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生活決定何種品位,而是品位決定何種生活。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這是人最大的悲哀。
蒙揚記得酒瘋子給他講的每一句話。
人只有不斷思索纔有進步的可能,凡事不動腦子就只能走向未知的滅亡。
所以,蒙揚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整理和思索一下近些日子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不尋常。
彷彿與生俱來一般,那些繁雜豐富的訊息總是突兀地出現在蒙揚腦中,讓他猝不及防又驚又喜!
這樣怪異的事情在以前可從來沒有發生過,爲何近日卻頻頻出現?
或許這並不是什麼壞事,都說福禍相依,蒙揚這樣安慰着自己。
的確,若不是那些突然出現的藥草訊息以及駐顏丹的丹方,他就不可能提醒劉掌櫃在最關鍵的時候朝丹爐裡添加一株銀月草,沒有駐顏丹沒有劉掌櫃的大力幫助,進仙門的願望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歇息了片刻,蒙揚脫去一身十六年來第一次穿的華麗外套,依舊換上破舊短衫,提着飛鉗,來到山神廟後面。
這是一個一丈方圓的空曠院壩,蒙揚的劈柴式就是在這裡練出來的。
站在院壩正中,蒙揚閉上眼睛默默調息了一會,然後就開始出刀!
其實所謂劈柴式,就是蒙揚握着飛鉗全力砍劈!對着空處發力砍劈!
每一刀斬在空氣中,竟發出”呼呼呼“的氣流撕裂之聲,每一刀,蒙揚都似乎傾盡全力毫不保留,每一刀都帶着一往無前的慘烈,就像這天地之間再沒有這把飛鉗不敢斬落下去的東西!
蒙揚自己並不知道,他的所謂劈柴式已經練出了一股迥於常人的霸氣與剛烈!
轉眼之間,蒙揚就已經出了上百刀,興奮的蒙揚根本沒有感覺到疲倦或者是乏力,他有種玄妙的感覺,似乎今日他手中的飛鉗就像憋悶了很久的孩子忽然得到嚮往已久的糖果那麼開心那麼雀躍,他今日的每一刀都感到水到渠成自然圓潤,這是以往他練刀從沒有出現過的感覺!
難道我的刀法進步了!
蒙揚沒有絲毫停頓,再次揮動飛鉗。
日暮時分的斜陽胡亂灑下一些昏黃的光暈,整個落魂山脈看起來分外瑰麗迷人。可是隻有親自深入過落魂山脈的人才知道那瑰麗的風景背後,有着多少未知的強大凶險。
餘暉下。一個少年在暮色中不斷的揮動手中的柴刀,一顆不息的自強的心在天地間發出勻稱的呼吸。
八千刀!
整整八千刀!
這是到目前爲止,蒙揚練刀感覺最愜意的一次,最行雲流水的一次,最一氣呵成的一次!
兩臂傳來的巨大酸澀讓他終於停了下來,他總是會在身體達到所能承受的極限之前停下來,他對今天的練習很滿意。
每一次當蒙揚練刀練至他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之時,他總是會強迫自己停下來,這是一個他保持了多年的習慣,也是源於酒瘋子的一句話。
欲速則不達。
在沒把自己的身體錘鍊到極致之前,過度地練習只會對身體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傷。
院壩一角有個半人高的大木桶,那是蒙揚自己做的澡盆。
將飛鉗別在腰間,蒙揚開始生火燒水。
自打五歲開始自己謀生,飛鉗就和他形影不離,就連睡覺也要放在身邊,不然他就會感到缺少了什麼一樣,就像這些年來這把飛鉗已經成爲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一樣,不可或缺。
除了飛鉗,這些年來,蒙揚最想感激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劉掌櫃,一個就是教他識字的酒瘋子。
劉掌櫃在蒙揚到驚神出售各種藥草材料時,都儘量照顧蒙揚,尤其是蒙揚十二歲以前,那時候劈柴式還沒現在這麼純熟,再加上他年紀太小,力量不足,很多時候都帶着滿身的傷痕出現在劉掌櫃的面前,一度讓劉掌櫃很是心疼。
照理說他這樣的修真者本該摒棄七情六慾,但偏偏對蒙揚始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他總是覺得這個小子身上一種莫名的東西在吸引着他。
若不是劉掌櫃的偏心照顧,十二歲以前的蒙揚日子絕對無比悽慘。
酒瘋子不是瘋子,只是一個酷愛喝酒的糟老頭子而已。直到現在,蒙揚都不知道酒瘋子到底姓什麼,他問了很多次酒瘋子都不肯說,也不告訴蒙揚他來自何處,是否還有親人等等。
但認識酒瘋子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墨水鎮本地人。
只是在酒瘋子清醒的時候,蒙揚分明看到他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閃動着一種奇怪的光芒,久久凝望着遙遠的北方。
每當這個時候,蒙揚總是安靜地呆在一旁,決不去打擾。
酒瘋子有心事,在他出神的時候蒙揚尤其感覺得到他心事還很重,蒙揚總是覺得這時候的酒瘋子顯得格外悽清無助和悲傷,但不敢開口去問。
因爲試了很多次,不管蒙揚怎麼旁敲側擊,酒瘋子對自己的事情都是絕口不提,蒙揚總是覺得這個明明只有五十來歲但看起來卻像七八十歲的糟老頭子絕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一個瘋子哪裡知道那麼多道理,肚子裡怎麼可能裝得下那麼豐富淵博的知識?
