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倒飛而出,重重的摔在山石上。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好雪一片。
手中那杆鎏金大槍,也震飛出好遠。
牧元陽這才定睛看。
那是個比自己稍大些的少年。
大概是十六七歲的模樣。
模樣普通略有清秀,體型偏瘦。
尤其是眼窩向內塌陷,似是浪蕩人兒。
也讓他顯得有些陰鷙腹黑。
牧元陽和此人素味平生。
卻聽到李畫驚呼了聲:“九哥?”
又回頭柔聲對牧元陽解釋說:“此爲我四叔,雙龍棍莫勝之子,莫平樓!”
聽李畫稱四叔之子,牧元陽就知道這小子有些來歷。
開玩笑,能被李畫稱之爲四叔,那必然是宗師大尊的!
實際上牧元陽心裡也早有揣度。
畢竟剛纔莫平樓卻是稱呼李畫爲畫兒。
若是尋常身份,是沒資格如此稱呼的。
尋常弟子,必是要尊稱李畫爲七小姐。
而就算是李墨淵的親傳弟子,也只能稱李畫爲師妹。
除非是那些關係格外親密的,豈能以暱稱相稱?
也正是因爲考慮到這一點,牧元陽纔沒下死手。
這一擊看似兇猛,其實也不過是三分力道稍多罷了。
莫平樓的實力比尋常天罡高上一線,卻難等大雅之堂。
之所以能夠位列天罡榜末端,他的身份是給他加了不少分的。
更重要的是,這一屆的天罡榜比以往的質量低一些。
身具妖孽資質的,只有禪心,夭夭,和牧元陽三人。
牧仙和牧塵天罡榜排名極高,實力也不比三人差。
可他們的年紀大了些,這格局就沒三人來的高。
說到底,這莫平樓之所以能夠位列天罡榜。
一方面是因爲父輩蒙蔭,一方面是因爲山中無老虎罷了。
這樣的實力,拿什麼足以和禪心夭夭爭雄的牧元陽抗衡?
牧元陽在看他。
他同樣在看牧元陽。
平常以天罡榜天驕自譽的他。
只一眼,竟有相形見絀之感。
三寶發於外!
意思是說,人的精氣神,是可以從外面看出來的。
神態,舉止,目光,,,糅雜到一起,就是所謂的氣度了!
牧元陽的氣度格局,顯然比莫勝樓高了不止一籌!
這讓莫平樓心中暗暗嫉妒。
尤其是看到牧元陽和李畫親暱的目光。
他眸中陰鷙的像是要滴出水來一樣。
罡氣滾動裹着大龍槍在手。
莫平樓持槍而立,逼視牧元陽。
雖然明知道自己的實力不比牧元陽。
可他完全就不慫。
誰讓這裡是血刀門,誰讓他老子是莫勝呢!
牧元陽當然也不虛他。
雖然他老子是真丹宗師。
可莫勝也未必敢對他出手。
畢竟天龍寺佛子這個名頭也不是白給的。
莫勝就算是有心替子出手,也要顧及天龍寺的顏面。
李墨淵也絕對不會放任莫勝胡作非爲。
所以他也是氣定神閒。
況且他可以感受到莫平樓對自己濃烈的敵意,他當然也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
他倒是看得透徹。
只要李畫對自己傾心,李墨淵能夠接受自己。
那其他人的意見,屁用都沒有。
誰讓血刀門李墨淵是老大,一手遮天呢!
這麼想着,牧元陽當然是毫不退讓的逼視了回去。
目光,是一個人精氣神最直接的體現!
更別說牧元陽已經是天罡大成,而且領悟了刀意。
他的目光當中,已經暗暗隱藏了氣勢的雛形!
再配合上他這麼多年殺人如麻的殺氣!
以及掌握權柄所帶來的底氣和威嚴。
幾者糅雜在一起。
不可小覷!
雖然僅僅是目光,就給莫平樓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頭兇獸盯上了一般。
那種生死不由自主的感覺,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着。
如同篩糠一般!
現在倒是能憑着醋勁強行堅持着。
可若是再等片刻,怕是就要漏了怯。
好在李畫感受到了二人之間的緊張氣氛,及時出聲替他解了圍:“元陽哥哥,九哥雖然非我親兄長,可卻是和我自幼一起長大,從小就對我頗多愛護,不是兄長,卻勝似兄長!
