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過後，世界萬物變得鮮豔了起來。
就好比一個流浪多年的人，徹徹底底洗了一個澡，修剪了頭髮，還把鬍子颳了，煥然一新。
該倒的倒了，不該倒的還在，總是有些變化的。
作爲遭遇颱風家常便飯的國度，泰國人民也是表示習慣了的。
一號颱風過去了，往越南走，風力在減弱。
然而，FKY公司的颱風還沒有過去，或者說，槍團建設集團的內部風暴還沒有過去。事實上，風暴還在高速醞釀的。一派祥和的表面，暗藏着的洶涌，常人無法感覺。
春蓬前線指揮部基地裡，機庫的門緩緩開啓。太陽光投射進去，頓時把亮着的白晝燈給比了下去。陸軍一號停放在高大的機庫中央，而此時的陸軍一號是不完整的，上面的部件該拆下來的已經被拆下來，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鋪滿了四周。
因爲MZ-20重型直升機是採取了模塊化技術進行製造，所以拆卸非常的方便。一個晚上的時間，它就被大卸八塊，剩下一個難看的架子。
展鷹帶着他的技術組連續工作了兩天兩夜，終於找到了故障原因。
“展工，風停了。”一名叫做周家榮技術人員走到外面，用力地呼吸了幾口颱風過後地帶來的清新空氣，回過頭來，大聲說。
展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掃視了大家一眼，說道，“你們就在這裡吃早飯，在這裡休息，沒有我的批准，誰也不能離開機庫。”說着，他衝站在門外的周家榮喊道，“周家榮，回來！”
周家榮無奈地聳了聳肩，小跑回來。
“展工，檢查報告整理出來了。”一名戴眼鏡的技術人員遞給展鷹一個文件夾。
展鷹打開，飛快地掃了一眼。事實上每一個數據每一個分項結論，他都記在腦子裡。這份東西，主要是給老闆看的。
“你們在這等着，我去彙報。”展鷹合起文件夾，舉步朝外走去。
那邊，幾名安監部的人出來兩個人跟上展鷹，一左一右陪着他離開。剩下的那幾個人，面無表情地盯着剩下的技術人員。其實不用展鷹交代，沒有安監部的允許，他們也是不能離開機庫半步的。
“至於嗎。”周家榮看見安監部的人跟押犯人一樣一左一右地跟着展鷹走出去，低聲嘀咕了一句。
那名戴眼鏡的技術工人朝他打了個眼色，低聲說，“少說兩句。”
周家榮無所謂地笑了笑，但也不再說話。包括他在內，都知道陸軍一號差點飛不回來。他們同樣也知道，當時大老闆就在飛機上。發生了什麼事，稍稍想一下，再結合安監部嚴正以待的樣子，答案很容易就出來了——有人想大老闆死。
直升機出現問題，跟他們飛行服務隊技術部脫不開干係。所有每個人的心情忐忑，起碼他們到現在也沒看見陸軍一號的機組人員和地勤組出現過。除了被隔離審查，還能是什麼原因？
李麥卻是踏踏實實睡了一個好覺，尤其是颱風將過爲過的昨晚，是睡覺最舒服的時間。當然，拉娃在曼谷，他只能一個人睡。而且，他確確實實不敢再和拉娃有太多的超出友誼的關係。
張曉雨生氣的後果他已經領教過一次，會在你完全想不到的時候徹底失蹤。李麥承受不起那樣的後果。
言歸正傳，此時李麥在辦公室裡翻閱着飛行服務隊技術部人員的檔案。基本上可以肯定，既然機械故障是人爲的，那麼必定最後下手的是飛行服務隊技術部的技術人員。別人就是想動手腳，也找不着道。
不管幕後還有多少人，最終的執行者，一定是技術人員。
夏克天敲門，“頭兒，展工來了。”
“請他進來。”李麥合起檔案，然後放進抽屜裡，關上，起身走到會客處沙發那邊。
夏克天領着展鷹走進來，展鷹站定，“老闆。”
“展工，請坐。”李麥坐下，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李麥一向對技術大拿很敬重，從他在會客處接見展鷹這點就能看出來。夏克天退出去，關上門。
展鷹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瘦小男子，他是紅色飛機廠的資深技術員，尤其精通直升機，尤其是紅飛公司研製的直升機。所以組建飛行服務隊的時候，李麥就從紅飛公司把他請了過來，擔任這個技術部的主管。
他是紅飛公司層層篩選出來的人，絕對可靠。
“結果出來了。”展鷹馬上進入正題，把文件夾遞給李麥，說道，“您一邊看我一邊彙報。”