酒瘋子教給蒙揚斷文識字,並教給蒙揚各種生存的道理,這也是蒙揚一個粗懂俗世武功的少年可以在兇險萬分的落魂山脈闖蕩至今的重要原因。
酒瘋子不會講大道理,甚至有時他的話別人乍一聽簡直就是狗屁不通的瘋話,但蒙揚從不那樣認爲。
那些道理儘管相當直白甚至粗俗,蒙揚卻發現其無比實用,正是那些生存之道讓他在落魂山脈裡獨自闖蕩這些年,還能保全自己。
酒瘋子到底是一個什麼人?無數次蒙揚在心裡反覆拷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雖然弱不禁風,嗜酒如命,瘋瘋癲癲,但是無疑在蒙揚的心目中這個酒瘋子是滿腹經綸學識淵博的牛人,他對酒瘋子一向無限的崇敬尊重欽佩。
在他生命中一共有三個人佔據着最重的位置:收養他的老頭,劉掌櫃,酒瘋子。
對那個如今印象都已經模糊不清的老頭子一直他都有一種歉疚之情,即便不進仙門,他現在也有能力讓他和老頭子的生活過得好一些,可惜,老頭子不在了,他想報恩也不能。
子欲養而親不待,人世間最悲催的事情莫過於此。
所以,在蒙揚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心,餘生一定要好好報答劉掌櫃和酒瘋子。
功夫不大,一大鐵鍋水就沸騰起來,麻利地將水放入那個大木桶,再加入冷水將水溫調好,蒙揚把一身早就被汗水泡溼的衣物脫個乾淨,露出一身大大小小几十道或大或小的傷疤,就跳進了木桶中。
臨跳入之前,他往嘴裡塞進了一顆米黃色的丹藥。
那是一顆價值七十塊靈石的“洗髓丹”,據說可以疏通整理人體的經脈,增強改善人的體質,簡單說來就是可以強筋健體!
蒙揚只是知道銀月草可以煉製出那些氏族大家子弟們從小就開始使用的珍貴洗髓丹,但一向囊中羞澀的他哪裡用得起?
酒到半酣的劉掌櫃一口氣送了蒙揚一大瓶洗髓丹,足足有二十五粒!
這可是價值上千靈石的洗髓丹,以蒙揚的個性那肯平白接受此等價值的禮物,何況原本他就已經深感欠下劉掌櫃天大的人情,但劉掌櫃一句話就將他的推脫擋住了。
“就憑你那樣的體質,就你那樣的資質,即便是被保送進哪一個仙門也絕沒有出頭的可能,老夫可是在柳家那女人面前保舉的你,若是你進入仙門就被辭退回來,丟的可不是你自己的臉。這些洗髓丹可以將你的身體梳理得十分完美,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你的潛能,你從今天開始,每天服一粒,······我能幫你的也僅限於此了,你能有多大的造化,就得看天意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掌櫃望着蒙揚的眼神充滿慈愛,這個眼神很久之後都還在蒙揚的眼前出現。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帶着清香的甘甜津·液直接如春風般滲透到蒙揚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在藥力全部釋放出來之前,蒙揚謹遵劉掌櫃的吩咐,將全身連頭在內都浸泡入滾燙的水中——————————————————
一種神奇的變化悄然出現在蒙揚的身體之中,直到滿桶水都被他身體內浸出來的烏黑腥臭的汁液給染成烏黑一片,直到帶來的身體內神奇的種種變化完全平息下來,蒙揚這才從木桶中赤條條地出來。
第一次使用洗髓丹,蒙揚只覺得神清氣爽,一身疲乏盡去,身上又充滿了力量!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地到了入夜時分,一輪彎月灑出萬點銀輝,瀰漫在四周。
看着自己猛然之間變得晶瑩如玉的肌膚,感受到全身經脈那種充滿了震撼的爆炸性力量,他差點放聲吶喊,這種充滿力量的感覺正是他的最愛!
力量,只有力量,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東西!
這是酒瘋子的一句話。
再度換上那身新衣服,依舊把飛鉗掛在腰間,蒙揚藏好靈石和劉掌櫃給的令牌,只留下幾十塊在身上,他決定去看看酒瘋子。
他沒注意到,服用了一次洗髓丹的他現在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根新剝的鮮嫩竹筍,整個人神清氣爽,宛如脫胎換骨了一般。
藉着昏黃的月色,手提一大塊最好的蒼狼肉,夜風徐徐吹來,蒙揚有一種欲乘風飛去的奇妙感覺。
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麼?
腳步輕快的他,大步流星往鎮東走去。
當然,他沒忘記給那個愛酒如命的老頭子買一壺價值三塊靈石的墨水鎮最好的“步步酒”。
相傳,天玄大陸上幾個最神秘的隱士高人中有一個被世人稱作酒仙的人釀製出了這種蓋世美酒,據說酒仙姓步,而這種酒即便是酒性很好的人喝上幾杯也走不了幾步,所以,這種酒就被世人叫做“步步酒”!
蒙揚聽過無數次有關酒仙的傳說故事,每一次他都聽得心曠神怡如癡如醉,在他的心目中,酒仙就是真正的神仙!
是該讓酒蟲氾濫的老頭子喝上一壺好酒的時候了!等到來日自己進入了仙門,即便是想給他買酒喝,恐怕也不能了。蒙揚心裡暗暗想着。
酒瘋子住的城隍廟很小,是一個廢棄的城隍廟,連破敗的神像也不知道哪年哪月給扔到了何處,幾處倒塌的土石牆還是蒙揚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用蘆花杆和馬尾草給堵起來的,倒是比蒙揚自己的山神廟要冬暖夏涼一些。
這個城隍廟距離蒙揚住的山神廟大約有三四里的路程。
夜風輕輕吹拂,空氣清新得令人沉醉,心情大好的蒙揚腳步就像踩在雲端裡一樣分外輕忽。
PS:各種哀怨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