九哥,我始終把你當做兄長看待,所以畫兒也不瞞你。
這是元陽哥哥,是畫兒未來的,,,夫君,此次元陽哥哥來,就是爲了向我父提親的!
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還希望你們多親多近纔好!”
李畫雖然心思純粹,多帶着幾分少女氣。
可她又不是傻子,相反極爲的聰慧。
她自然可以知道莫平樓對她的心思了。
以前是不知道的,可當她和牧元陽在一起之後。
日思夜想,千盼萬念。
身墜情網,自知此中人模樣。
她當然也就明白了莫平樓的心意。
她也想找機會和莫平樓說清楚,卻始終羞於開口。
可現在機會難得,卻是不得不說了。
她索性就點破自己和牧元陽的關係,也好讓莫平樓徹底斷了念想。
這樣的話,以後也少了許多的麻煩。
她到底是勇敢的。
她有說出口的勇氣。
話一出。
牧元陽自然是神色如常。
只是心中對這個小丫頭越發的疼愛了。
可莫平樓這邊卻是如喪考妣。
李畫有自己的少女夢,有自己的江湖夢。
可莫平樓,也有自己的夢!
他的夢,就是李畫。
他自幼就是將娶到李畫爲畢生信條的!
可能那時候他根本不懂什麼是情愛。
現在可能也還不懂。
可有些東西,卻已經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成爲了他的執念!
因愛成癡,也是癡念。
以他的身份,他的背景,他的近水樓臺。
他本以爲自己和李畫就是天生的一對。
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牧元陽。
聽到李畫說出的話,莫平樓覺得什麼東西碎了。
或者說,崩塌了。
不是心,是信念!
這種巨大的落差,讓莫平樓狀若瘋魔!
他五官虯結,神色猙獰。
手中的大龍槍攥着像是要捏出水來。
瞪着牧元陽,他從牙縫當中說出幾個字來:“我,要和你生死決鬥!”
他知道自己不是牧元陽的對手。
可是他覺得這是自己奪回李畫芳心唯一的機會!
這一戰,他心存死志!
可勝,可死,不能敗!
當然,他也不認爲自己會死。
他不覺得牧元陽敢殺了他。
畢竟他老子在。
反正沒有性命之憂,他不在乎瘋狂一把。
勝了,牧元陽顏面掃地。
不勝,也不會敗。
因爲對他來說,不死就不算是失敗。
到時候還能夠讓李畫看到自己的決心,何樂而不爲?
這小子是有些聰明的,只不過是用錯了地方。
李畫聞言還想出聲勸阻。
卻被牧元陽給攔住了。
對牧元陽的順從,讓李畫壓下了心中的焦急。
卻聽到牧元陽輕聲說:“我是不會和你決鬥的!”
“你怕了?”莫平樓嗤笑一聲,“那你就乖乖的離開畫兒,你這樣的懦夫是配不上畫兒的!”
他是想用言語激牧元陽。
可牧元陽壓根就不吃他這一套。
只是淡然說:“你不是我的對手!”
語氣很輕,很從容,很理所當然。
就像是在說一個真理一樣。
他本以爲可以讓莫平樓知難而退。
卻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趁勢借題發揮:“不錯,你的實力很強,比我強上一線,我不是你的對手,可爲了畫兒,我願意付出我的生命,我願意用我的生命證明我的真心,我寧願死,也願意去做,爲了畫兒,就算是赴湯蹈火,刀山火海,又如何?!”
他這話說的富麗堂皇,說的感人至深。
說實話,若不是諦聽察覺到其陰仄,牧元陽都信了。
李畫更是有些感動。
她對牧元陽當然是癡心一片,忠貞不渝。
可聽到莫平樓這麼說,心中亦是有些感觸的。
畢竟莫平樓和她從小長到大,雖無情愛,卻也有兄妹之情。
她卻是不忍看到莫平樓這般姿態。
當然,在李畫心中,莫平樓的地位和牧元陽是沒法比的。
從她先前說願意和牧元陽私奔這一點上,就可見一斑。
女人心就是這樣,一旦動情,一發不可收拾!
