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吳小莉下課還需要一會，鬱子軒便把吳小正叫到了車裡，跟他閒聊起來。
其實這也算是他的任務之一。
鬱子軒知道，老爺子一直很愛才，自己當年能成爲老爺子的女婿，也包含這方面的原因。而老爺子上了年紀之後，就更爲喜歡有才的年輕後輩，楊貴平、鬱俊這些孫輩一直被他重點關注。
現在既然老爺子對吳小正這位神奇小子感興趣，那鬱子軒就需要再多瞭解吳小正一點，好在老爺子面前能多一點談資。
話題從簽約儀式聊了起來。
鬱子軒調侃道：“小正，你真的不去簽約儀式？那邊很快就要開始了，應該會很熱鬧，你這個吳大廚的小老闆不去亮亮相？結識一下各級官員？”
吳小正搖了搖頭，堅決地說：“不去。”
“爲什麼啊？你現在算是企業家了，多認識一些地方領導沒壞處啊！”
鬱子軒之所以這麼問，自然有考究吳小正心性的意思。
可吳小正不樂意啊！
如果吳小正現在真是一位十幾歲的少年，他可能會對鬱子軒的關心受寵若驚，可問題是論心理年齡，他並不比鬱子軒小多少，見識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讓他如何甘心來接收鬱子軒的考究呢？
所以吳小正只好再一次開啓表演模式。
“做人要低調，懂不？”吳小正的回答又是滿滿的中二感。
鬱子軒一聽又樂了。
在他看來，吳小正的話雖不客氣，但聽起來就像一個小老頭，反差實在是有點大。
低調這個詞，很多成年人都未必懂，現在竟然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嘴裡冒出來，怎能不讓他覺得有趣？
“爲啥要低調？”鬱子軒繼續追問。
吳小正指了指一牆之隔的一中：“我的正業是這裡的學生，企業只不過是我的副業，所以我安安靜靜、心無旁鷲地讀我的書纔是本分。”
這話聽到鬱子軒耳裡又是很了不得。
按照世間的常態，很多人稍稍取得一點成就之後，很容易就失去本心，從而自信心膨脹，變得驕傲、變得自滿。
而眼前的這個少年，以他的年齡來說，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很是了不得，可以說是世間罕見，可他竟然還能不驕不躁，能分清楚什麼是正業什麼是副業，不爲虛榮所動，這心性得有多高啊？
鬱子軒自然不知吳小正這話有表演的成分在裡面。
從本質上來講，重生後的吳小正還是一個商人。
商人逐利。
如果吳小正去參加這個啓動儀式利大於弊的話，他肯定毫不猶豫就去了。
可是吳小正知道，企業與政府往來過密的話，未必一定完全是好事。
從一方面來說，企業和地方政府關係親密，確實能在政策、資源上獲得一些扶持。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政府部門的人形形色色都有，不少人心思複雜，背景不夠深的企業很容易就成爲他們眼中的魚肉。
因此，對並不打算走官之路商勾結來發財致富的吳小正來說，他決定還是儘量把自己藏起來，和地方官員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就算要跟地方官員結交，那也只結交楊貴平這種已經看清了人品的好官。
鬱子軒對吳小正的瞭解還在繼續。
“你怎麼看待今天的這個啓動儀式？”
吳小正不假思索地回道：“這就是一場作秀。”
鬱子軒被雷到了，驚問：“爲啥這麼說？”
因爲已對鬱子軒有所瞭解，吳小正的回答更加沒有顧忌。
“楊鎮長在作秀給領導們看，領導們在作秀給老百姓看，而媒體記者則會爲這場秀提供一個很好的平臺。”
鬱子軒不得不承認，這個回答非常的精闢，但這樣精闢的話從一個少年的嘴裡說出來，那就未免太驚人了一點。
而且，據鬱子軒所知，這場秀還是吳小正親口提出來的。
既然他知道這是一場秀，那他爲啥還要策劃這麼大一場秀出來呢？
鬱子軒直接把這個疑惑問了出來。
“原因很簡單，楊鎮長通過這次作秀，可以獲得政績和提升的機會，領導們作了這場秀，可以讓老百姓知道他們在辦實事，而有了這場秀，城關鎮的老百姓可以獲得直接的好處。”
“而這場秀宣傳出去，可以當做農商合作的典型給其它地方政府作爲參考，並因此可能帶動地方經濟的發展。既然是皆大歡喜的事，策劃這樣一場秀又有啥不好的呢？”
吳小正還是把話說得很直白。
作爲整件事的策劃者，他自然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秀，但也正如他所說的，因爲這場秀對所有參與方都有利，因此這樣的秀如果需要的話，他不介意再多來上幾次。
當然，也正因爲知道這是一場秀，他本人才沒多大參與的興趣。
鬱子軒不得不再一次讚歎：這少年確實很神奇，他對很多事看得太清楚了一點！
身處官場多年的他，自然也知道這就是一場秀，也正如吳小正所想的那樣，他也覺得這種秀既然對各方都有利，那秀上一把也無妨。
不過鬱子軒還覺得，這個少年好像還有點雞賊。
他剛剛說了各方能得到的好處，但最大的受益方吳大廚食品加工廠卻一個字都沒提。
真的很雞賊！
他決定把這一點說破。
“你爲啥對於你們工廠所能獲得的好處半個字都不提呢？這樣有點不厚道哦！”
吳小正笑了笑。
他對於自己的小心思被鬱廳長揭破一點都不慚愧，厚顏無恥地說：“我們工廠付出那麼多，給了老百姓這麼大的實惠，得一點點好處是應該的吧！”
鬱子軒又被他的無恥給逗樂了，笑道：“恐怕你們工廠得到的好處不止一點點吧，是很多很多才對。”
“怎麼說？”
“你想啊，這種普通鄉鎮的小項目，能得到地委書記重視的能有幾個？可以預見，明天的《湘南日報》、湘南電視臺、廣播電臺新聞裡的頭條肯定就是這個，湘水縣更是會對此事大肆宣傳，你們食品加工廠也就跟着出名了。”
“不僅如此，既然是地委書記重視的項目，那各政府部門就會繼續關注此事，不敢輕易來找你們麻煩不說，還會對你們工廠大開綠燈。這麼一來，你們工廠所獲得的好處遠不止一點點吧。”
深知體制內遊戲規則的鬱子軒，一語就道破了其中的奧妙。
他知道，因爲自己的出現，引來了廖宏才，使得這個項目的規格又大幅度提升了。
吳小正又笑了笑，繼續厚顏無恥地說：“那就讓我們工廠悶聲發點小財吧！鬱廳長，以後你這邊有什麼好處，也別忘了我們啊！”
鬱子軒哭笑不得。
他沒想到這小子如此厚顏無恥，竟然還打起他的秋風來了。
不過在他看來，這小子有這樣的表現，反而更顯真性情。
鬱子軒對吳小正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