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望着手中的斷劍,淡淡的說道:“這套劍法還沒發揮出它三成的威力。”
爽爽頓時聳然動容,如此可怕竟還未發出三分之一的威力,如果全部發出,不敢想象那是何等的石破天驚。
男人似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道:“因爲沒有相應功力的人和相匹配的神兵利器可以支撐它的劍式”
爽爽默默的點點頭,剛纔這只是一柄木劍,如果是真正的神兵,然後讓師父他老人家來舞出,這草林中滿山的樹木,只怕有一半都會被強大的劍氣給催落。
但是爲什麼大師兄要帶他來看這套劍法?這個男人又是誰?
幸好上官長風及時的作了回答:“師弟,這套劍法你今天在英雄大會上本該見到的。”
“啊?”爽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把目光落向男人,“你……你難道是……”
上官長風點了點頭:“沒錯,他在第二世界裡的名字就叫浪子三唱”
浪子忽然半跪在爽爽面前:“師叔”
爽爽差點暈迷了過去,浪子比他年紀大,看武藝也只怕不在他之下,居然要管他師叔,看來是武功練得久,什麼事都有。
“怎麼回事?”爽爽迷糊了。
上官長風的目光落向篝火,向是在回憶往事:“當初在川藏的交界處,老八不幸遇害被拋入江中,救起他的那位藏族小夥子就是這位浪子”
爽爽忽然朝浪子拱手,嚴肅道:“多謝相救大恩,敢問高姓大名?”
浪子淡淡道:“名字不過只是一個符號而已”
說這話時,他依舊面無表情,只是口氣中有一絲淡淡的哀愁,這人必定有過一段極其可怕的經歷,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願提起。
上官長風道:“這套絕代劍法就是老八失傳的那本劍術,師侄最終練成”
浪子道:“沒有練成”
上官長風和葉爽同時道:“哦?”
浪子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回憶也把他帶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本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只是在那一天,他的命運就發生了改變。
牧牛放羊回家的路上,江中漂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他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那竟是一個被人砍斷了手腳的男人,他二話不說就扎入江中。
斷了手腳的男人奄奄一息,竟然還沒有斷氣,睜眼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快把我拋進江中,否則你大難臨頭。”
浪子差點吐血三升,別人獲救都是歡天喜地,這人竟然還想一心尋死,莫非救上來的人是個瘋子?
此人確實是個瘋子,竟然破口大罵:“快放下我,讓我趕快去死”
他已受重傷,失血太多,吼完這一句就昏迷過去了,浪子那時只是個男孩子,孩子的心總是好的,不會真把他重新拋入江中,於是他揹着他回到村落中去。
一向與世隔絕的寧靜村落自然引來衆多的猜疑目光,年紀最大的老喇嘛望着這個失去了雙手雙腳的人,目光中帶着深深的憂慮:“這個人會給我們大家帶來災難的。”
浪子大奇,他已經沒了雙手雙腳,還能給我們帶來什麼災難,佛救人都勝造八級浮屠,難道救人也會有災難?
救人的確有災難,只是他年紀還小,還不懂得江湖仇殺的兇險,還不知道什麼是人心叵測、波譎雲詭。
既然老喇嘛不肯伸出援手施救,那麼他只有揹着這個血人連夜趕往隔壁村落求援。
這血人半夜醒來,見他獨自行走在萬惡的戈壁灘上,一時間動了善念:“年輕人,你好象有些武藝。”
浪子誠實:“以前有個老師傅路過我們村落,教了我些劍術”
血人大喜:“原來你有底子,這太好了,你肯不肯拜我爲師?”
浪子更納悶,這人莫不是真瘋了,這種時候他不想着自己怎麼活下來,卻琢磨着拜師,神經病啊。
血人嘆氣:“其實我知道我已經活不過今晚了,五臟六腑和經脈全都無法復原,能活到現在,全憑意志在支撐,年輕人,我感激你一番古道熱腸,但你這片心意只怕是白費了,你把我放下來,你如果有心,我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未了的心願。”
浪子望着他,他看得出血人並不是在說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身上有本書,你把它拿出來”血人喘息着。
書很快拿出來了,一本線裝的古老黃冊子,上面印着一行龍飛鳳舞的字:“飛燕劍法”
單看這書法,就有一種這套劍法使出輕靈生動、光輝照人的感覺。
血人道:“這本書代代相傳,其劍法靈動變化,詭異辛辣,非天賦不高的人練不成的,我不想它落入壞人手中,我傳於你如何?”