李麥卻是看着他，說道，“你多長時間沒睡覺了？”
展鷹笑了笑，說，“沒有關係，以前熬習慣了。需要技術攻關的時候，基本上是上廁所都掐着時間去的。”
“辛苦你了。”李麥誠心誠意地說，他最佩服的就是搞技術廢寢忘食的人。因爲對技術有信仰，因而能夠成就自我，值得任何人佩服。
看見李麥打開文件夾，展鷹整理了一下措辭，說道，“之所以起飛前的檢查沒查出來，是因爲故障是誘發性的。平時飛行前檢查都會顯示安全，但是遇到特殊的情況，就會出問題。”
他儘量用白一點的話語解釋，怕李麥聽不懂專業名詞，“經過反覆的調查，導致尾翼電路出現問題的原因就在於裡面有一顆固定螺絲鬆了。”他打着手勢，“MZ-20直升機在這方面的標準是很嚴格的，每一顆螺絲旋轉的圈數都比一般的直升機要精確一些。一顆螺絲少擰三分之一圈，在正常的飛行姿態之下，不必出現問題，儀器也很難檢測出來。”
“但是遇到惡劣天氣，機身的抖動，尾翼的抖動會遠遠強於正常情況。少擰了三分之一圈的螺絲就會因爲抖動而鬆弛。飛機上的自檢系統檢測到這個現象，發出報警，切斷油路。故障就是這樣發生的。”
實際上，展鷹說了這麼多，李麥只捕捉到一個關鍵信息，但是作爲技術人員，展鷹的表達能力有些欠缺，是完全應該被理解的。
點了點頭，李麥說道，“展工，我概括一下。有人在尾翼上面動了手腳，一顆關鍵的螺絲少擰了三分之一圈。他知道直升機要飛向風暴區，所以故障肯定會發生。是這個意思嗎？”
展鷹低頭想了想，肯定地點頭，說，“是的。”
合上文件夾，李麥說道，“展工，我以爲至少也得一週的時間纔能有檢查結果出來。沒想到兩天時間，你就查了一個一清二楚。”
展鷹淡淡笑了笑，說，“MZ-10是紅飛公司目前生產的最先進的一款重型直升機，採用了很多成熟的先進技術，使用了模塊化製造的方式。得益於這些，我們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把幾個主要部件拆卸下來，有針對性地進行檢測。所以，兩天時間完成檢測工作，其實不算短。”
李麥笑了笑，卻是說，“展工。我聽說，你平時閒暇時候，會繪製一些設計圖。”
展鷹尷尬地笑了笑，說，“是的，一點愛好。以前原本是想奔着設計師這條路走的，後來廠子工程方面人員缺口很大，我申請調了崗。這一調，基本上就定型了。”
“呵呵。”李麥說，“有句話說的話，做人如果沒有理想，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展工，我有個想法，你願意聽嗎？”
展鷹點頭，“您說。”
“在說之前，我聽聽你對無人機的看法。李麥笑道。
“無人機。”展鷹沉吟着，“不用老闆您想聽哪方面的。我一個個說吧。軍事用途方面，無人機的前景很廣闊，需求量也日益增大。國防軍的先進陸軍計劃正在進行，很多軍事任務都可以使用無人機來執行。紅飛公司在這方面一直充當着主要的開發商。民用方面的話，老闆，我想這方面不用我班門弄斧了。集團下面就有一家無人機快遞公司，聽說還是您的創意。”
“呵呵。”李麥笑道，“嗯。直升機研發技術一定程度上和無人機是相通的，這點你同意嗎？”
展鷹點頭。
“我是這麼想的。”李麥說，“我出資建設一個無人機研究室，你來負責。展工，看得出，你心裡一直沒忘記搞設計。這樣也好，你一邊給我管着技術部，一邊慢慢搞研究。出成果了，你我對半分。而且未來有可能，我還會投資建廠生產你設計的無人機。呵呵，你也知道，未來克拉運河的監控監測，也很依賴無人機技術。”
展鷹意外極了，瞪大了眼睛，“您，您，此話當真？”
“絕無戲言。”
李麥送走了連聲感激的展鷹，對於他這樣的技術宅來說，也只有這樣的任務讓他感覺到興奮的。
當然，他也沒忘記佩服一下老闆——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能想出這樣一個項目來。無疑，未來無人機市場絕對是火熱的。
展鷹看得出，他那位年輕的老闆，不是尋常人，那份穩若泰山的氣勢，不是等閒人可以比擬。
故障原因查出來了，接下來的時候就該是安監部唱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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