門的首長不管怎樣都得派人下來看看,我這麼說你懂嗎?”
言小敏一聽這話頓時意會了七八分,連連點頭道:“懂,我懂。”
李牧野道:“現在知道我們爲什麼來的了?”
言小敏乾脆的:“您是爲前年912礦難事件來的,遞材料告御狀的是老馬家吧,就那事兒要命,其他事情都是白瞎扯。”
李牧野根本不知道什麼礦難和馬家,但表面卻不動聲色,點點頭,道:“你這態度還行,給你個機會,具體說說怎麼回事吧,我對比一下你們的說法跟檢舉人的有多大出入。”
言小敏道:“前年九月十二日晚,礦上發生透水塌方事故,一共埋下面七十九人,上報了九人,您懂的,一次死亡3人以上、9人以下或直接財產損失50萬元以上100萬元以下的叫重大事故,錢不錢的是次要,這死人的數要是報多了,安監部門就能直接把礦給封了。”
“上報九人,那剩下七十人,你們怎麼處理的?”
“賠錢唄。”言小敏道:“一條命三十萬,在我們這地方不是小數目了,錢是我親自經手的,事兒都已經擺平了的,偏偏那老馬家聽到了風聲,當初因爲龍達集團來漢中搞商業地產,徵一塊地的時候跟老馬家發生點矛盾,後來我五叔和我二哥出面給老馬家按住了,就爲這事兒結了仇,礦難的事情跟他們沒關係。”
“三十萬肯定談不上多。”李牧野道:“你們按住老馬家的方式和過程都存在問題,而且你們言家子弟衆多,這些年在地方上橫行霸道慣了,問題可不只這一兩件,我給了你說實話的機會,但你這麼避重就輕的可就沒意思了。”
小野哥當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按住老馬家的,但從言小敏提及此事的口風推斷,這姓馬的人家應該是比較強硬,也不大可能是那種攤手即倒的小門小戶,不動點真格的估計也擺不平人家。言家二代五兄弟,到了言小敏這一代是第三代,肯定不止五個了,言小敏的老爹都快八十了,她的侄子輩當中成年的也不會在少數,這樣大家庭裡難免良莠不齊,亂七八糟的事兒估計不會少了。
果然,言小敏一聽這話就着急了,趕忙解釋道:“哎喲,領導同志啊,我真不是有意跟您避重就輕,實在是這裡頭就算有別的問題,我也不清楚啊,家裡的年輕人太多了,難免出點問題讓人抓住了把柄......”
“你就重點說一說老馬家的事情吧,爲什麼人家這麼長時間了還不依不饒?”
“哎,您要問這件事,我還真不太好說。”言小敏面露難色,道:“您要是能允許我往家裡打個電話,我把我三叔請過來,讓他親自跟您說這個事情,肯定比我說的明白。”
李牧野看一眼時間,估計這會兒老葉那邊已經動手了,略作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道:“行,你上車來打吧。”
言小敏在安意如的注視下不敢有別的想法,立即上車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用最快的語速和最地道的方言把這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後迴應道:等着。
時間流逝,二十分鐘後,一輛老林肯一號徐徐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