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她可能會將他忘記,心就開始抽痛。那陣陣疼痛,彷彿在嘲笑她的愚昧,好似在提醒初戀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忘了。
“孫曉安……?”
一個不確定的呼喚從右側傳來。她忍下疼痛,看了過去。
是他。
換下球服的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閒裝,看起來格外的乾淨、清爽。總是掛在臉上、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她因此而迷戀上他的笑容,此刻卻如針刺,狠狠砸入心裡。
心,更痛了。
孫曉安一直覺得,自己比別的人更加早熟。正因爲這種早熟,纔會在這段單相思裡,更加的悲觀。
她勉強的笑了笑,道:“明隊長。”在籃球隊的幾個月裡,她已經和隊員們一樣,習慣稱呼他爲隊長。
他眉頭微蹙,關心道:“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緩緩搖頭。
“太累了嗎?”他走了過來,在離她不到半臂的地方停下。
觸手可及的他,讓她心生貪戀,想要時光就此靜止。心騷動着,想要對他訴說她的相思和心痛。可……這一切,最終化爲沉默。
“不是,只是中午忘記吃飯,有些餓了。”她笑着說出謊言。
他釋懷一笑,拍拍她的頭,“你還是這麼迷糊。走吧,吃飯去,今天樑楓說聚餐。”樑楓是SF(小前鋒)。
她愣了下,反射性的退後一步。他的舉動,讓她疑惑,一顆心咆哮着想要跳出胸膛,直奔他的懷裡。
“不、不用了。我、我去不太好。”結結巴巴了好一會兒,她纔想出這個蹩腳的理由。
他失笑,“有什麼不太好?你可是我們的經理。”
“經理?我……不是。”
“你不知道嗎?”他突然道,見她疑惑,便解釋道:“薇薇安辭職了,你早就是我們的經理。”
“啊……?”薇薇安辭職?她怎麼不知道?!
他不再理會她的疑惑,笑了笑,丟了句決不容許拒絕的“走吧”,就大步朝前走。
她眼裡,有的只是濃濃的疑惑與茫然。或許是一開始就認定他們絕無可能,她的戀情只是單相思。
撇了撇嘴,她小跑的跟了上去。
就同齡人而言,他的腿很長。看到他奔跑在籃球場上,那雙修長雙腿迸發出的力道,讓她恍然大悟。難怪,許多男人格外喜歡雙腿修長的女人。女的也是如此。
或許是注意到她跟不上,他體貼的放慢腳步,以至於她險些一頭撞在他寬闊的後背。
迎上他的微笑,她只能尷尬的扯扯嘴角。
籃球隊在校外不遠處的“每日烤一烤”烤肉店裡聚餐,因樑楓與老闆很要好,老闆就“大發慈悲”的讓他們包場。此外,還在門口還擺了個很風騷的告示牌。
當他們走進去時,立刻成爲萬千注目的焦點。以樑楓爲首的數十名隊員大呼起來,每個人都掛着曖昧的笑容。
這個年紀的人,正是開玩笑起來肆無忌憚的時候,根本不會管什麼尷尬與否的問題。
樑楓走過來,搭着他的肩,嘖嘖感嘆道:“隊長不愧是隊長,這麼快就下手了。”
他含笑不語。
“喲,孫經理。”樑楓很誇張的向她打招呼,“不好意思,今天臨時聚餐,沒有你的聯繫方式,無法通知你。之前還在擔心你會介意,這下可好,由隊長親自帶來了。果然還是隊長最厲害。”
“沒事。”她淡淡的迴應。
因爲是一同前來,她和他的位置靠在一起。數張桌子拼在一起,但幾十號人坐着還是略顯擁擠。好幾次,她都被擠向右側,緊緊的貼着他。
無間隙的接觸,讓她在這烤肉味橫溢的店裡,聞到了陽光的味道。
“喂,你們餓死鬼投胎麼?吃那麼快做什麼?大張,那是她的烤肉,你要吃自己烤去!”樑楓一邊搶肉一邊咆哮,“還有你,烤肉不夠吃就改吃豆腐了?拿開你的髒手,離孫經理遠一點!”
