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都是給規矩人立的。無規矩不成方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有規矩不是壞事。而壞人之所以是壞人,主要原因就是不守規矩。這個說法還不能一概而論,有些壞人也是講究規矩的,不過他們講究的是自己的規矩,跟隨波逐流的規矩人們遵守的那個規矩不是一回事。這部分壞人或者可以稱之爲盜亦有道。是有原則,尊天重道的江湖人。
最可惡的,對規矩人傷害最大的,是那種沒有底線和規則的壞人。
心中無敬畏,眼中無是非。
這種人,沒有他們不敢做的惡事,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這世上沒有他們不敢傷害的人。
李牧野看一眼日頭,天近當午,老葉那邊一直都有消息傳來,言家五祖算上言老三均已到案。唯獨那個人還沒主動來找自己。他不來,小野哥只好親自去拜會。吩咐道:“走吧,去言家祖宅瞧瞧去。”
吉普車拉着慘無人色的言崇學和言小敏叔侄倆,繞過青石街來到言家大門外。
大門開着,安意如稍微猶豫了一下。
李牧野吩咐道:“直接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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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爬上臺階,越門而入,穿過古典雅緻的院子,一直駛入正房廳堂,穿堂而過,最後來到後院內宅。
李牧野告訴安意如在車裡等着,自己單槍匹馬下車走進言家內宅。
正當午時,後宅裡靜悄悄的,李牧野循着聲音穿房越堂來到一處偏院,到了這才發現,這裡居然是言家診所的後院。前面就是診所藥鋪,而這裡正是言玄敬給人看病的地方。
李牧野走進來的時候,言玄敬正在給一箇中年人看病,旁邊站着的是中年人的妻子,一臉緊張關切的看着,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中年人面色枯黃,氣息短促羸弱,情況不容樂觀。
言玄敬微閉着眼睛,李牧野進來的一瞬,他的眼睛似乎睜開了一下,但很快又闔上了。
李牧野站在後門口,沒動地方也沒說話,只默默看着。
“重體力活兒不幹行嗎?”言玄敬忽然睜眼,慢慢抽回手,道:“粉塵污染了肺臟經,慢慢調養還是可以恢復的。”
女人關切問道:“言神仙,治這個病花費多嗎?”
言玄敬道:“中藥,花不了多少錢,我一次給你把藥開夠了,用法用量都讓前面給你寫紙上,你回去以後慢慢給他煎着吃,一共三十六服湯劑,十天一服,一年以後基本保你好利索了,錢不夠也沒事,跟前面寫個欠條,以後有錢了再給。”
中年男人則道:“言神仙,能不能給我來個見效快的方子,哪怕少活幾十年也認了,我現在不幹不成啊。”
女人也道:“上面有三個老人,下頭還有倆上學的孩子,他不幹了,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風去。”
言玄敬道:“見效快的方子不是沒有,但我言玄敬不會給你開,那是催命的閻王帖,用上以後你就活不了幾天了。”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你這樣吧,我給你安排個養家餬口的差事,我這院子裡缺個泥瓦匠,你在我這裡湊合幹一年,工資按照你現在的標準算,身子骨養好了就走,愛幹什麼還幹什麼去。”
男人一聽大爲感動,撲通一下跪在了言玄敬面前。女人也跟着一起跪倒。言玄敬坦然受了二人的跪拜,然後扶起這夫婦倆,道:“你們倆跪了我,就算是我的小輩兒,今後見面喊一聲爺爺就行了。”又吩咐道:“去吧,到前面抓藥去,然後回家交代交代,就過來吧。”
女人感動的熱淚盈眶,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咬牙說道:“言神仙,您對我們太好了,我們沒什麼能報答您的,我聽說您吃不了別的東西,只能喝人的乳汁,我妹妹的孩子還沒......”
“別,我不是不給你面子,只是我這兒已經二十來個奶媽子了。”言玄敬擺手道:“本鄉本土,舉手之勞,談不上幫了多大忙,讓你老公在我這裡好好幹活就是報答我了。”說罷,打發二人去前頭了,然後按鈴通知前頭,今天到此爲止。
李牧野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看着,到了這會兒才笑道:“言老先生,咱們又見面了。”
言玄敬深深看了小野哥一眼,良久不語,終於嘆了口氣,道:“說實話,我是真不想跟你再見,但我又非常希望能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看到你。”
李牧野道:“該來的總會來。”
言玄敬道:“該走的留不住。”
李牧野自己拉把椅子坐下,言玄敬指了指桌上的茶壺,示意小野哥自給自足。
“李主任辦事雷厲風行,我那幾個混蛋兒子現在怎麼樣了?”言玄敬開門見山問道:“最終會是個什麼結果?”
“國有國法,他們從事邪教活動,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勾當,恐怕都難逃公道了。”李牧野直言相告。
言玄敬深深嘆了口氣,道:“我跟九重師弟雖有矛盾,但從來都是同而不和,他嫉妒恩師將醫道傳授給我,而我也不忿恩師將門主位置傳給他,但我們師兄弟都秉承了恩師的教誨。”
李牧野道:“所以,當日在陰陽門你是故意跟我作對,目的是要把我引到這裡來。”
言玄敬道:“這座江湖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發家的宗教辦,破家的特調辦,你李主任的大名在這個圈子裡早已如雷貫耳,我言家五代傳家積累下的浮財,這次怕是要被你洗劫一空了。”
李牧野苦笑道:“都是江湖同道們謬傳,有時候我也會名不副實一回。”
言玄敬道:“李主任可是因爲剛纔所見,便有意放言家一馬?”
李牧野道:“該拿走的我不會客氣,該留下的我自當分文不取,言老先生是講規矩守道義的江湖人,我李牧野也有我自己的原則和道義。”
言玄敬道:“你料理了言家,便等於殺一儆百,陰陽門中,其他老傢伙自然不敢再跟你作對,你若是手下留情,只怕會讓其他人存了僥倖心理。”
李牧野道:“能存僥倖心理的那種人,終究不會成爲真正的朋友,我剛好可以再破幾個家。”又道:“言家子弟衆多,我相信不可能每一個都爛了,你開列個名單,我回頭讓他們按名單放人。”
言玄敬拉開面前的抽屜,取出兩張字條,將其中之一遞給小野哥,卻將另外一張用打火機給燒了。道:“李主任是不是還想知道那幾個畜生是跟誰學的那些邪術?”
李牧野接過字條看也沒看直接塞進兜裡,正色道:“願聞其詳。”
“據老夫所知,這幾個畜生都加入了新天地教會。”言玄敬道:“李主任曾出身於蟲地師門,對這門戶裡的勾當必然比老夫精道,這鎮中氣氛詭異,想必你也有所察覺了?”
李牧野想到了那幾只形態特異的大喜鵲,道:“老先生的意思是有精通蟲法的新天地教會妖人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