那些自幼乖巧的女孩,爲了自己的心上人,寧願和自己的父母決裂。
甚至有人願意爲了情郎獻出自己的生命。
愛情這東西,連瘋僧的癡念都能撫平,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所以她非但沒有對莫平樓說話,反而是扭頭看着牧元陽。
倒是一副生怕牧元陽吃醋的模樣。
莫平樓看在眼中,急在心裡,又是急忙出聲激牧元陽:“你若是不敢,就說明你對畫兒不真心,就沒有資格娶畫兒!”
這孫子好像是進入狀態了一般。
牧元陽雖然對自己和李畫的感情充滿了信心。
卻也不願意讓他這般胡攪蠻纏。
所以擺了擺手,冷聲說:“你若真想生死決鬥,可以把李門主請來,還有你父親和諸多血刀門的前輩,讓他們當場作爲見證。
不論武,只分生死。
我若是一刀殺不死你,當場自裁,你敢麼?”
莫平生聞言一怔。
他敢麼?他不敢!
他雖然不知道牧元陽的身份。
可既然他能夠進入血刀門,甚至於和李畫親親我我。
那就說明李墨淵已經同意,至少是默認了二人之間的事兒!
也就是說,李墨淵絕對不會因爲莫勝的原因偏袒自己。
一邊是手下的兒子,一邊是女婿,而且還是最疼愛女兒的夫君。
不偏不倚,就不錯了。
若是有李墨淵主持,讓他二人生死決鬥。
那公平性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可莫平樓不喜歡公平!
因爲到時候牧元陽就算是殺了他,莫勝也無可奈何。
名正言順的生死決鬥,還是你發出來的。
難道莫勝還能當着李墨淵的面逞兇撒潑不成?
而牧元陽能殺掉自己麼?
從他先前的表現來看,一刀,怕是足夠了!
他之所以如此激牧元陽。
就是存着牧元陽不敢殺他的心思。
到時候寧可身受重創,也能夠污了牧元陽的形象。
至少,可以把他趕出血刀門。
再讓他父親運作一番,這事情未嘗沒有轉圜的餘地。
甚至於悄悄的處理了牧元陽也未嘗不可。
當然,這一切都需要在暗中進行。
一旦被搬上臺面,陰謀自然也就不是陰謀了。
見到莫平生臉上露怯。
牧元陽不屑的笑了。
就算是有些小聰明,格局上也只是個廢物罷了!
若是易地相處,牧元陽絕對不會如此猶豫。
要麼就不提出決鬥的要求,說出來了,就要言出必行!
若不然非但不能奪回李畫的芳心,反而是顯得自己虛僞做作。
你都不敢,你先前裝你媽呢?
相反,若是答應下來,非但可以證明了自己的真心,保住了自己偉岸的形象。
到時候李墨淵等人在場,牧元陽還真就能當着你爹的面殺了你不成?
他就算是有那個心,他也得有那個膽。
他就算是有那個膽,他也得有那個能力啊!
當着真丹宗師面殺人家兒子?開玩笑了吧!
偏偏,以莫平樓的心智,悟不到這一點。
或者說是被牧元陽的狠話嚇到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又聽到牧元陽冷笑說:“還有,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有資格左右畫兒的選擇,她不是貨物,也不受任何人的支配,就算是你贏了我,難道就能贏到畫兒的真心麼?你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哪裡有資格大言不慚!”
這一句話,格局上就看出差距了。
非但拔高了自己的形象,還順便踩了莫平生一腳。
高下立判!
言語是智慧的直接體現。
很顯然,這小子的腦殼裝得水比較多。
李畫聽得芳心亂跳,恨不得撲到牧元陽懷裡撒嬌。
愛,尊嚴。
人性,人格!
這不正是一個人最在乎的兩種因素麼?
平鋪直敘的溫柔,勝過異想天開的誓言。
莫平樓臉都黑成了鍋底。
又聽到牧元陽說:“還有,娶不娶畫兒,你說了不算!”
說完,竟然是拉起李畫的手就要走。
佳人自然是沒有半點猶豫。
順從極了!
莫平生知道,若是現在讓他們走了,他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了。
雖然現在也未必有。
越急越怒,越羞越憤。
到底是年輕氣盛。
一番話沒拿捏到牧元陽,反倒是把自己裝了進去。
此時見牧元陽二人要走,他哪裡肯罷休:“死!”
一聲爆喝,槍出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