面頰一紅,她貌似無措的垂下頭,方纔被擠得手臂緊緊貼着她的隊友立刻往左側挪了挪。
“好了,廢話這麼多做什麼?是烤肉不夠多,塞不住你的嘴嗎?”他瞪了一眼樑楓,快速的夾走樑楓烤好的肉,放在她的碗裡。
聚餐在熱鬧的氣氛、瘋狂的搶肉中結束。生性略顯冷淡的她,確實是習慣不了這種場合。只能被動的等着他的“餵食”。可心裡卻很清楚,她這是以“害羞”等表面理由,卑鄙又虛僞的在享受他的照顧。
每當他遞來一塊烤肉時,她就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可真正的“最後一次”是結束在她再也吃不下時。
她第一次發現,她是這麼的貪心。
或許是因爲聚餐的關係,之後隊友們對她的態度明顯親熱了許多。每天去籃球場時,他們都會主動與她打招呼,喚她“孫經理”。
時光流逝在他們平淡溫馨的日子裡,賽季也落幕在冰寒霜月。
這一次,他們以十分之差贏了工商學院籃球隊,並順利的得了賽季冠軍。
有歡喜時自有憂。
SG(得分後衛)在冠軍爭奪賽裡,不幸受傷,右腿粉碎性骨折。痊癒後也無法做劇烈運動,從此與籃球絕緣。好在他本身就打算退出籃球隊,致力於學業,雖有遺憾,但不悲傷。
她遙遙看着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的他,淡淡一笑。越是與他接觸,心越是不滿足。她快要無法控制,每一日都過得好累。
幸好,寒假將至,兩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她想清楚以後該怎麼辦。這段單相思,又該何去何從。
三月櫻花綻放,豔麗芬芳。
捨不得,卻不得不放下。這是她兩個月思考的結論。
籃球隊依然忙碌訓練,爲六月的夏季賽做準備。
勉強壓下理智,陪伴他們渡過溫馨而傷感的一週,她遞交了辭呈。
她不敢將辭呈遞給他,雖然渴望他的挽留,但更害怕他的應允。便將之遞給了教練,也不等答覆,就逃開了。
之後幾日,她瘋狂的投入學業裡,期望忙碌能夠讓她記不得悲傷,想不起他。
結果是,她果然不常想起他,只是心偶爾失痛,人也瘦了一圈。
薇薇安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平日一直都是被孫曉安壓制着的人,將她狠狠罵了幾個小時,她在縮在被子裡,蒙着頭,不想去聽。
四月初。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朝宿舍樓走去,本想好好睡一覺,卻不自覺間走到當初邂逅之處。
這裡,是她的聖地。她想在這裡好好的沉澱思緒,好好的想念愛到心痛的他。可還未走進,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怔愣片刻,掉頭想走。卻還未邁開步伐,手就被拉住。
她不敢回頭,只能怔怔的看着青石地面。
“我在這裡等你。”他說。
身體劇烈顫抖,心跳失律,呼吸靜止。她抿着脣,聽他又說:“我等了很久。久到她以爲你不會來了,來這個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他……等她?
他在這裡等裡?他還記得,這裡是他們初見之處?
他的話給她太大沖擊,躁動的喜悅讓她不敢相信他的話。她拼命的掙扎起來,就如去年她在這處聖地對他撒謊。
可是,她如何掙脫得了他的束縛?就如,她怎麼忘得了,她一直追逐、默默愛着的他。
被他擁入懷裡,她潰不成軍。
他輕輕的呢喃,讓她最後一絲防線崩毀。
他說:“曉安。”
……
她沒有回籃球隊,依然繼續着平淡而忙碌的日子。只是,這份平淡裡,多了一個人的分量。
他溫柔而決絕的闖入她的世界,以堅定的姿態宣告着:她以後可以正大光明的追逐他,可以更加深刻炙熱的喜歡他。
他喜歡拍她的頭,親暱的說她迷糊。當她帶着蜂蜜檸檬去籃球場看他時,他則在衆人羨豔的目光中享受她的羞澀。當她去等他訓練結束時,他只願接受她遞來的毛巾和水。
他無聲的向外界宣示,她是他的特別。
接替她的工作的是上一任經理薇薇安,她如同在外玩膩了的孩子,終於回到了自己歸所。她驚訝無比,薇薇安並未與她解釋。不久後,她發現了她回來的原因。
當這個原因爲衆人所知時,接受注目禮的人換成了樑楓。只不過,這目光中多了妒忌。
原來,樑楓對薇薇安死纏爛打了半年之久,連寒假都沒放過,終於抱得美人歸。
而薇薇安也坦然的表現出她的幸福,讓樑楓更爲快樂。
她也想如此,想要向衆人宣告,他是她的曉安一。可卻無法做到。
在她踟躕掙扎時,他笑着說:“曉安做自己就好。”
凝視着他的笑顏,她緩緩勾起脣角,怯怯的、主動的握住他的手。
他一怔,脣角勾起的弧度擴大。那明媚的笑容,猶如盛夏驕陽,灼熱得讓她無法直視,只能撇開頭,一抹紅雲飛上臉頰。
時值六月,徐徐清風帶着淡淡熱氣迎面撲來。她坐在觀衆席上,脈脈注視着奔跑賽場的他。在場之人,成千上萬,可映入她眼簾的,只有那個“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