浪子不爲所動,忍不住露出天真的孩子氣笑容:“還不如我的牛羊值錢”
血人竟也笑了:“你的牛羊只怕此刻遭了毒手”
浪子神色大變:“你說什麼?”
血人道:“此時此刻,不但是你的牛羊屍骨無存,而且你村子裡的親人族人只怕全都遭了毒手,我那仇家一向心狠手辣,做事算不遺策,絕不會留下任何後患。”
浪子道:“爲什麼?”
血人道:“這本飛燕神劍是本劍書,講究是的殺人,除此之外,還有一本飛燕丹針的書,那是濟世於人、脫苦脫難的醫書,兩本書相輔相承,缺一不可”
浪子不懂。
血人喘息着解釋,聲音越來越微弱:“劍書殺氣太重,越是突破更高境界,戾氣就更濃,人就會走入魔道,而醫書救世濟人,只會步入正道,學了劍書就一定要醫書的仁慈精神去化解這種戾氣,所以缺一不可,否則人將自我毀滅。”
浪子緩慢的點了點頭,血人的話雖然大部分他不能懂,但他至少知道,一個人若是不斷去殺人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一個人不斷去救人卻不一定就是壞事。
“可是我爲什麼要相信你呢?”浪子還是心存疑問。
血人道:“你若不信,你即可返回你的村子裡去看看”
浪子臉上的肌肉在顫動,血人知道他已信了七分:“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你把我這書好好保存怎樣?”
浪子道:“好,我們現在就回去”
“慢”血人道,“你把這書撕成兩半,前一半你自己拿着,後一半放我身上”
浪子又不解了:“爲什麼?”
血人道:“我那仇家豈是傻子?找到我屍現劍書,還會追查下去,還會死更多的人,如果發現半本劍書,他會認爲我遺失了半本,便不會再查下去了,你也可以安全的離開,將來學成劍術,爲我報仇,也爲你的親人報仇”
浪子怔住,這血人思維縝密,儘管他仇家算無遺策,可他更是棋高一着。
血人道:“這書前半本以氣入道,重在根基紮實,你若命中與此書有緣,自然日後大成而無一害,而後半本重在劍路進化、進展神速,其實有違劍理,縱然是天才反覆修煉,日後必然走火入魔,由他拿去也是百害而無一利。”
浪子歎服,心裡第一次有了崇拜的感覺。
回到村子時已是天亮,村子已不能叫村子,四處殘桓斷壁、濃煙滾滾,昨晚這裡除了發生大火災難之外,全村0多口人死得乾乾淨淨,沒有任何人的屍體是完整的,浪子的雙親均是手足被斬斷,那位老喇嘛死得最慘,兩雙眼都被刺瞎,這仇家的確心狠手辣。
浪子這時纔對血人的話深信不疑,但他沒有怨恨血人,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命,命中本就有此一劫,藏人本就是佛教中人。
但血人卻忽然道:“你放我下來,你走”
浪子沒有動。
血人道:“你此時再不走,這些人將來就白死了”
浪子咬了咬牙,站起身準備離去。
血人忽又道:“站住”
浪子停住身形,血人的口氣裡有了一絲悵然:“我還有個心願未了。”
浪子道:“我一定幫你完成”
血人用盡全力道:“你……願不願意叫我……一聲師父?”
浪子忽然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師父,我會爲你爲所有報仇的”
血人竟迴光返照,臉上出現一絲紅光,他滿足的笑了,然後就斷了氣。
不過他此生再無遺憾,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是笑着走的,而不是帶走怨恨離開的。
故事聽到這裡,葉爽和上官長風太陽穴上的青筋都已爆起,這故事太過悲慘,使人無法不義憤填膺。
上官長風悲然道:“老八死得太過悽慘,不過浪小侄義薄雲天,終生爲報仇而顛沛半生。”
浪子冷淡的臉上竟也露出一絲激動之色:“師父在生時與我不到短短兩天時間,給我劍書對我有再造之恩,這筆債如不能血洗,九泉之下我也無臉見他。”
葉爽驚訝道:“難道你就通過那半本殘破不全的劍書,悟出了一整套飛燕劍法?”
“是”浪子冷冷的回答。
葉爽和上官長風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如此說來也當真是天賦奇蹟了,也難怪老八臨時收你做徒弟,看來是命中和我門此書有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